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梳理 由一只铁丝耙子来回移动 沿着母亲指定的位置:葱畦 我梳理 那些积攒了一冬的猫鼠粪便
只有掺杂柴屑草末才能搂出来
而坷垃石子煤渣,会卡在耙子缝隙
我必须用手去抠。一畦葱
恢复本身的葱绿
需耙子的齿痕轻重缓急都拿捏准确
驶向更深的绿。
一些偶尔残缺的空白如微弱的伤
尚未结疤。需轻轻地挠
是抽丝般片断的复原
我梳理
陌生的翅膀
灌木丛又长高了许多。除非我们听不见
总有一种异样的默契,将我们的听觉拉低
一群叫不出名字的翅膀,收拢起荒芜的坟头
仿佛村里那些逝去的人,清晰的呼唤
一片忧伤旋转起来。即使我们认不出
暗藏的生机
在这寂静的中午,我们不单单为了
辨认
公开的或隐藏的敌人,叛徒,亲人,
朋友
其实,当我们自己也长高了许多
我们的视线,一下子,就会熟悉天空
着 落
雨水溅在石头上。恰巧我从旁边经过
水花赖在鞋面上
我本居无定所,它误乘我的贼船
以为,它有了着落
我的脚步有了着落,日子才有着落。
这些年,大路朝天
两边有草,草的两边有高粱
我携带一场雨,走在草地与高粱之间
走在鞋子与尘埃之间
一个人要走多少路才有着落
当你越走越远,走到一个人
说着两个人的故事。我宁可
在一场大雨中,躲进高粱地
安顿两滴水的着落
猫 腰
拔麦子。每隔四步半
父亲的左腋窝,就出溜一捆麦个子
大小均匀,干净利落
可母亲总在催促我:
猫腰,拣拣有没有
丢下的麦穗
父亲的好活计,我一直没学来
长大了,麦子不用拔
收割机开过,母亲还是催促我:
猫腰,麦茬忒高的地儿
用镰刀削削
随母亲摘豆角,猫腰
跟父亲耪棉花,猫腰
我度过了猫腰的少年,猫腰的青年
如今我老了。领着孙子
背着手在田里转悠
回家的路上,孙子猫腰
捡起一颗遗落的种子,吹了吹
我假装既不表态,也不赞许
眼神由上而下。一瞥
小小地,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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