对一棵红松说：亲爱的 先让我的心回到初恋。在你面前 有一丝羞涩和冲动 我的眼神透出纯真和祥净。轻启唇角
安宁地说出：亲爱的
亲爱的，我叫你红或松――请不要介意，
这简洁
有力的称谓。饱满。充满无限生机
我就喜欢这样喃喃
红……松……红……松……
我愿倚在你身上
把你当成一位叫红的姑娘。回家后
温暖的港湾。或当成叫松的男子
兄弟般相互依靠、携手
我愿我的肩，钢铁一样强硬。托起
插入云霄的梦想
是的。我愿对一棵红松说：亲爱的
尽管严寒的东北飘下大雪
我暖暖的唇齿唤出的红或松
含着春的讯息
一棵红松紧挨着另一棵红松
像一匹马紧挨着另一匹马。像奔腾紧紧
挨着
奔腾。辽阔的大地上，就是一片
疯狂舞动的绿意
看它们在风里、雨里，随意挥洒鬓毛
雪里紧紧挨挤出暖意
像一堆火紧挨着另一堆火。像燃烧紧紧
挨着
燃烧。一丈一丈的火焰。在星辉下烧
在蓝蓝的天空下烧
看它们烧成一片红色的土地。把冬天
一寸一寸熔化
像一个人紧挨着另一个人。像热爱紧紧
挨着
热爱。像一颗心紧紧挨着另一颗心
像苍茫的东北大地上，呼吸紧紧挨着呼吸
温暖紧紧挨着温暖。坚强紧紧挨着坚强
也像那么多的脚步紧紧
挨着――大地也挨着大地，远方也挨着
远方
一棵红松就这么紧挨着另一棵红松
像父亲和母亲，就这么紧挨着
护送一棵小树苗回家
把脚步放轻些。再轻些――
斜靠在背上的小树苗。有了微弱的呼噜声
再安睡一会吧。我会连带
把它的梦。也送回家
心跳请重些。再重些――
把我整个身体都跳得动荡起来。摇着小
树苗
像妈妈在怀里摇着孩子。它
多需要，温暖的母爱
回家的路请近些。再近些――
风紧紧跟着小树苗。想把它夺走
暗暗的山冈上。潜伏着
猛兽。路再近些吧
让它早日到家
家啊。请高些。再高些――
让小树苗能有更多的阳光和雨露
如果高高的山巅没有土，我愿
将它种在身体上
――即使不开花，不结果。只要能
快乐成长。我就愿意
请喊出你的痛
当天空暗沉，阴郁的云朵一阵阵压下。
请不要
奢侈沙哑的喉，喊出，痛
――当工业文明的肺占据蔚蓝的天空
当利润的粗爪紧紧勒住森林的腰
请用一点点的残喘，喊出
痛
请允许我保持一如既往的尊重。醒来的
清晨
依旧保持对你清新的享受
但，也请，见到天亮前扛斧子上山的人
喊出你今天的
第一声痛
请在规划图纸完稿前，或推土机刚刚
启动前。喊出你的痛――
当居住的土地被市场经济转让
当你被赤裸裸地推倒
――不，请不要沉默!哪怕一棵小小的树
也有生命的权利
请不要放弃自己的勇气。请在嘈杂的世界
毫不犹豫地喊出
痛!
树的影子
树的影子在阳光下移动，缓慢。从西边
老头子一样拖到东边。长，短，又变长
有时树被伐木工人扛走，火车皮上
影子一堆一堆扎在一起
呼啸的风声里，渐渐退远的东北大地
谁知道自己会去哪里
南方终于近了，跳下来
树的影子立即被霓虹灯淹没
它们藏到房梁，藏到门窗，藏到桌脚，
刀柄
一双双筷子里
整个整个出来，树的影子被分解得越来
越小
变轻。干瘪得没有重量和水分
离开大地，树的影子就被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