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运动像泥石流,从山上滚来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这样的号召,在今天看来 仍有许多吸引力,何况是一群 生在旧社会,长在新中国的年轻人
他们摩拳擦掌,热情空前高涨
在他们绵羊般的眼里,他们就是
八九点钟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刚刚升起
一些柔和的光线需要变强
2
他们想成为一块砖,为此
经常在宣传栏、黑板报、高音喇叭中
寻找一生的价值,他们不会想到
也不可能想到,最终成为泥石流中的
一粒石子,从城里一直滚到
农村这张草席上,在这张草席上
就有我年轻的父亲,他的形象
最符合知识青年的标准
白皙的皮肤上一副黑边的眼镜
3
这是我今天看到的一张老照片
他明显比现在的我长得帅气
我能想象,他的那双从没干过粗活的手
雪白的皮肤下,一定能看见筋脉的走向
这是双弹钢琴或拿指挥棒的手
现在被人指挥着,从苏州城里
一个小桥流水,水墨氤氲的地方
来到了农村,喧天的锣鼓
使他暂时忘却了乡村的寒冷
4
从心理上看,他顶多是个孩子王
应该继续在学校的操场上
无忧地奔跑,或者做一个忧郁的少年
赢来女同学青睐的目光。青春之殇
可以畅饮,而现实让他放弃了理想
他必须尽快成熟肩负起一个国家的使命
数年后,他学会了全部的农活
手艺一点也不比农村青年差
双手也在磨练中日渐粗糙
5
四十多年过去了,我的父亲退休在家
每月按时领取养老金,空闲之余
拨拉算盘,发挥余热,日子过得潇洒
每当我和父亲谈起那段往事
他的眼睛里总含着泪花
有时候他会忘记父亲的形象
任泪水顺着脸上流淌
他掏出手绢,边揩着眼泪边说
老啦,没有年轻时坚强
6
我从没有读懂他眼中的泪水
是伤感,是心酸,还是感恩
只记得他对我这个长子说过的话
“16年的农村生活,一事无成
只养了你们弟兄俩,也是一个头大
一个头小,一点也不匀称”
我感觉他还惦记着自己的理想
或许贝多芬的命运交响
在他下辈子中重新吹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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