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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波小说两题_波题圈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交接   工会组长大刘,九月份正式退休,现在是六月,领导已安排他提前回家,待遇不变,但他仍然照来不误。   有年轻的工友自以为很懂,议论说,这份留恋,不临到退休,是不会体会得到的。其实最主要的,大刘有两件心事没有放下。
  一件是关于女工刘立芳的。
  刘立芳四十出头的那会儿,看起来也就二十八九差不多,跟女儿走在一块儿,俩窈窕大高个儿,一对姊妹花。刘立芳进厂时不到十八岁,追求她的,要给她介绍对象的,每天都排长队,但是,姑娘有主意,不乱来,挑来选去,嫁了给领导开车的小杨,小杨一表人才,工作也好,全单位两千多人,没有不知道这段姻缘的,大街上看到小两口,没有不羡慕,不回头的。那会儿大刘三十多岁,已经当了工会组长,婚礼上,他给一对新人宣读结婚证书,祝他们早生贵子。
  刘立芳生的是女儿,跟妈妈一样漂亮,学习又好,这是胜过妈妈,让妈妈津津乐道的地方,几乎没参加过补习班,女儿就顺利考进了厦门大学,多厉害哇。培养孩子是好手,持家也不含糊,刘立芳先人一步买了房子,钥匙没交到手,每平米就涨了两千,等人住进去,差不多翻番了。装修的时候,她亲自选材料,挑样式,房子收拾完毕,工友们来温锅,看到她漂亮的新家,没有不欢呼叫好的。
  孩子在外地读书,刘立芳上班下班,收拾家,买菜做饭,做做美容,打打小麻将,相当轻松愉快。
  谁不喜欢打麻将呢?没事的时候,大刘也喜欢打麻将,周六周日,时常跟刘立芳凑在一桌。有几次,刘立芳嘟囔头疼,责怪大刘抽烟抽多了,大刘笑着说,“你赢的时候,怎么不头疼?”
  还有一次,给大刘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说不清是好是坏,是惊讶还是什么。麻将室里,只有一个卫生间,轮到大刘,在洁白的便池上,他看到了一滴鲜红的经血。前一个上卫生间的,就是刘立芳。
  刘立芳脑梗发作得突然,她在天津街挑选衣服,服务员转过身,发现这位美丽的顾客已经倒在地上了。开始家里没敢告诉孩子,后来瞒不住了,女儿急着要回来,那时候,刘立芳已经恢复得能够讲话了,她怕影响孩子的学业,没有允许。母女俩就时常通个电话,好彼此放心,可是,很奇怪,女儿的电话再不打来了,短信也没有了,打她的手机,打不通。一种深深的疑虑,让她恐慌,她问丈夫,丈夫说,“孩子准备考试,没有时间。”
  刘立芳望着小杨半天,发现他又消瘦了许多。
  她说,“老公,等出院了,我好好给你做顿饭。”
  大刘做了二十多年的工会组长,看过了许多婚丧嫁娶,调解了无数鸡争鹅斗,但在刘立芳这件事情面前,他却感到无能为力。说实话,他没有见过这么惨的。大刘代表单位去医院慰问,刘立芳坚强地开着玩笑,等她好了,继续打麻将赢你。她还不知道,女儿已经车祸被撞身亡了。
  大刘提议并组织了一次捐款,从领导到职工,都十分理解和支持,纷纷解囊。有那么一瞬间,大刘产生了一种不能自制的感动,仿佛被捐助的人,是他自己一样。当天下午,大刘带着捐款去按刘立芳家的门铃,这才知道,他根本无法把钱交到被捐助者手里。
  在防盗门的里面,又安装了一道防盗门,除了老公小杨,刘立芳不允许别人进入她家。她不见别人,不跟别人说话。不只是大刘,单位的领导,小杨单位的领导,公司级领导,夫妻俩的亲戚,同学,朋友,试过好多次,均无功而返。大刘几次找到小杨,小杨表示感谢,心意领了,钱不能收。
  大刘往刘立芳的家里打电话,那边不出声,连个“喂”都不说,大刘一开口,她就挂断,再打,接都不接了。
  就这样,两年多过去,这笔钱一直压在大刘手里,而他马上就要退休了,接替他工作的小王,是一个刚到三十岁,还没有结婚,老家在长沙的大学生。大刘对他的印象倒不能说不好,只是觉得他有点过于吊儿郎当的了。譬如,在工作交接的时候,大刘把一些笔了本了的办公用品,一一点给他查看,小王却心不在焉地站在一旁,满不在乎地说,“不用清点,知道了。”
  大刘相当不理解,“不清点,怎么知道多了还是少了?”好在他办事严谨,不欺心,小到一支油笔芯,都登记在册,有账可查。
  当大刘把关于刘立芳的捐款事告知小王,小王问了句,“非送去不可吗?”
  大刘生气了,“当然,这是组织的决定,工友们的一片心意。”
  小王说,“去查她的银行卡号,打卡里,要个回执存档,不行吗?”
  大刘目瞪口呆,立刻照办。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刘立芳收到捐款后,写来了一封感谢信,并在信中说明,她准备把钱捐出去,捐给女儿所在学校的贫困大学生。大刘把信反复看了五六遍,感到如释重负,晚上非要拉着小王去他家喝酒不可,老伴去儿子家看孙子去了,他一个人,没有什么事。
  刘立芳这件事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孙小萍的事,也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眉目。
  小王说,“孙姐邀请我,周六去她家吃饭。”
  大刘说,“奇迹啊,我告诉你,有一年八月十五,那时你还没来呢,单位派车挨家送月饼,她就堵在大门口,连让一让都不肯让,怕影响她孩子学习。”
  小王说,“也许屋里有个男人在呢,你们真不懂事。”
  大刘说,“不可能,小孙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小王说,“那她就不是女人,您这不是骂孙姐吗?”
  大刘承认,他渐渐开始喜欢起这位即将上任的工会组长了,小伙子身上有很多他不具有,甚至一下子还不能接受的特点,而这些特点,仔细品一品,又都是优点。
  孙小萍的儿子已经上五年级了,孩子两岁的时候,她跟丈夫离了婚,一直单身到现在,没再谈对象,也不为什么,就是不想谈,她把精力和感情,全部投入到了儿子身上,晚上,她陪着儿子写作业,作业完成了,她又自己出题,给儿子加码,周六周日,她接送儿子学小提琴,补习英语。儿子考试经常年级第一,偶尔得了个第二名,妈妈都会气哭。在单位,孙小萍的话题全是孩子和学习,无论跟谁,只要说起儿子来,她必定是眉飞色舞的。去年春节前,大刘听说孙小萍的孩子胳膊摔断了,正好赶上工会每年都要发一笔费用,补贴困难职工,补贴的范围从职工本人五种病,扩大到直系亲属住院等等,大刘就把孙小萍的名字填了上去。
  可是,孙小萍却把这笔钱退了回来,她说,“莫名其妙,我儿子的胳膊没断。”
  大刘立刻找来知情人,重新了解情况,知情人说,“没断怎么会住院?我还告诉你,不是摔的,孩子期末没有考好,她抡着书包,想吓唬一下,巧了,把胳膊打断了。”
  大刘又通过医院的熟人,做了调查,结果一样,孙小萍的儿子,确实因为胳膊断了住过医院。
  大刘找到孙小萍,“这笔钱虽然不多,它却是工会对职工的一点关怀,这不是哪个人给的,你得收下。”
  孙小萍说,“有完没完了?我儿子好好的。”整得大刘毫无办法。
  大刘和小王,两个人酒量都不大,总共没喝上三瓶啤酒,就已经面红耳赤了。
  小王批评大刘,“孙姐是那种特要强的人,儿子又是她唯一的骄傲,我们非要给揭 穿,等于是在病人的伤口上反复撒盐。”
  大刘说,“那你说?”
  小王说,“补贴的事就别再提了,打入今年的费用,重新分配吧。”
  大刘说,“也好。不过,孙小萍的心理状态让我担忧,还有她的儿子,长此以往,不是回事啊。”
  小王说,“孙姐会好的,你不用担心,她的儿子也很可爱,很聪明,没有问题。”
  过了一会儿,小王喝高了还是怎么的,他冷不防问了声,“大刘师傅,到现在,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人生最有意义的事情?”
  大刘没喝就已经高了,“小王,我告诉你,我的同学,加上我小时候一起玩的朋友,已经走了七位了。”他用拇指和食指做了个八的手势。
  “大刘师傅,你活了快六十岁了,觉得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上个月九号,我飞成都参加了我战友的葬礼,他是我的班长,人豪爽得很呐,我们在部队,十七八岁,单杠上,做双臂大回环,弹指一挥间哪,我妈都八十九了。”
  “大刘师傅,你觉得你这一生,活得有意义吗?”
  “小王,你能想到吗,我都想不到,我当爷爷当了三年了。”
  “别躲了,大刘师傅,请你直截了当地说,人生有什么意义?”
  “人生有什么意义?人生,就是受苦,就是遭罪。人生过的太快了,人生没有意义。”
  “大刘师傅,你吓唬我,你是说你的一生毫无意义?”
  “我的一生?我的一生当然有意义啊,我的一生怎么会没有意义呢?我圆满完成了组织交给我的工作,我出差走过了大半个中国,我妻贤子孝,我,我觉得吧,人生的意义,除了必须要尽的责任和义务,还是要,尽可能地帮助别人,我努力这样做了,问心无愧,可是,我,真的,才知道,其实,我帮助不了别人,起死回生,破镜重圆,我做不到,这个,只有上帝能够做到,可他为什么不做呢?为什么?唉,你这小子,只考我,我也考考你,你说,你觉得人生最大的意义是什么?你说。”
  “爱呀,老笨蛋。”
  “爱?”
  “好好消化,够难为你的了,拜拜,还有,下次炒菜,一定要辣一点的辣椒,要不我不来了啊。”
  三个月过得好快呀,九月到了,单位组织的不算,小王单独摆了一桌,专送大刘。工友们吃饱喝足了,一一道别离去,小王掏出手机,喊大刘过来,这才是献给大刘的重头戏。
  视频得来纯属偶然,但路线相当清晰,小王先在网上搜到刘立芳女儿学校的贴吧,又在贴吧上纪念的文章里,找到了跟她女儿最要好的一个女同学的QQ,加为好友,把来龙去脉说清楚,表明自己想获取更多的关于刘立芳的信息,以便单位能够更好地关怀她,帮助她,同学非常明白事理,把知道的情况,一一都讲了,顺便还把一段刘立芳同她聊天的视频,传给了小王。在贴吧,小王发现了刘立芳写的一个感谢同学们的贴子,点击率很高,但他没敢打开。
  实实在在地讲,从视频上,小王至今没有看到刘立芳,他看到的是一位面容慈祥,满头白发,哆哆嗦嗦的老太太。但大刘一眼就认出来她是谁。
  小王拍着大刘的肩膀,“哭吧,哭吧,开心地哭吧。十月十八号可不准你哭了,你得给我主持婚礼。”
  “你要结婚?跟谁呀?”
  “明天再告诉你,老头儿今天受的折磨已经够大了。”
  一般说来,夫妻中有二婚的,婚礼应该在下午举行,但小王坚持要在上午,他笑呵呵地宣称,“我的新娘,比处女还纯洁。”
  男主持人,退休职工大刘,或许因为前一天夜里通宵未眠,或许是其它别的什么原因,在婚礼仪式上,出现了严重的口误,他把新娘孙小萍,说成了新娘王小萍,引来哄堂大笑,不过,大刘超常发挥,迅速圆了回来。
  大刘说,“女士们,先生们,王小萍,是西式的称呼,按照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从现在开始,孙小萍就变成了王孙氏,祖宗不能忘,传统不能丢,下面,有请王孙氏给大家讲几句话,鼓掌欢迎。”
  我是保镖
  刘光去瓦房店押大小,要我给他当保镖。
  刘光说,“周六早晨出发,下午回来。”
  刘光说,“放心,不会出岔子,我统统全包,你去,装点一下门面。”
  刘光说,“可以,当然可以,出了事你可以先跑,无论对我还是对钱,你无须承担任何责任和义务。”
  周六早晨,老板开着从礼仪公司租借来的套牌奔驰,接了保镖,上高速,进国道,东拐西转,到了一个村口。
  老板停下车,跟保镖互换了位置。
  按照刘光的指点,我把车开到了一座大院的铁门前。铁门被两位光头大汉向外推开。从他们前俯的角度看,铁门很重。车一进去,两位光头马上后仰着身子把大门拉回来。
  院子呈长方形,整洁宽敞,挨排停着七台车。倒车的时候,我险些辗到一只晒太阳的花猫,为了躲避这只花猫,又差点儿蹭到一辆叉五的前杠。
  分明是座农家大院,却有穿统一制服的男女服务生,跑前跑后,态度殷勤。刘光下车,拎着装有三十万的皮包,进了正屋,我跟在后面,被站在门口的服务生拦下,“对不起,保镖请到厢房休息。”
  我走向厢房,一进去,门立刻被从外边用铁链子锁上,就等着我一个似的。
  厢房另开一门,通往相邻的院子,比刚才的院子窄一些。
  院子中央,一棵老槐树吊着一只巨型沙袋,两位一米九零以上的大块头分站两边,随着沙袋的荡来荡去,你来我往,狠命击打。
  正屋窗前,一张长桌子,摆着苹果,桔子,葡萄和一套茶具,五位神情严峻年轻人围坐四周。
  一位女服务生在给桌子上的茶壶里添水。正屋吧台,站着一位男服务生。女服务生看到了我。
  她指了指隔壁,“老板,您应该去那边。”
  我说,“我是保镖。”
  其实话没出口我就已经开始后悔了,你说你在家看看书,上上网,爬爬山,打打陀螺不好吗?
  两头大熊停止打沙袋,各伸着一只巴掌,扶住摇晃的沙袋,另一只巴掌仍成拳头状,举在胸前。桌子上喝茶的五个小伙子,除了背对我坐的一位,都转过头来盯我。
  我听见我在嗫嚅,但我一点没觉得丢人。
  “呵,我不是,没事儿,我,随便看看。”我边说边朝桌子旁的一个空椅子走去。
  空椅子旁边的一个小青年,慢慢把双脚抬了起来。他抬脚的速度配合着我走路的速度,我走到椅子跟着,他恰好把脚放到了椅子上面。
  我进退两难。一位小伙子救了我,就是背对着我坐的那位,他把身边的椅子拖出来。
  “叔,请坐。”
  小伙子黑龙江口音,说话间挺着胸脯站了起来。
  他跟我差不多高,比我瘦,也就是说,我的保护者又瘦又小。
  但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谢谢。”我坐了下去。
  停顿了几秒,两头大熊继续打沙袋,只是不用拳头改用手掌了,击打声,回音声,此起彼落。
  过了一会儿,一对小伙儿从桌子旁站起来,墙角上放着两副拳套,他俩走过去,拾起来,到一旁空地上打开了拳击。
  我给黑龙江小伙儿递烟。
  小伙子说,“谢谢,叔,不客气,我不会。”
  我把整盒烟,连同打火机,放到了桌子上,并用手指尖往中间推了推。   两位拳手勇猛有余,技巧不足,一冲,就扭到了一起,撕扯半天,分开,再冲,再扭到一起,倒是有用不完的蛮力。年轻真好。
  黑龙江小伙子对此不屑一顾,他端着茶杯,眼神放空。
  女服务生过来倒了一遍热茶。
  两位拳手打累了,摘了拳套,大喘了阵气,回到桌子旁喝茶。
  两头熊仍然在拍打沙袋。
  像在搞彩排,又有一位小伙子离开桌子。他从腰间抽出两根双节棍,耍了起来,眼花缭乱的。我想了想刘光。
  我俩二十年的朋友了,从打麻将认识的,后来我颈椎坏了,不能玩了,他则越赌越大,红五,斗鸡,球,什么都上,输光了家里的存款,老婆离了,分给他的两个服装柜台相继输掉,最终房子也输了,只能住在他的老妈家。我俩一两个月能见一次,喝杯酒,聊聊天。有些话他愿意跟我讲。他觉得我应该听得懂。局散了,从室内出来,八月里当头烈日,你却感觉天空灰暗无光,身子不停地打寒战。
  这还不算什么,真正折磨你的是你会想,重复地想,站着想,躺着想,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当时换一张牌,或者干脆根本不赌,那些钱不是输掉而是慢慢花掉,你的小日子该有多么惬意啊。你肯定曾有过短暂的胜利,也许还很辉煌,那样更惨,你会无比懊恼,为什么不在巅峰时刻全身而退呢?你会长时间地这样想,想多长时间,就有多长时间的沮丧,不停地想,停不下来。它侵蚀你的身体,摧毁你的意志。世界变窄了,变馊了,变灰暗了。你内疚,自责,愧对亲人,不见朋友,性欲全无,麻木不仁,再进一步,就是六亲不认,不择手段,死路一条,因为伴随无穷无尽的后悔,你还有另一个念头,翻本,可实际结果往往是,越想翻本越翻不成,只会越陷越深,甚至万劫不复。
  至于说我们玩过,享受它的过程,输赢无所谓,那他一定是个“业余选手”,输的是闲钱,没伤筋动骨,没见过黑色的太阳。
  小伙子耍双节棍的时候,我想了想刘光,我希望他这次赢。三十万本,有二十万高利贷,另外十万,谁知道怎么来的呢。刘光虽然爱赌,但不“讨人厌”。他的堕落不同于一般市侩混混儿的猥亵肮脏,坑蒙拐骗,相反有某种高贵的风度存在,他只是在默默地败家,默默地承受。对我而言,他还具有疗伤的作用,因为有他的数额在,我输的那些,就比较容易接受了。
  双节棍小伙子连续玩了两个花活儿,非常精彩,我正准备鼓掌,他失手了,棍头把自己脑袋打了个包。男服务生从屋里跑出来,去搀扶蹲在地上的武林高手。女服务生把丢在远处的凶器捡起来。我上前帮忙,一起让小伙子坐在椅子上休息。
  把脚放到椅子上的那个小伙子上场了。他脱掉上衣,露出腰上别着的一圈飞刀。我看至少有十把。
  他是个胖子,肥厚的肚皮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疤痕,像是被铁沙子子弹打过。他一甩手,一把刀子扎到了老槐树上。
  打沙袋的两头熊同时向后跳开。
  胖子抽出第二把刀,看看我,看看黑龙江小伙子。
  我竖起大拇指,“牛,厉害。”
  黑龙江小伙子说,“有啥用啊。”
  胖子一扬手,刀子扎到了我们面前的桌子上。几乎同时手上又摸出了刀子。
  黑龙江小伙子挺着胸脯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把枪。
  如果不是气氛过于紧张,我肯定会乐了。那把枪太奇怪,由玻璃瓶玻璃管金属组成的,枪口上还有个盖子。
  黑龙江小伙子把盖子扭下来,压低着枪口,指向了五米外蹲在地上的一只花猫。
  普通的猫或玩耍,或趴在地上晒太阳,这只猫不是,它蹲在地上,像个二流子那样,抱着膀子蹲在地上看我们,很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小伙子扣动板机,一股液体射了出去。
  花猫飞起来,飞过院墙,落到邻居家院子里去了,可能飞得过于远了,很长时间后,我们才听到“扑通”一声,然后是“稀里哗啦”,好像它又继续逃窜,把一个瓶瓶罐罐之类的什么撞碎了。这边地上,它蹲过的位置,留下一小截尾巴,滋滋冒烟。
  我这是第一次见到猫会抱膀子蹲着,第一次见到猫飞。
  飞刀小伙子的胖脸开始抽搐,有人开始往屋里跑,奇怪的是,这种毛骨悚然的恐惧竟然迅速蔓延到了硫酸枪枪手身上,慌乱中,硫酸枪从他手中脱落,掉到了地上。
  等我看清楚一头狮子从邻居家扒墙头,跳进我们院子,想跑也晚了。
  正屋的门已经被逃进里面的人插上,厢房的门也被逃进里面的人插上,院子里还剩下两位打沙袋的大汉,我,还有已经被狮子扑倒在地的黑龙江小伙子。两个大汉把我推到了他们前面。
  其实那是条藏獒。好狗护三邻,它给花猫报仇来了。
  它一边撕咬黑龙江小伙子,一边瞄着较近的我。
  我忽然想起来,我裤兜里揣着一条打陀螺的鞭子。那可是一条好鞭子,从鞭把到鞭梢全是用牛皮编成的,甩起来十分顺手。狗怕鞭子狼怕响。我掏出来一抡,正好,畜生扑了过来。
  嗷地一声,它也飞过院墙,回家去了。我连打了五六个响,方收鞭入袋。
  黑龙江小伙子伤的比想象中要轻,左前臂撕开两个血口子,脖子,手背被狗爪子轻微抓伤。大家围在他周围,安慰问候。一场灾祸,彼此的隔阂消失了。我让胖子去吧台找酒,“度数越高越好。”
  胖子赶快转身,可两头熊的动作更快,一会儿,他俩四只手拿着一瓶二锅头跑回来。
  双节棍找了块干净纱布,我用它蘸着白酒给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
  我提醒小伙子,“一定要去医院打狂犬疫苗,越早越好。”
  小伙子坚持等老板下台。
  “必须的,我是保镖。”他说。
  让人听了既佩服又心酸,看模样,黑龙江小伙子比我读高中的儿子大不了几岁。我带着一种复杂的感情匆匆跟小伙子告别。那边院子里,我的老板已经拎着皮包等得焦急了。我先看他的皮包,没有瘪,放心了。
  我载着刘光驶出了村子。
  “没输吧?”我说。
  “不重要了。”
  “输了?”
  “不是那么回事。”
  “你好像病了,反正你的脸色很不好。”
  “上帝跟我说话了,”刘光说,“他老人家总共跟我说了三句话。”
  我一个急刹车。
  一辆丰田霸道别在我们前面,险一点造成追尾。
  从霸道上下来四条大汉和一个半大孩子,孩子手上拿着根狗链子。
  我和刘光下了车。
  刘光说,“第一句,上帝说,‘不要赌了,你赢不了。’听到这话的时候,我已经赢到快四百万了。我不知道说话的就是上帝。”
  四个大汉半包围了我俩,为首的一个大汉问那个半大孩子,“选哪个?你选。”
  那半大孩子瞪着红肿的眼睛,看看我,看看刘光。
  大汉催促他,“哪个,哪个?爹给你做主。”
  半大孩子一指刘光,“这个。”
  刘光对我说,“第二句,上帝说,‘跟着孩子走。’当时我输得只剩五万了,还要这些崽子干什么,就全部押了小。”
  大汉对刘光说,“藏獒的鼻子被你们打坏,送医院治去了。看看吧,我儿子多伤心,说啥也不干,只好请你跟我回去,委曲一个晚上,明天爱干啥干啥,不会少你一根毫毛。就算你帮帮我了吧。”
  我一个人回来了大连,先交车,再按事先留的电话还清了高利贷,剩下的钱,一分不少都打进了刘光的建行卡里,九万六千八百六十块整,算没输。我同刘光通了两次电话,两次他都一边学狗叫,一边肯定地告诉我没事儿。我想,如果明天他回不来,再报案不迟,挂掉电话就洗洗睡了。
  坚持看这篇小说的朋友,应该还想知道上帝对刘光说的第三句话吧。
  我去五四广场的停车场找到了刘光。看车员,他新找的工作,也是游手好闲了二十来年的第一份工作。这天他白班。不仅像普通的看车员那样东张西望,收费,指挥,他还戴着副线手套,说趴就趴到地上去。
  他说,“看看底盘,有没有漏油,轮胎撒没撒气,新手太多了,特别是女司机,都不懂这些。自从我哄那孩子开心,学狗在地上爬,世界就变了,仰角非同凡响啊。我跟你说,狗是个天生的好保镖。一个好看车的,也是一个好保镖。喂,孩子,等一等!”
  他跑到马路边上,拉住两个小学生的手,等着车流少了,才领着他们过了马路。
  刘光回来,“你看,这才是‘跟着孩子走’,上帝对我说的三句话,我都在照着做。”
  “你把最后五万押上了,然后呢?”
  “五万押小,赢了,连续押小,都赢,很快,本就打了回来。这个时候,上帝又开口说话了。我能听得到他的声音,却看不到他长什么样儿,可我已经毫不怀疑,那确是上帝。上帝说,‘去吧,去做一个保镖,做一个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保镖,你懂的。’我就下了台。那天你说我病了,台上的两位挖沙子发财的老板也觉得我病了,安慰我回去好好休息,下周再战。上帝的吩咐,你们还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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