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光 夕光中有慈悲，飞鸟落于疏林 走畜归于圈 爬虫隐于四野 而隔着江岸 人间的灯火，开始渐次亮起 与夕光中的秩序，形成如期的对应
――忽然
我有一霎的恍惚
不为这坠落的夕光，只为曾经
那片刻的欢愉
落日下
秋天的机耕道，在泥泞中
打一个趔趄，歪着身子伸向河边
几棵苦楝树
稀疏地，落在光线的后面
更远处，村庄和田野
什么时候涌起了一层薄雾
如同突然的忧伤――
我的手摸不到它，只能任它
一寸一寸地覆盖
暮春夜，与江子聊天
城里与城外，暮晚与灯盏
电话中，我们的交谈隔着一道江水
几册书卷，隔着春风送走的相似岁月
两个异乡人――两个
在异乡怀抱着故乡的人，谈起了
田野上开过的油菜花，清明的节气
以及父亲的疾病
我们的话语缓慢，偶尔显得有些无措
像这个仲春夜，在身体里流过的
江水，它挤压着我们的心脏
它使今夜的词语，和春天以后的日子
疼痛，并且无从把握
桃花渡
――三十七岁，生日
桃花开时，我在春风的渡口
桃花落时
我已在暮色中的对岸
乘此春风――我越丘壑，过涧溪
眼底的山河非止一日
而两岸的桃树老了，春风中
它们有一身嶙峋的躯壳
它们和我，有劫后一顾的余欢
影迹
倦鸟归林了
三百里的丘陵，收藏了天上的翅翼
连同地上的虫迹
它们各得其所
我说的它们，包括那些胎生的，卵生的
湿生的，化生的，包括――
那些我想看见的，不想看见的
我曾经看见的，和我永远无法看见的
在三百里的丘陵地
――它们互为因果又各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