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园最老的业主 [最忆是燕园]

时间:2019-02-2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朱萝伊2002年浙江省高考文科状元,高考总分684(语文137,数学134,英语133,文综280);入读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金融实验班。   
  倏忽之间,我已经23岁,在燕园这块众多学子憧憬的天地里生活了四载。每年的六月份,是伤感的季节,又有一批北大人要离开母校开始自己人生新的征程。未名BBS上铺天盖地都是毕业生饱蘸感情的文字:或是大学四年的总结,或是对北大的眷恋之情,或是对未来的憧憬。我曾无数次地坐在电脑前,想赶赶潮流写点东西作为留念,可每次都是呆呆地坐好久,眼前的屏幕还是一片空白:四年,有太多的回忆,太多的感慨,太多的欣慰,太多的遗憾,一支秃笔怎能描绘其中的心境于万一!于是只得作罢。如今忽然有约稿的机会让我回首往事,在过去四年的记忆堆里翻翻拣拣,挑些许闪光的回忆来铭记我的似水年华,我的心境与初入大学时的境况是如此不同,以致无法把以前写过的东西重新搬出来。只好静静地坐在电脑前,听着指尖在键盘上忽慢忽快的敲打声,那尘封四年多的往事如初春刚破冰的泉水淙淙流淌。
  大学生活,最大的特点就是自由――尤其是在北大。你既可以从早上7:00背着沉重的大书包,拎着大水壶跑到图书馆抢座位,然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呆到晚上10:00关门,接着回宿舍挑灯夜战到凌晨两点;也可以窝在宿舍里蒙头大睡到下午3:00,然后悠哉悠哉地上网荡电影看,没有任何人约束你。在这座号称最浪漫的校园里,学有余力的人有着多么精彩的天地可供挥洒:100多个各式各样的社团;每晚风格迥异的讲座;大讲堂经典的电影、精彩的芭蕾舞表演;未名湖边的博雅塔立、杨柳依依。
  我投身的是北大光华管理学院金融实验班,全班50人,12个省状元,剩下的都是榜眼和探花,不少人钦羡所谓的高考状元这个称号,有的甚至会以为我们是神童,或是书呆子。其实在我看来,状元只是一群平凡的人。同样经历了12年的学习生活,哭过,笑过,努力着,坚持着,如果非要在我们的身上找出那么些“特别之处”,应该就是我们有着比其他人更多的勤奋和执着了。班级里乃至整个北大校园牛人遍地,高考状元不过意味着你仅仅比别人的脑袋上多了道光环,在精神上比别人多了点满足感,除此之外,在北大这个强手如林的校园里,众生平等。
  在省内,我或许是“受人瞩目”的人物,但是到了北大,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北大学子。没有人会因为你是某省状元而对你另眼相待的。报到之前,我享受到了从无名小卒成为高考状元的欣喜,同样的,到了北大,我要习惯并回归“平凡”的生活和心态。在北大,学习的压力不言而喻,尤其是我所在的这个班,学习压力极大:大一强化英文和数学,请的都是名教授,一星期40学时的课程,内容包括英语的听力、口语、精读、泛读、写作,及高等数学,从大二开始就要全英文授课。这对我而言不得不说是个莫大的挑战:班里大部分同学都是从省一级重点中学来的,从小学开始就重点培训英文,条件好的还配备外教,开学没多久,经过短暂的交流我就发现,很多同学在中学阶段就已经高分通过TOFEL,GRE,口语的流利程度已经达到native-speaking(本土)的水准;我是班内唯一一个从小县城考上北大的省状元,之前接触的都是传统的“聋哑英语”,能看不能说,能写不能听,当周围的同学操着纯正的美式英文流畅地做了十多分钟的自我介绍时,我开始明白――这四年的大学生涯估计不会比高三轻松。
  但我估计错了,北大金融实验班的压力远远甚于高三!开学两周,我就被繁重的英文和数学特训给弄懵了:高等数学课是和城环、信管两个理科院系一起上的,用的教材是难度较高的B类(北大数学教材一共有ABCDE几个难度系数,A类最难,剩下的以此类推),上课老师只是提纲挈领地论证几个定理和例题,其他内容全靠自己课下花功夫,不然根本应付不了布置的那几道作业;英语听力课最让我头疼,戴着耳机一连听两小时的磁带,内容涵盖新闻、传记、电影、风土人情,以枯燥的新闻为多,还得边听边做相应的习题;其他的英文课篇篇课文都很长,占上四五页是常事,七八页的也不少见,生词多如牛毛,几乎是大学本科高年级或者研究生水准的英文教材。
  此外,五彩斑斓的大学文化也带给我截然不同的体验:我们班2/3都是女生,个个都不愿浪费短暂的青春岁月:忙着报社团、竞选团委学生会成员;忙着留长发、扎耳洞;忙着逛西单、挑化妆品;忙着装电脑、安QQ结识有经验的学长……来自小县城思想保守的我受到了强烈的文化冲击,其威力不亚于中国刘姥姥跑到好莱坞见识了火热的辣妹。也曾想投身漩涡感受大学校园的青葱与美丽,可瞅瞅书桌上半尺厚的英文资料――每周二十几堂英文课,堂堂都留几份密密麻麻的讲义――只得按捺下性子,望洋兴叹。
  从来不曾想到大学生活会如此地清教徒。早上七点就洗漱完毕出门,在图书馆或者自习室留下几本书占座位,就匆匆忙忙地去赶八点的正课。一节课两个小时,经常是早上两节,下午两节,晚上一节。中午只有半小时的午餐时间,但全校师生都围聚在数目不多的五六个食堂打饭,有限的桌椅也无法腾出更多的空间,经常是大把大把的学生捧着餐盘站在空地上吃。上课的间隙会有个把小时的空闲,身负重压的我也经常是惶惶然跑去自习,我深知自身由于中学阶段条件的限制有很多的“硬伤”,其他同学花一分精力能够完成的学习任务,我常常要耗上五六分的神思。
  首先,就是应付可怕的高等数学,我是文科生,从小又特别不爱碰那些公式,长期缺乏相应的理科思维锻炼让我吃尽了苦头。班里一半是理科生(其中有全国奥赛金牌得主),剩下的一半文科高手对数学也不发怵,不少人还参加过奥赛训练(对于这类文理双全的牛人,我只能表示最高的敬意和最大的危机感),像我这样严重偏科的人相当少。最要命的是,有些人已经在中学阶段接触了高等数学,上课时一个劲地嫌教授讲得慢,不明就里的教授以为大家的水平都很高(也难怪,所谓入北大者皆是精英中的精英,当然容易给人造成高手如云的错觉,但事实情况是,英雄也有自身长短哪,我显然是以己之短御人之长),课便讲得飞快,点到为止,绝不多讲一句。真真让我叫天天不应,入地地无门。常常是教授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星子飞溅,底下的牛人听得眉飞色舞,我却手忙脚乱地在课本上画圈(不懂的地方我习惯先画个圈,课下再琢磨),如坠云雾。课堂上没消化的内容得赶紧找时间弥补,否则糊涂上两节课,接下去的课程就再也别想听明白。所以我利用自习的时间疯狂做题。高等数学有一个好处,不论你基础如何,也不论你听课懂不懂,只要不断地做题,总会有做明白的一天。刚开始没思路,就好好琢磨辅导教材里的解题步骤,看懂了再做相应的练习,等做上五十道,一百道题目,一块知识点就算是攻克下来了。由于金融专业属于文理兼容,所以我大学四年有九门高难度的数学课,几乎都是利用这样的题海战术,一门门攻克下来,拿到良好成绩的。做题做累了,就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儿,有时候望望窗外树木葱茏的林荫道,不远处男生打篮球的活跃身影,以及艳阳天下一对一对的倩影;再看看桌子上的一厚叠草稿纸,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做完的练习题,不禁哀叹一声:呜呼哀哉,辛苦也。
  另外,英文也没少让我吃苦头。中学阶段视野太狭窄,只以高考英语的难度要求自己,突然间接受如此高水平的训练,我的各种缺陷都暴露无遗:听力还停留在日常用语阶段,口语还是小学生的水准,阅读方面稍微好一点,但词汇量的狭窄让我在看比较长的课文或者学习资料时速度极慢。我得粗略地看第一遍,把生词划出来,然后捧着文曲星挨个查找,接着才能仔仔细细地再看一遍资料。常常在图书馆坐一个下午,才完成七八页的文档资料,可大一时,往往一天英文集训下来,就会留有二三十页的课文或者讲义;大二开始用英文教材上专业课,要求更高,一节课两小时,但课下有七八十页的教材要读懂。
  于是乎,我从幼儿园就养成的极富规律性的生活被完全打乱了。以前我都是早上五点半起床,晚上十点准时安寝,从大学开始,晚上十点钟我才刚刚从图书馆背着大书包自习归来,这时夜生活才刚刚拉开帷幕呢。在洗手间洗漱完毕,打开电脑上网浏览一下社会新闻和我感兴趣的话题,大约将近十一点。此刻,北大的校园内万籁俱寂,正是“更深夜半好读书”的时候呢。扭开台灯,让那一泓柔和的光线泻在书桌上,摊开书,接着完成那ABCD的阅读资料。将一天的英文任务都完成,差不多都两点左右了。不要以为,只有我一人如此头悬梁锥刺骨,寝室里的姐妹都没闲着,听英文磁带的,写英文报告的,做数学题目的,研究电脑操作的,勤奋的人能熬到三点。所以每当我昏昏沉沉地将脑袋沾在枕头上时,就会立马进入梦乡。
  最恐怖的莫过于期末考阶段,那真是全民皆兵,每幢宿舍楼到了晚上都是灯火通明,校外的餐饮中心坐满了通宵自习的拼命三郎。大家伙几乎都是熬着通红的眼睛,每天只睡三两个小时,拼命K书。一周过后,差不多个个“形销骨立”“人比黄花”。
  尽管如此,我还是极度地怀念大学的学习生活,如此地自由,如此地洒脱,你完全可以按照最适合自己的轨道安排学习计划,没有任何人来过问和打扰。那段生涯最美妙的时光便是12月份的冬日,北国的清晨,雪纷纷扬扬地洒,天空昏暗得很。偌大的教室只坐50来人显得相当稀落,早早地拎着大书包占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身边就是热热的暖气设备,将冷的牛奶袋搁在暖气上焐,跑到走廊尽头接一杯热水,往座位上舒舒服服地一缩,一天的幸福生活就此开始。
  不同名目的英文特训常常从早上8:00开场,下午6:00谢幕,我也常常不管上什么课,自顾自地看书――不用奇怪,在大学的课堂上,教授往往给不了什么,一切都得靠学生自己去琢磨。我依稀记得有位老爷爷眯缝着眼睛,讲着北大80年代的Love story,有位美国老奶奶拿着图片教我们分辨“s”与“th”的发音(当时全体大牛都显出一副不屑的“嘴脸”),一会儿是位齐耳短发的女老师,整整放了两小时的听力资料;“忽”地镜头又转移了,那位硕士毕业没有多久的“姐姐”(代课老师),放美国老电影《乱世佳人》给我们看。
  朦胧中都是这样蒙太奇式的镜头,如今都挺模糊了,我经常是往暖气边一靠,一边吮着牛奶,一边看摊在课桌上的英文小说(大学时代的学习再也不能遵循中学时代的老路,被老师牵着鼻子走,最重要的是学会学习,摸索出自学的道路――我当时听从班里英文大牛的建议,开始看原版的英文小说,有《简?爱》《海伦?凯勒自传》《安徒生童话》)。刚开始教授的说话声还忽近忽远,还能听见高低不一的耳语声,桌椅擦地面声,下课铃声……渐渐地,一切都远了远了……眼前是那座阴冷的英国古堡,简?爱正在为自己未卜的命运做苦苦的挣扎;忽儿又是可怜的小人鱼,无助地伸出自己漂亮的小舌头;一会儿又是盲眼的海伦?凯勒,费劲地摸着打字机学麻烦透顶的拉丁文。头脑清醒时我便拼命地K书,困倦了就趴在桌上打个盹,眼睛酸疼了就偷偷打开半边窗,让那清冽的空气冲散满身的疲惫,偶尔还会飘进两朵雪花来……小说看累了就背单词,背完单词就研究会儿语法,语法的条条框框把我绕晕了就开始做高等数学练习题,经常看得天昏地暗,不知今夕是何夕。等肚子唱起来了凤阳花鼓,猛抬头:满屋子明亮的灯,黑板上尽是函数图形――原来是晚上数学系的微分课。
  估计此生很少能再有这样的大段时间供我“消遣”英文(我们大多数人都被驱赶着学习,很少能体会到学习的乐趣)了,大一整整一年的英文特训就在我这种特殊的方式下训练完成:顺利地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大二时能不太费劲地听懂教授的英文授课,在不借助字典的情况下啃完一本本1000多页的英文原版教材。有时候也假想,若是当初不选择光华金融,而是选一个我更加擅长的领域:比如北大外语学院,法学院或者国际关系学院,说不定大学四年我会过得轻松惬意得多。但如今回头想想,我并不后悔,年轻时多吃苦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忙碌的生涯更能让人体验到求知的快乐。四年里,我错过了不少信马由缰外出野游的机会,但我也得到了许多:大一时认识到即使是自己最不擅长的东西,只要努力也能做得很好;大二时接触了经济学和金融学的专业课,感受到了人文社科学问的乐趣;同时我从大二开始辅修了两年德语,并逐步参加了学校的一些社团和课外活动,结交了更多的朋友,为生活增添了别样的色彩。
  难忘在燕园那充实忙碌的岁月。大清早,学一食堂买早餐的队伍排得老长老长,大家都爱吃那里的早点:一个冬菜包子,一袋可可奶,一个水煮鸡蛋,虽简单却透着一份温馨;图书馆,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只看见如山的学习资料,和一张张凝神端思的脸;南门内那条长长的林荫道,一到深秋,便是灿烂的金黄,手掌型的落叶铺了一地,脚一踩上去就传来清脆的“咯吱咯吱”声;那幢白色的宿舍楼,即使到了凌晨,也会闪烁着疏落的灯光,柔和的台灯光泻在书桌上,透出一份静谧,一份安然。学校周围有很多餐饮中心,到了晚上更是彻夜经营:有通宵自习的,有开社团会议的,有庆祝生日的,也有纯粹天南地北侃大山的。大学,学习是中心,但不是唯一,兼收并蓄的北大给了我们太多自由的空间和挥洒的舞台,只要找到最适合你的,你尽可以展现自我的风采……
  四年,点点滴滴,难以描绘周全,只记得毕业典礼上那一张张默默流泪的脸,和一双双充满眷恋的眼睛。当毕业的钟声响起,我们都情不自禁地唱起了那首颇有难度的校歌,五十年代先哲的气息也随之悄悄来临:
  
  红楼飞雪,一时英杰,先哲曾书写,爱国进步民主科学。
  忆昔长别,阳关千叠,狂歌曾竞夜,收拾山河待百年约。
  我们来自江南塞北,情系着城镇乡野;我们走向海角天涯,指点着三山五岳。
  我们今天东风桃李,用青春完成作业;我们明天巨木成林,让中华震惊世界。
  燕园情,千千结,问少年心事,眼底未名水,胸中黄河月。

标签:最忆是燕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