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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奖水的名言【六月采绿记:“把六月夸奖得和水滚着那么热”】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把六月夸奖得和水滚着那么热”    六月刚到,萤火虫就来了。夏天的脚步深了一些,傍晚的凉爽就更让人贪恋:夜色温柔,萤火虫冷俏细碎的幽光在石板路上、草木丛中跳跳闪闪,像屋檐上的细雨滴入深井发出清凉的响声一般让人心情爽朗。有时候长长的一条路,只能碰上那么一两只停在草丛间,腹部慢吞吞地亮一下、再亮一下,像低低怯怯的叹息;而另有一些时候,你会看到散落在各处的点点荧光突然聚拢过来、扭作一团、你追我赶,一步步升上去,就在你眼睛发花的一瞬间融进了深蓝的夜空,即刻涣散成漫天星斗――无论遇见哪一种,都要停下来好好的看一看啊,因为不到两周的光景,它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猜它们是化作繁星后不愿再回来了吧。
   然而也委实不必过于惋惜,夏天已经凝聚成形,它的惊喜多着呢。印象中我最爱的萧红就极迷恋夏天。陈思和先生曾经说萧红是纯粹的女性思维,她没有男性的线性时间观,不依靠时间的逻辑来组织小说,而擅长一个个场面的展现:“每一个小阶段有一个旋律,过渡到另一个阶段,又是一个旋律,这样不断地推进。”比如她的《生死场》,就是这样由一个个场景、阶段、旋律串起来,如同一波一波拍打上来的海浪:“每一章开始的时候,往往是一个静态的画面和情绪,但人物出现了,就动起来了,当人的内心冲突达到高潮的时候,自然的画面又插进来了,形成一个回旋,接着再向前冲击开去,形成下一个轮回。”(陈思和《启蒙视角下的民间悲剧:〈生死场〉》)
   而这一个个“静态的画面和情绪”中,萧红呈现得最多的、最让她欲罢不能的,就是夏天那“绿色的甜味的世界”――《生死场》的第一幕就把夏天从早到晚的妙处展示了一番:“绣着野菜”的菜田边道,“清早的叶子们!树的叶子们,花的叶子们,闪着银珠了!”“……阳光比正午钝了些,虫鸣渐多了,渐飞渐多了!”“天空一些云忙走,月亮陷进云围时,云和烟样,和煤山样,快要燃烧似地。再过一会,月亮埋进云山,四面听不见蛙鸣;只是萤虫闪闪着。”
   这样的夏日风光,当然不仅仅出现在第一幕,而是一唱三叹、循环往复地出现;最动人的,还是童年时代的后花园。萧红借着王婆透露了她的心声:谁不知道夏天的严酷呢,“但是王婆永远欢迎夏天。因为夏天有肥绿的叶子,肥的园林,更有夏夜会唤起王婆诗意的心田,她该开始向着夏夜述说故事。”(萧红《生死场》)
   向着夏夜述说的故事中,最动人的,还是童年时代的后花园。萧红一生坎坷,对人世悲哀的一面有着深刻的体验。然而对人世的悲哀极为敏感的萧红,同样对生命极为敏感,对生命的活力极为敏感。她是那么善于捕捉生命中的亮色,那么善于从那些哪怕最微不足道的事物中发现可亲可感的质素、发现跳荡着的生命力。这也许因为后花园里蓬勃健旺、野性难驯的花朵们是她骨子里一生不变的底色?“这些花从来不浇水,任着风吹,任着太阳晒,可是却越开越红,越开越旺盛,把园子炫耀得闪眼,把六月夸奖得和水滚着那么热。”(萧红《后花园》)――她自幼与这些野花一起在后花园里生长,她是它们中的一分子,它们是她的伙伴和至亲;这给了萧红一双与众不同的眼光,她总是把世间一切都当作有血有肉至情至性的东西来写,字字句句都见出她对万汇百物的体贴、疼惜和深情:
   “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鸟上天了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一切都活了。都有无限的本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黄瓜愿意开一个谎花,就开一个谎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黄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玉米愿意长多高就长多高,它若愿意长上天去,也没有人管。蝴蝶随意的飞,一会从墙头上飞来一对黄蝴蝶,一会又从墙头上飞走了一个白蝴蝶。它们是从谁家来的,又飞到谁家去?太阳也不知道这个。
   “只是天空蓝悠悠的,又高又远。
   ……
   “我玩累了,就在房子底下找个阴凉的地方睡着了。不用枕头,不用席子,就把草帽遮在脸上就睡了。”(萧红《呼兰河传》)
   “原谅我一来就引用那么多萧红的句子,实在因为没有谁笔下的夏天比她更打动我了,更因为她感受万物、描绘万物的方式在我看来太重要了――那来自我们现代人已经不再熟悉的“野性的思维”啊,那么奇妙、天真,像森林里圆眼睛的小野物欢蹦乱跳给树枝带来的微妙颤动一样扣人心弦。而我现在住的地方,像萧红的后花园一样奇妙,我是多么愿意泼撒大把的时间在其中四处流连、东张西望,只为了多邂逅一点心灵颤动的小小瞬间;更何况现在正值萧红所谓能唤起人诗意心田的、华美的夏天呢――“只觉得这园子里边无论什么东西都是活的,好像我的腿也非跳不可了。”(萧红《呼兰河传》)
  情迷六月花
   五月的绣球用它繁密的花序迫不及待地预告了夏天的盛况;进入六月,它似乎是要给其它后生尽情展现的机会,自己反倒变得谦退克制,日渐伶仃消瘦的花序又是另一种风味。睡莲越开越好,荷花也打上了花苞。各处金边吊兰纷纷开花了,白色的六片花瓣小小的、一宽一窄交替生长,花药是六个嫩黄的点点。虽不起眼,却依然生长得工细、精巧、专心致志――转念一想,花开自在,“起眼不起眼”之说,完全是人类的眼光,人家才不在乎呢。
   去年冬天重庆特别冷,冻坏了好几棵花树;幸存下来的一些,花期也延迟了不少。久盼的木槿终于开花了。而黄花槐往年五月底就灿烂成一片,今年第一株开花时已经到了六月中旬。叫它“黄花槐”,是跟着园丁师傅叫的,似乎并不是它的学名;可是它的学名究竟是“伞房决明”、“双荚决明”、“草决明”还是其它什么,我真的辨识不清了。好在我并不是执着的学名探究者,倒是更喜欢植物们的俗名,尤其是用自己的家乡话念出来的家乡俗名――比如现在各家花园里凤仙花都开了,而我们从小都叫它“指甲花”。据说它是可以用来给指甲染色的,淡粉色、水红色、深紫色都很漂亮:把花瓣采下来在盅钵里碾碎、挤出汁液,然后和着饭粒一起敷在指甲上,用茼麻叶子像粽子一样包住指甲、缠上细绳,然后――“睡一觉指甲就红啦”,外婆总是这样告诉我;而童年时代的我是那么急不可耐,趴在小院的石桌子上佯装睡着,不到五分钟就嚷嚷着问外婆:“我睡了一觉啦睡了一觉啦,指甲红了没红了没?”对这样的游戏我总是乐此不疲,然而似乎没有一次是真等到睡足一晚再拆开“粽子”的,所以指甲也从未被染红过。
   紫萼开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实物哩。未开花时看它茎干粗壮结实、卵状心形的叶子油亮肥厚,万没想到它的花开起来竟是那么低调含蓄,总是羞涩地垂着头。六片莹白的花瓣好像担心惊扰了谁似的,只小心翼翼地依稀捎上一点紫;雄蕊和花柱原本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然而眼见着竟已长得高出了花瓣,又心虚似的掉转头去,将自己往回缩成了一个弯钩形状。然而无论怎样掩饰,它们的美丽都是藏不住的,凑过去嗅一嗅,还有淡淡的清香呢。
   不过这时节的园子,似乎已经不满足于沉静的暗香了:六月的空气渐渐积攒起暑热,空气里的香味也变得愈发喧闹、浓稠――那是九里香、黄桷兰和茉莉调和而成的吧!无雨的日子里,九里香的馥郁之味随着气温蒸腾弥漫,它们五片白色的花瓣努力向外卷曲,仿佛就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挥发自己的能量。浓香的间隙,有时会随风飘来几缕辽远的阔香,那是因为高大的黄桷兰也在这时候开花啦。这花儿貌不惊人,却有着丰厚的嗅觉蛊惑力。尤其傍晚时分,似乎为着给渐渐沉落的夕阳送行,这生在高处的花朵也将自己的香气降落下来;又或者它们的香味脚力迟缓,行走了一天,总是要到将近天黑之时,才能抵达低处?无论怎样,这时节可千万不能放过晚饭后散步的机会:最早的蟋蟀(有些蟋蟀若虫能够越冬,在五六月就羽化成虫)开始叫叫停停,正当你闲庭信步之时,一大团香气像偶然飘上头顶的云朵一般倏然而至,温柔地包裹住你――那是一天里感受黄桷兰香味最佳的时刻。那么雨天呢?重庆不大有所谓的“梅雨”,但六月的雨水还是比平日多一些;这里的雨,也不似江浙地区梅雨的黏黏腻腻缠缠绵绵,而是脆的、疾的、短兵相接的,雨水一遍遍刷洗花香,让它们变得明亮簇新;雨停了,被雨水稀释了香味黏度的空气清凉警醒,这时的茉莉花格外好闻。
   正是在这雨水渐多的六月里,我才第一次留意到杜鹃。印象中它们的花期挺长,小区里有皋月杜鹃(西洋杜鹃)和锦绣杜鹃(毛杜鹃)两种,都是从二月底一直开到六月,一路情绪高昂,直到六月末梢才有消歇的意思。我一直嫌它们太寻常,几乎长期对其视而不见,从未驻足端详。然而到了六月,几场豪雨下来,无数的花儿耷拉着脑袋,花残叶破的样子总是很狼狈的。杜鹃强盛的生命能量在这个时候就显出特别的魅力来了――在一次大雨后的散步中,我也许是第一次被湖边那一群锦绣杜鹃拦住了去路,我惊异地发现它们似乎对雨打雷劈不但毫无惧色,反而在雨后愈发显得水气淋漓、容光焕发。我这才特别注意到它们玫红的花柱和紫黑的花药也是生得很细致的;紫红中揉了白色的花瓣其实也富于变化,有些生得圆润乖巧,有些则有个俏皮的小尖尖。
   韭兰欢长了起来。这花儿叶子是瘦长的线形,很像韭菜;六枚紫红色的花瓣姿态舒展,而白色的花柱伸出去老远,六根雄蕊排列得有点特别,上面的花药细溜溜、黄茸茸,很能跟花瓣“抢戏”。最初是在园子里各处小花坛的边缘零星冒出几朵,隐隐约约构成一个韭兰的花网;六月的风有一种说不出的蛊惑力和煽动性,不出几日,这花网的每一个落脚处就由“点”拓展成了“面”,一步步将原本稀疏的网络编织得针脚细密、铺天盖地。我最喜欢中环那一片花海:这里四月是满墙的蔷薇,花谢后则只剩下生硬得如同荆棘的干枝残叶;然而此刻“荆棘”后面生出了密密丛丛的韭兰,荆棘就仿佛变作花儿的护墙,让我们只能越过它一窥群花娇嫩的芳容,却无法靠近赏玩,你知道蔷薇的花刺是很厉害的!这一强一弱、一刚一柔的相互映衬,增添了对比的美感,也提醒我们界限的存在――这对于习惯于设想自己无所不能、无所不可的人类来说是需要的。
   五月里生着白花紫露草的那一方小土,现在冒出了野韭和土人参。野韭伞形花序,密密的小白花攒成一个玲珑的半球。土人参又叫栌兰,是一种非常耐看的小花:粉紫色的五瓣花中间袒露出黄绿色的子房;雄蕊十余枚,是细柔的洋红色花丝托起嫩黄的花药;它们的初果也很美,亮晶晶的深红色小果子点缀在花朵与花苞之间,是琳琅缤纷的怦然心动之声。
   在阳台上养了一些花,几乎都是童年时代最熟悉的几种。黄色的太阳花,玫红的牵牛花,还有小时候误以为是“紫罗兰”的紫竹梅,都在这个时候开了。关于“紫罗兰”这个名字,我有个始自童年的美好念想。小小年纪看阿•托尔斯泰《苦难的历程》自然是一知半解,对里面什么“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到俄国十月革命的历史背景”、什么“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与革命的冲突”毫无感觉、不耐烦至极,深深吸引我的是卡嘉和达莎两姐妹的美貌,还有一些如今想来充满“资产阶级情调”的小细节。有一个细节我至今记忆深刻:一位披着“诗人”外衣的伪君子引诱了姐姐卡嘉之后给她送去一束紫罗兰,姐姐因羞愧和恼怒将花儿转送给了妹妹达莎。达莎捧起花儿正陶醉时,发现了伪君子藏在花中的肉麻诗句,顿时兴致全无,将花儿弃如敝帚。“紫罗兰”这三个字在被我看到的瞬间便被单独抽离而出,在我幼小的头脑里产生出无数美好的想象;毫无疑问,我完全漠视了这个细节里的道德训诫意味,甚至觉得这两姐妹都不近人情――花儿那么美丽,怎能因为所送之人的猥琐而将其抛弃呢?多年以后,我依然对“紫罗兰”浮想联翩、充满好感,虽然至今仍不知道它的真实模样。
   而另一种童年伙伴,对它的模样熟悉极了,却是到最近才知道它名叫“紫茉莉”。小时候住在嘉陵江边一个高高的土坡上面。站在家门外的院坝边缘可以看见长长的嘉陵江,江水浑黄。土坡坡上几乎一年四季都铺满蓬蓬勃勃的野花,其中我最喜爱的就是这种紫红花瓣中吐出黄色花蕊的“长喇叭”。今年自己种了一些,发现还有黄色花瓣配水红色花药的品种,也是好看的。可是汪曾祺不喜欢这种花,嫌其太低贱,“随便丢几粒种籽到土里,它就会赫然地长出了一大丛。结了籽,落进土中,第二年就会长了更大的几丛,只要有一点空地,全给你占得满满的,一点也不客气。”――哦,亲爱的汪老,你知道不?我小时候所住之处开得最旺盛的一片紫茉莉在公厕上方的一块泥地上。那时候住家条件简陋,十几二十户人共用一个厕所,其卫生状况可想而知;公厕上方那片土,也常年被大家倾倒各种生活垃圾,偶尔有人来清理,但从未彻底干净过。然而就是这么一块毫无诗意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吹来了紫茉莉的种籽,一切就大大不同了。它们在垃圾堆上照长不误,“铺铺拉拉,重重叠叠,乱乱哄哄”的叶子将垃圾覆盖得不见了踪迹,换做一片浓绿的草木世界;六月到九月花开不断,看看它们机灵俏丽的模样,还能闻到一股清癯荒涩的野香,谁还忍心往上面倾倒垃圾?!汪老说北京人喜欢叫它“野茉莉”,我觉得这名字的确更好;我多么喜欢它的勇敢、泼辣、不骄矜、不扭捏,能够与现实的污泥浊水同处,并且在与环境共生的同时用一己的生命力把自身滋养得清洁茁壮、活泼无尽。其实汪曾祺并非真的厌弃这花儿吧,否则怎么会把自己的一本短篇小说集叫做《晚饭花集》呢?――这野茉莉总是傍晚开放,故又有名“晚饭花”。(汪曾祺《〈晚饭花集〉序》)
  还有草木与果实
   石板路上的野草深得快没住脚踝了。湖边的?草依然繁茂,虽然有些最早生出的叶子已经卷了边儿、生了锈。另一种擅长攀援的植物海金沙在这时候不动声色地扩张起它的势力了。这种蕨类的叶子分为不育和能育两种:不育叶是呈二回羽状的尖三角形,小羽片是掌状或者三裂,边缘有不整齐的浅钝齿;而能育叶则是卵状的三角形,小羽片边缘有流苏状的孢子囊穗。我喜欢幼时的海金沙,喜欢它们从湖边各色灌木丛中轻柔地横溢而出,青翠稚嫩的叶子成串挂在细韧的茎上;定睛看去,常常在那一波三折的茎叶婉转处发现小小的昆虫慢悠悠爬来爬去。
   节节草越长越高。它的茎分根状茎和地上茎两部分;我们看到的就是它的地上茎,表面有细细的纵棱,一节一节往上长,每一节都可以拆开来;拆开会发现它中间是空的。老爸说他们小时候喜欢把它拆下来锁在眉间,于是叫它“锁眉草”。
   杜英的花期到了,不过吸引我注意的倒不是它的花;我觉得这树即便不开花也是很美的,树干光洁通直,伞状树冠健康饱满,披针形的叶子也油亮挺括。进入六月,我注意到它们每一簇浓绿的叶子中间开始生出一两片红叶来,这才记起这是一种变叶植物,到了秋季会有更多的叶子转为绯红色。但我觉得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仿佛是多数的绿才能滋养少许的红,让人顿生爱惜之心。
   湖边铜锤玉带草黄色的碎花早已消匿,六月初开始从心形的叶子中间相继冒出紫色的果实。不知道它别名地茄子的原因是否就来自这果实的颜色呢?然而我觉得这种紫并不像茄子那样浓郁和深重,倒是有点像未剥皮的洋葱,紫色之中调和了一点暖红,神秘之中又颇亲切,个头虽小,却始终能在湖边乱草中脱颖而出。到了中旬的时候,湖边野地遍覆这种仿佛总带有奢华味道的紫色,让人感慨大自然的慷慨真是不知节制。
   石榴花还在陆陆续续开着,果实也已纷纷挂上枝头。一种不知名的果子从湖边野坡上悬垂下来,我猜想应该是某种蔷薇科悬钩子属的家伙。看着它们毛茸茸的红色萼片里渐渐吐出黑亮的聚合果,我馋得直流口水,却终究不敢贸然一尝;于是总爱摘下来在掌心揉碎,释放出浆果所特有的甜香,紫红的汁液流得满手都是。
   有一块地方被人开辟出来种上了各色蔬果。番茄开的花跟同为茄科的龙葵如出一辙――茄科的花似乎都是很相似的――只是换做了淡黄色、花型也大一些;同株已挂上青绿的番茄果子。有小小的西瓜露出生着花斑的圆肚皮;青海椒、红海椒雏形初显,滴滴嘟嘟捎带出弯弯的喜悦。
   我心里老牵挂着火棘果实成熟后红彤彤的可爱模样,时不时会绕道去小区里唯一生了这果子的地方去看望,看到的还只是满枝青涩。有两种忍冬科荚?属的果子红了。一种还不能确定种名,果子生得稀稀寥寥,嫣红中带了点白毛毛,远远看去像爬在枝桠上的小瓢虫;另一种是金佛山荚?,红果子生得娇艳繁茂,如同草莓熟了一样让人喜滋滋又心痒痒。
   ――然而这所有的果子都不能跟扛板归媲美啊!这种多年生蔓性草本植物茎上生有锋利的钩刺,整个姿态也颇为骨感执拗,不像一般的藤蔓植物那么柔韧婀娜;猜想其花应该很简朴吧,因为几乎从未在果期之前注意到它们;初时连果也并不十分惹眼,只是青中带绿地长成一嘟噜。然而几天后,这些果子就开始从里到外透出粉绿、洋红、湖蓝、蓝紫,果肉上的纹理也随着晶莹的色泽凸显出质感来;它们头碰头地挨在一起,像一滴绿叶上的水珠被阳光折射出剔透的光斑那么楚楚动人。
  到山上去吧!
   我很喜欢吉尔吉斯作家艾特玛托夫的一个中篇小说《白轮船》,里面那个7岁的小男孩只要一到夏天,“差不多每天都要跑到山上去,用望远镜眺望伊塞克湖”。他熟悉山上的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当然还有无数的花花草草。他给石头们起名字:“睡骆驼”、“马鞍”、“坦克”或者“机灵鬼”、“坏家伙”;他会拍拍它们,对它们说话。他伤心的时候,会躲到色拉尔珍草丛里偷偷哭泣,“随后云彩飘过来,在顶上变幻出你想看的一切”;看着看着,眼泪就干了。他喜欢牵牛花,觉得它们是“顶聪明、顶快乐的花儿”:“早晨它们最会迎接太阳。别的花草什么也不懂:什么早晨,什么晚上,全都一样。可是牵牛花,阳光一照,就睁开眼睛,笑了。先是一只眼睛,然后又是一只,然后所有的花卷儿一个接一个都张了开来。白色的,淡蓝色的,淡紫色的,各种颜色的……如果坐到它们旁边,别吱声,就会觉得它们仿佛睡醒后在悄声细语。连蚂蚁也知道这一点。早晨,蚂蚁总爱在牵牛花上跑,在阳光下眯着眼睛,听听花儿在说些什么。”――这是《白轮船》最美好的部分,而实际上这是一个关于自然之恩泽和人类之忘恩负义的故事,我有意把令人哀痛和愤怒的部分略去了。
   幸运的是,我也像那个小男孩一样时常有机会爬山、领受自然的恩泽;我着迷于一天中不同的光景给这座山带来的明暗变化;我也熟悉山路沿途的花草树木,记得它们的花期和果期,阳光给它们抹上的光辉、它们在风中摇动的模样,都在我的心上刻下了印痕。
   这时节半山腰的农田里四季豆和豇豆上架啦。土豆开出纯白色的花朵;而茄子花是好看的紫色,可惜花瓣总是皱巴巴的。野地上益母草长得老高,开出粉紫色的唇形花。到处生着野茼蒿(学名“藜”),我们喜欢管它叫“灰灰菜”,我特别爱看它们覆盖着一层紫色粉末的新生嫩叶。而另一种野茼蒿(又名“革命菜”)红润润的管状花在草地里四处撒娇;果实也已经挂上枝头,白色的绒球球风一来就会远行。一年蓬外围的舌状雌花是白色或带点淡淡的天蓝,中央的管状两性花是温暖的黄色;似乎只是一阵风吹来,四野就开遍了这种朴素明媚的小花儿。珊瑚豆开乳白色的花,却会生出橘红色的果实;接骨草的青果子开始渐渐转红;某种不知名的蓼花悄悄探出头,粉白的穗状花序乖巧玲珑。
   一路上有蓝莹莹的闪光瞥来,那是六月最美妙的馈赠――鸭跖草又来到人间了。它另有无数纤尘不染的名字:“碧竹子”、“翠蝴蝶”、“淡竹叶”、“竹叶兰”,还有德富芦花笔下的“月草”、“萤草”、“露草”――他喜欢叫它“露草”,不仅是因为“这种花寿命短暂,只是在有露的那段时间开放”,更因那无与伦比的蓝色(德富芦花称为“碧色”)在他眼中是“蓝天的灏气滴落而下,落地成露,焕发出露色,在大地上使蓝天得到复苏”、“它不是花,它是表现色彩的露水灵魂。那姿脆、命短、色美的面影,正是人世间所能见到的一刹那间上天的音信”。(德富芦花《碧色的花》)这大约是典型的日本文人之宿命论和唯美主义,当然是很迷人的。然而如果不嫌扫兴的话,我们能否有另一种理解呢?据我观察,这花儿迎着太阳开放,在下午四点左右闭合,并非转瞬即逝到只在“有露的那段时间开放”;阳光下,新开的鸭跖草蓝色花瓣上会呈现出仿佛被露珠细细浸润过的晶莹闪光,这是已经开得疲乏的旧颜所没有的――我愿意从这样的角度把它唤作“露草”。它们在渐入盛夏的日子里开始绽放,花期会持续到九月左右,比德富芦花想象的要壮健得多;然而这花的姿态确如“蓝天的灏气”一般温柔,芦花说它像“小小的碧色蝴蝶歇息在草叶上”(这就是“翠蝴蝶”的由来吧),我觉得它两片竖着的蓝色瓣子像小兔子支棱着的耳朵,而下面一片洁白的花瓣和长长的花丝又让人想起小山羊柔软的胡须――这两者都是极其柔顺的动物啊。
   有些农家院落里种了向日葵,我少女时代喜欢它如同喜欢一个性格明媚阳光的大脸盘姑娘;如今的眼光看来,这大脸盘姑娘颇有点憨傻之气,也许不那么娇媚,却是可亲可近的。萱草开出橙红色的大花,乡下人叫它“野黄花”,喜欢在它未开之时摘下来晾晒后煮汤;我们在菜场买到的正经“黄花”,据说是开浅黄色花朵的另一种植物。
   在进山的一个转角处,竟然有一排开花的蜀葵!之前在无数花谱上见过它;更早之前,是在张炜的小说《能不忆蜀葵》里想象它。在这部浑身喷吐着热力的小说里,似乎每一页都洒下了蜀葵花瓣影影绰绰的身姿,这花儿凝聚着“夏天的光,夏天的热量,中国乡间的烂漫和美丽”,该是怎样的容貌呢?我想象她应该跟其它那些我所熟悉的锦葵科植物一样,绝不端着一股子优雅清高的劲儿,而是有点粗糙、恣肆、虎虎有生气的。后来在花谱上印证了我的想象;而当我在今年六月里第一次看到实物时,“一片炭火似的红薯,少女,灼人的田野之光”这样的句子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它们植株蹿得很高依然站得很直,挺拔向上的模样让人精神一振;粉红、洋红、大红、紫红、墨紫的大朵花夭夭艳艳、灼灼枝头,烧红了一处农庄;带点纸质感的花瓣在阳光下脉络清晰。这真是一种乡野气十足的花儿啊,那么灿烂却又那么朴素,充满生之欢乐。
   邻近处还有另一种锦葵科植物悬铃花:这花儿即使在繁盛期也并不展开它的花瓣,只羞红了脸蜷缩成一个风铃形状;然而如果你仔细观察,会发现它们的花蕊已悄悄从花冠中伸展出来,仿佛将锦葵科特有的热情都收束在花柱顶端的一抹嫩红之中了。
   半山腰开了许多臭牡丹。顶生的聚伞花序攒成一个粉紫色的半圆花冠,雄蕊和花柱都踊跃地长出花冠之外,使得这花儿显得毛茸茸的;我老想用手去碰一碰,怎奈它释放出的味道让人难以亲近。野生李子青生生、圆溜溜地坠在枝头,我猜想半个月之后就能采摘啦!
   爬得稍微高了一些,我突然发现自己几乎被地稔花儿拥住了:它紫色的花瓣尽情舒展,像张开了一个大大的怀抱,酒红的花丝弯弯的,也似乎是邀约的手势;向四周放眼望去,发现这花儿丛丛簇簇在山里开了个满坑满谷,而当突如其来的山风摇曳万物,它们简直是连臂踏歌、欢迎来人。那一刻,我真真切切感到自己被天地万物接纳、与它们融为了一体――“我曾像鸟一样飞翔,用翅膀去抚摸天空,我曾像树枝一样摇动,像水草一样沉浸在透明的梦中;我曾经是男孩,也是女孩,是金属,也是河流,是阵阵芳香在春天里的流动。我曾经是,所以现在也是,我感到了自身在万物中无尽流变的光明。”(顾城《“我曾像鸟儿一样飞翔”》,《树枝的疏忽》)
  
  “我睡着了就变成一个蘑菇,
  醒了就变成一只瓢虫”
  
   六月里见到了我很偏爱的一种鸟儿――珠颈斑鸠。它们有优美的长尾巴,全身大体上覆盖着灰褐色的羽毛,然而脖子那里有一圈蓝白相间的斑纹,那种沉静的美,像蓝印花布、又像青花瓷――这两样都是我特别喜欢的。我疑心这鸟儿的性情也内敛羞涩,与其外形相类:叫起来是连续而低沉的“咕咕咕、咕咕咕”,在久雨初晴和久晴欲雨时鸣叫得特别频繁,听上去颇让人忧郁;它们好像不喜热闹,从不聚众玩耍,总是单独或成对地出现,然而若有人靠近了,也并不急急惶惶振翅逃跑,只是悄然转身以背相向。我无数次在雨后散步中邂逅它们,哪怕只留给我一个背影也让我高兴半天。
   顶着时髦发型的白颊噪鹛依然随处可见。上个月见到好多雄性鹊鸲,这个月终于在峡谷的黄桷兰树上认识了它的雌鸟。它们长相与雄鸟相似,只是雄鸟黑色的部分被灰或褐色替代;脖子下面那一块羽毛是黄灰色,肚腹上的白色羽毛略微沾了点棕色。还在中环见到一只乌鸫的雄性亚成鸟,它除了眼圈和喙部是深黄色外,全身一片漆黑。据说雌性和初生的乌鸫没有黄色的眼圈、有一身褐色的羽毛和喙。这鸟儿双目炯炯有神,像它笃定有力的叫声一样充满自信;而爱德华•格雷说“他的叫声好似一连串的短语似的,能够有间隔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当一只乌鸫从一簇花朵盛开的山桂树丛飞向另一处的时候,给人们的感觉仿佛是这处树丛已容不下它那高兴的‘歌声’了。”(爱德华•格雷《鸟的魅力》)
   夏天是鸟儿繁殖的高峰期,而经过繁殖期后它们会有一段或长或短的换羽期,这时候的鸟儿会停止鸣叫。或许是这个原因,六月里的鸟叫声明显少一些了;可我并不觉得特别失落,因为随着温度的升高,各种各样可爱的小昆虫渐渐多了起来――这也是我迷恋夏天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那天在山中瞅一串扛板归时发现了一只中国拟天牛。这种鞘翅目拟天牛科的甲虫真是个漂亮家伙啊,通体金黄,连细长的触角都金光闪闪;只有头部和鞘翅末端是黑色的――在阳光下略微呈现一点深蓝。它优哉游哉地在一片树叶上爬来爬去;有时候面朝我而来,发现我正盯着它看,就用它的小圆眼睛瞪我一眼,然后掉头就走。
   同为鞘翅目的豆芫青常常出现在豆科植物的叶子上,这家伙身体油黑,配上一个橙红色小脑袋,一下子就变得好看了。好像蝽类是不大受人喜欢的昆虫,都怪打屁虫(学名“椿象”)把它的同类们都搞臭啦。不过你要是克服一下偏见,会发现它们也有可爱之处:比如我在山里见到的硕蝽(半翅目荔椿科),身体像个小小的盾牌;前胸背板前缘蓝绿蓝绿的,仿佛放着荧光;两根翘翘的黑色触角末节上还带点橙黄色――看上去像是精心打扮过一番呢。
   下山的时候在一株野草背面看到一只小小的异色瓢虫。我从小就觉得瓢虫是一种充满童话色彩的美好之物,遇到它就像得到了上天的一份礼物。根据弗朗西丝•梅尔斯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托斯卡纳艳阳下》里面有个总是戴着夸张的大帽子、画着大浓妆、会在大街上与一只小鸭子亲吻的神秘女子,她有一次对疲惫沮丧的女主角说:“当我还是个小女孩时,我曾经花很多的时间去找瓢虫。然而最后我放弃了,在草地上睡着了,可是当我醒来时,身上却爬满了瓢虫。”――这其实是一句随意说出来的话,我倒并不觉得它包含了怎样的深意;可是或许因为对瓢虫的偏爱,我老觉得它有某种古怪的动人之处,所以至今不忘。
   小区好像突然之间变出了很多蜻蜓,我借此开始了有意识的观察。这才发现那些总是被我们泛泛叫做“蜻蜓”的童年伙伴,其实品种繁多,长相性情各不相同;学习辨识它们,就像重新打量一个给你带来意外惊喜的故友。最常见的当然就是“晚霞中的红蜻蜓”了!(还记得那首童谣吗?)我们通常说的红蜻蜓其实准确说应该是雄性的红蜻。它们胸部和腹部都是热烈的赤红色;腹部背侧中央有一条细细的黑线,是识别的要点。而它们的伴侣、也就是雌性红蜻其实通体黄色或者黄褐色,背上那条黑线更加醒目。每天晚饭后去峡谷散步,都会在同一个地方看到一只雄性红蜻停在同一株水生植物上,傍晚天光下,它胸腹的烈焰灼得人心里怦怦直跳,想必是晚霞将自己全部的余热都注入了它的身上;我一直好奇,这从未失约的红蜻,究竟是同一只还是每天不同呢?
   早上十点多或者正午灿烂的阳光下,常有蓝色的小光一闪而过,让你眼睛亮一下;后来慢慢知道了,那是一只雄性鼎异色灰蜻飞过去了。它们头胸黑色;腹部除了最末节是黑的,其余是一种渐变的蓝色。据说其雌虫长得截然不同,希望以后能够见识一下。
   而白尾灰蜻的雌虫在湖边灌木丛中见到过好多次。它们的胸腹是枯黄色作底,腹背有不连续的黑斑,腹部第7-9节几乎全是黑色,第10节白色;透明的翅膀生得舒展潇洒,前缘脉是一条金色的丝线,阳光下熠熠生辉。狭腹灰蜻的雌雄长相近似,难以分辨:胸部黄绿色带着黑斑,像穿了一身“迷彩服”;腹部1―2节膨大且跟胸部一样颜色,其余各节则缩成细细的、黑白相间的一长溜,使得整个身量看上去苗条轻捷――这样的先天条件应该是个飞行的好手,偏偏它们是少见的不爱飞行的蜻蜓:每回看到它们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歇息在水边或者峡谷随便一株什么植物上。
   俗称“豆娘”的小昆虫学名叫“?”,跟蜻蜓同属于蜻蜓目。它们个头比蜻蜓们小不少,身姿细长轻快;我总觉得它们的复眼要比蜻蜓们看上去天真柔和得多,后者的眼神多少有点凶凶的、令人不敢对视。六月里只见到了短尾黄?,它们头胸呈橄榄绿,腹部1-6节是鲜黄色,7-10节的黑色仅分布于背面而不向两侧延伸――这是它与长尾黄?的不同之处。
   终于盼来了蝴蝶翻飞的季节。毫无疑问,这是昆虫世界里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美人。它们翅膀的妩媚多端,飞翔时的轻盈优美,还有停落在花朵上两者的相映生辉,都让人惊叹造化的神奇――对了,最重要的是,它们通常有一双多情的眼睛!最早飞来的蝴蝶当然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东方菜粉蝶和宽边黄粉蝶,它们五月就开始在花丛中飞舞啦。
   上个月还在山中见到过雄的曲纹黛眼蝶,它翅膀反面的“眼睛”斑纹长得比较含混。六月里则见到了另外两种眼蝶:一个是白带黛眼蝶,它们双翅反面各有一条宽宽的白带子,而那一串“眼斑”则又大又圆,像是能够洞悉无数的秘密。不过我更喜欢那只瞿眼蝶――当我发现它的时候,它正展开翅膀安安静静地飞落在一丛蕨类植物上面,它的前后翅上各有一对黑溜溜的“眼睛”生长在咖啡色的底色上,周围还点缀了一圈黄色的边儿;我默不做声地注视着它,山中的空气仿佛变得格外温存,而它仿佛在这里已经停留了一个世纪。
   灰蝶是种特别小巧的蝶类,却依然美得毫不含糊。半山腰上的毛桐开出黄色的绒绒花,吸引了好几只生灰蝶。这小家伙黑溜溜的眼睛,与后翅反面的小眼斑相映成趣;黑白相间的触角一动一动的,倍显聪慧。几天后我在湖边遇到了一只浓紫彩灰蝶,当时它正在湖边一株水芹上采蜜。它彩色的翅膀一张一合,我注意到其前翅正面有一对橙红色的斑纹,借此判断是一只雌蝶。这真是一种活泼好动的家伙呵,一边忙活着采蜜,一边还把后翅上的两只小尾突动来动去:它们像两只小脚一般,一会儿高高翘起来、一会儿双腿交叉、一会儿又并在一起搓来搓去――其实啊,这是用来干扰敌人的,它们用不停活动的尾突来拟态头部,让敌人误以为这是头部而进行攻击,这样就大大降低了致命的危险。
   阳光灿烂的午后在湖边散步,可以见到越来越多美丽的蛱蝶。小红蛱蝶用黑、白、黄、橙四色变幻出复杂精致的斑纹;而散纹盛蛱蝶只取黑、橙两色用线状纹构图,同样为自己设计了一身华丽的衣裳。相较之下,中环蛱蝶则美得淡定素简:骄阳似火,它却不为所动地只用冷静的黑白装点自己,真像个蛱蝶中的谋士。刚刚加入蛱蝶族群的苎麻珍蝶(珍蝶从属于旧的分类系统中的珍蝶科,按照新的分类系统它们属于蛱蝶科中的珍蝶亚科。我国只有两种珍蝶,另一种叫斑珍蝶,只见于海南)也是个喜欢晒太阳的家伙,你瞧,它正伸展开一身金灿灿的翅膀拥抱阳光呢!
   作为一个昆虫迷,发现同类总是令人欣喜万分的。而在我前面提到的那本顾城散文集《树枝的疏忽》里,我找到了一位同类。事实上,这位天才诗人对昆虫的执着程度远胜于我:少年时代的顾城为了查找昆虫纲的三十四个目,“竟把四千多页的《辞海》逐篇儿滤了一遍”;还经常花大量的时间在书店里“幸福地抄记”昆虫的科属,“连同我不认识的拉丁文”。他着迷于“金龟子身上黄金的光辉,知了背上黑陶的色泽,瓢虫和蛱蝶身上怪诞的图案”,它们给他“打开了一个崭新世界的大门”,让他领会到“我吃饭睡觉上学的这个世界并不是唯一的”。
   我有点忧伤地想,这个――“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最后,在纸角上/我还想画下自己/画下一只树熊/他坐在维多利亚深色的丛林里/坐在安安静静的树枝上/发愣/他没有家/没有一颗留在远处的心/他只有,许许多多/浆果一样的梦/和很大很大的眼睛”――写下这些句子的诗人,如果没有成为一个诗人,可能就不一定会发生后来的悲剧;如果他成为了一名昆虫学家,我们也许会拥有一本比法布尔的《昆虫记》更好的诗意读物?当然,这都是不能假设的。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他留下了那么多任性而迷人的诗,以及诗之外同样任性而迷人的只言片语:“我睡着了就变成一个蘑菇,醒了就变成一只瓢虫”;“我走开一点,去摘野果,我羡慕大梦不醒的人生,也希望醒在一个不太危险的梦里,可以将上一个梦细细说来”。
  
  责任编辑 李秀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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