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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街的边缘|凛冬边缘

时间:2019-02-19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我想回到过去。但我知道,闪现在记忆中跳皮筋的女孩,在东街日益古老的平房下,以及从菜市场提着菜蓝回来的主妇们永远唠叨的声音,一起被附在斑驳墙面上名叫岁月的东西埋没时,一切都已迟了。
  我已经不能再踏进东街了。虽然我无数次徘徊在东街的边缘,那些凌乱的脚步下,泪水曾一滴一滴滑落。这种想流泪的冲动,以致现在的我依旧可以在梦中见到东街。东街的雨水倒影,樟树的浓郁芳香,陈旧的建筑,破旧的木门窗,院子里大簇大簇的菊花开始破败……梦中的镜头一点点凝固,像在药液中逐渐凸显的黑白底片。
  就让我再一次梦回东街吧!
  
  一
  
  东街的另一个名字叫东大街。过去的老城只有四条街:东大街、南大街、西大街、北大街。而其它的路,只是被称为弄。东街的繁荣在时间的长河中一点点衰败。那些开店铺的年轻人,一下子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霜鬓。“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东街一下子老了。往昔的朝气像那大簇大簇的菊花一点点凋落。现在的东街只剩下老人,只剩下不能再称它东大街的老人。
  我喜欢东街的老人,近乎痴狂。
  东街的老人像那古老的夏樟树,见证了一个时代的结束。他们弯弯的脊梁,曾经那么辛苦地驼着全家的生计。儿女们长大后,老人看着自己的孩子离去,知道他们是再也不会回到东街了。他们流出了年老的泪水,心中的辛酸谁又能说得清呢?老人心中有很深的固执,祖祖辈辈留下的房子,那安土重迁的本命,任谁也不愿意搬离。街头赵爷爷的店,历经了三代,有着一百多年的历史,可接下来呢?儿子走了,他们不会回到东街,谁又肯继承这百年老店。东街那些古老的店铺,真的要随着老人的逝去,也跟着消逝吗?
  
  二
  
  在东街开店铺的老人大多都住在东街里,整条街的人都认识。东街的人赊账也不要紧,老人会张开漏风的嘴,说:“一条街的嘛!”曾经有个女孩最喜欢东街的那两角一袋的话梅,五角的棉花糖,一元的北冰洋汽水。当她还系着歪歪扭扭的红领巾,带着破旧的小黄帽时,一双渴求的眼睛望着店铺的五角棉花糖,老人笑了,取下窗里的棉花糖,轻声说:“不用给钱,拿去吧!”其实老人对每一个住在东街里的孩子都是如此。我不知道老人的店会不会亏本,可店一直立在那里,老人的头发却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白。
  当时,女孩不知道老人的头发为何越来越白,只知道棉花糖很甜,甜到心里的那种。而现在,那店不在了,东街的许多店都没有了。那甜仅存留在记忆中,再也不会出现了。
  东街里的人很热情,他们经常三三两两地聚在那里,东家长西家短的。当谁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学,整条街的人都会容光焕发,为之自豪;当谁家的老人离开了,邻里都会流泪。东街的人是一体的,他们用热情、温暖的心,一起与东街生活。
  
  三
  
  每年8月,从东边海洋席卷过来的大风大雨,来势凶猛。街上的梧桐,一夜之间就会被风雨折断许多枝桠。水在东街漫起,越漫越高,越过人的大腿。那些古老的木房,好像一堆棉花球,可以拧出水来。
  那时,女孩急忙拿出家里大小的木盆,把它放在水面上。女孩坐上去,手不停地搅动水,水花溅了女孩。她很快乐,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地吸引。可女孩却没有看到,东街的平房在一点点漏水,水轻轻地滴落在老人的脸上。那无奈的表情,曾经长时间地停驻在老人的脸上。
  东街的房子是很难住人的。可是老人们心疼房子啊!年轻人离开了,儿女们给的微薄养老钱,零丁的退休工资,还有哪个老人有能力去整修房子?旧城要改造了,可是老人们何去何从?去儿子家,去女儿家,他们孩子肯吗?东街里的老人谁也不肯去孩子们的新房子,他们固执的心,谁又肯去了解。
  那里的老人只能靠自己。老人的心很平静,他们不求什么,他们只会用一双年老的手,养活一个快要离去的身体。
  当风雨过后,黝黑潮湿的树枝掉落了一地。东街的人,会一起清理零乱的断杈。略粗一点的,会被人拖走,用刀劈开,收集起来,晒干,用来烧家里的煤炉。梧桐的叶片很大,摸上去,有一种粗糙的感觉,颜色青翠,空气中弥漫着树和叶片的清香。
  这种香味,是女孩一生一世也无法忘记的。当都市里的汽车尾气弥漫城市的上空,当都市里的工地烟尘漫天飞舞时,女孩在那里回忆东街逝去的气味。
  夜晚,城市的霓虹灯,像海市蜃楼般不可及,星光暗淡,女孩尝到了落寞。如果女孩可以再回到东街,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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