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亲坐公交车 二十多年前的傍晚 我和父亲从久居的乡下回到市里 我们站在公交车上 我看着四十多岁的父亲 和十几岁眼里的城市
父亲站在黑暗的公交车里
我担心人们用鄙视的眼光看我们从乡下出来
的人
我悄悄看着父亲
父亲静静看着窗外
那是七十年代末
我第一次与父亲一起坐公交车
二十多年了
我好像还是和父亲孤独地坐在公交车上
故 乡
故乡不是我的
故乡的云 故乡的水不是我的
故乡有个山叫长白山
我根本搬不到京城的房子里来
我一走
连故乡的空气都不是我的了
故乡大片大片的玉米地
大片大片的水稻和大片大片透明的天空以及
月光
像儿童闪烁的目光不曾污染
拥有菜园子的人
他们养得胖乎乎的女儿
还有那些粉红四白的小媳妇
都不是我的
故乡的语音是一些青菜的味儿
疙疙瘩瘩的情感
在故乡的眼睛里噙着
轻意不会掉下来
故乡把我撇出去的时候
藕断丝连
否则
我就会像一只孤雁
橡皮擦一样被天际轻轻擦除
从故乡的烟囱爬出来
再也没让人看见过脸上抹的黑
我偶尔走在东单西四鼓楼前
发现故乡被我弄丢了
一个人
我好几次都憋足了劲
想写一首人间大诗
我决定来决定去才发现
一个人做好一件事已相当了不起
一个人既不能包揽一切幸福
也不能包揽一切痛苦
一个人原来只是一条小溪
一个人原来只是小溪里的一粒沙子
一个人原来只是一个水滴
一个人原来就是谁也抓不到手里的空气
说实话
说实话
我最爱吃土豆
不是因为土豆心猿意马追捕孤魂野鬼
也不是因为土豆在大地上早早成熟
把位置腾出来让别人的爱情去生长
面糊糊的土豆送进嘴里
就不必忆苦思甜或好汉常提当年勇
土豆不怕与燕翅相遇
也不怕与鲍鱼面面相觑
土豆生怕吃燕翅和鲍鱼的人不好意思
说实话
土豆多好吃呀
土豆可以变化各式各样的吃法
像人的眼神忽明忽暗
不担心肥胖不担心病从口入
不担心牙口不好
生活闻到土豆飘香的时候
一定忘了这个最便宜的食物
竟然在井水不犯河水的大道上跟着我们一路
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