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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瓶(六首)] 《画》是一首什么诗

时间:2019-02-16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雨中怀人      这个夏天的雨,有些缠人   像旧时女人的小脚。有些急切,有些碎   它从新华东道一直追着我   转了个弯,到了文化路
  我钻入一棵合欢树下,它便在我的头顶
  轻轻地敲打着那些羽叶和缨花
  我还看到,它随着我的目光
  逐一敲打了一扇紧闭的铁栅栏门
  和三层楼上那扇半掩的玻璃窗
  而房屋易主,帘栊恍惚
  当我钻入公共汽车,它紧贴着车窗玻璃
  脚步越来越急切,越来越碎
  这让我心生悲酸
  天地空?。一个小脚女人
  无端地撵着一个凄然的路人
  
  画瓶
  
  如今,我用四十年的时间
  学会了放下
  放下那些轻灵的小禽,雍容的牡丹
  放下细眉细眼红嘴细腰的小人儿
  放下我山水连绵的家园、祖国
  甚至灰白灰白的骨灰
  放下比坚守,裸露比埋藏
  更艰难和沉重
  
  如今,我将用四十年的时间
  让那些幽暗的精灵,重见天日
  小禽回到天空,牡丹回到神农
  小人儿回到童话
  钥匙交给深藏大爱的人
  他们的心情,比我要好
  读书。庭扫。在院子角隅
  每日咀嚼岁月的余味
  当老眼昏花,被青花或釉里红
  再度燃亮
  请允许我,重新恍惚一会儿
  瘫软一会儿
  
  情人
  
  她老了
  她在发呆,爱上了回忆
  她说,那个戴眼镜的小个子书生
  至今还走在文化路的夜晚里
  多少年过去了
  书生的墓草青了又黄,黄了又青
  合欢,合欢
  她一直迷恋这水禽一般的呼唤
  她说,“和我神秘的梦境一样绯红”
  啊,人们啊
  请原谅一个活在往事里的老妪
  偶尔也会泛起少女的红晕
  彼时,她有大理石的安详
  她的甜蜜和忧愁,像蓝色的湖水一样
  
  准备――写在唐山大地震30周年
  
  政府准备了新绿,重生和崛起
  亲历者准备了回忆,悲痛与泪水
  外围准备了震惊,关注或无所谓
  作为劫后余生者,我想我没什么可准备的
  在这一天,我愿意比往日更忙碌,以至焦
  头烂额
  我愿意用忙碌,覆盖那些带血的文字、图
  片、讲述
  那些残垣断壁,瓦砾,恐惧,呐喊,无边汹
  涌的悲伤
  绝望,生命不能承受之痛,甚至感动
  人如潮啊花如海
  车如流水啊马如龙
  祭奠从不需要盛宴
  缅怀者独自向隅
  如果非要让我准备什么,我更愿意是忽略
  所带来的内心永世的平静和安宁
  
  满世界的棉花白
  
  下雪了
  今冬的第一场雪
  在昨夜,在大地的睡眠中
  悄然而至
  事先,我没有看到一个送信的少年
  在我眼前穿梭的,多是一些报丧的人
  我似乎已经习惯了面无表情的日子
  所以,当我睁开眼,看到满世界的棉花白
  的白
  我禁不住推了推熟睡中的妻子, “嗨,下
  雪了”
  又推了推酣梦中的儿子,“宝贝,下雪了”
  然后迫不及待地走出户外
  啊,满世界的棉花白的白
  天空、楼房、电线、树梢、马路、汽车、
  下水道
  此时,我多想唤醒那些贪睡的、做梦的、
  恋床的人们
  人间已太久没有好消息
  那就快来看看这满世界的棉花白的白吧
  
  小镇的阳光
  
  立春以来最暖的阳光,降临人间
  不是照耀,那太直接、武断和炎热了
  也不是播洒,那太轻飘和稀薄
  是浸润
  是婴儿慌乱中碰倒了怀中的奶瓶
  任凭乳白的汁液,慢慢浸洇自己的领地
  它是潮乎的、温热的、润滑的
  此时,我愿意将整座小镇
  都看作是阳光的孩子
  草籽和树芽们,有的还在酣眠
  或许,早已胎死腹中
  有的争着抢着,可劲儿往外钻
  像是追赶开往春天的末班车
  三轮车夫如虫豸一般,在短暂的小憩后
  开始猫腰往前拱
  偌大的襁褓中,一行黑色的碎斑点
  紧贴着温热的地衣。安静地移动
  
  东篱,出版有诗集《从午后抵达》,随笔集《低于生生活》。曾获第五届全国煤矿文学乌金奖。现居河北省唐山市。河北省文学院合同制作家。
  
  山高月小(组诗)
  孔 灏
  感觉山高月小
  
  当萧瑟的秋风
  说尽了无边的落叶
  当清冷的寒霜
  涂改了山川的颜色
  当长江水一遍一遍地拍打着谁的影子如礁
  石呵――
  心中有鹤
  且像明月一样放养
  心中有江山
  且像诗篇一样吟唱
  心中有酒就不再沉醉了吧
  心中若还有些俗念
  也不再,总是勉强自己了
  本来,山无所谓高
  月,也无所谓小
  感觉山高月小
  我只是把家中的门槛
   当成赤壁
  
  小野菊
  
  秋至尽处
  水含蓄
  水含蓄到无边无际时
  就有了心事
  就鼓动岸边的小野菊
  于草木萧瑟里
  开得热烈而蓬勃
  
  不说是辽阔秋野的一枚纽扣
  不说她的风花雪月
  说小野菊唱歌吧
  她那五颜六色的声音呵
  唱得阳光唯唯诺诺
  并且把我的童年
  唱成了自己辽阔的山河
  
  ――如果这个世界你可以如此组合
  ――如果这个秋天我可以如此沉默
  该怎样放纵你我的小野菊
  该怎样忘掉你我的小野菊
  
  斟满秋天的一只酒杯我的小野菊
  把我一饮而尽的饮者我的小野菊
  你落落大方我就敢于狂野
  你沉醉,我清醒到底
  
  孤烟直
  
  有狼烟
  有炊烟
  大漠孤烟――
  那冲天直上的
  是一声泣血的呐喊
  还是两声 温暖的呼唤
  
  百年的兵戈
  千年的牧歌
  万年的戈壁守着绿洲的沉默
  当成群的石头沙粒突然开口
  且待我也点燃一支香烟
  喋喋不休
  
  就说说秦时明月汉时关
  说说襟抱之中那四处奔突的野狼……
  说说多少人走了
  有谁能够返还
  再说说风说说雨
  说说高天之上那一轮耀眼的太阳
  说说襟抱之中那四处奔突的野狼……
  
  最后再说一声惭愧呵兄弟
  哥哥醉了
  话多
  
  夜雪寻梅
  
  道上的朋友
  快请现身
  你那“天女散花”的暗器手法
  俺可认得
  
  问俺的名字   不说也罢
  俺本是荒村野落的无名之辈
  说了 也白搭
  
  这世间太多的东西
  都像你的暗器――
  火了
  谁还真的
  能认识自己?
  
  可惜了
  俺三十六点五度的
  这一腔梅花呵
  选择傲立
  所以
  不能当红!
  
  看落日
  
  要看落日
  当于行旅之中
  看火红的大鸟坠向水面
  溅起一天晚霞
  映红你的脸
  
  那么你远方的娇羞
  是我莫明的乡愁
  那么你下班路上的飘飘长发
  是这个傍晚
  城市上空的缕缕炊烟
  
  看落日
  看河水怀抱着时间的碎片
  那些五彩缤纷的往事
  那些温暖的瞬间 或永远
  有鱼儿突然跃出水面
  在对落日 说些什么
  
  渡船无语
  它要渡一天的星光
  到皱纹里去
  
  指月录
  
  素手纤纤
  月亮
  遂成了方向
  而我站在你的身边
  而流水
  站在我们中间
  
  这个时候
  震撼海洋的
  是比月光还要轻的
  呼吸
  
  传 说
  
  骑青牛执羽扇
  偕童子采药
  饮酒 摘路边野菊
  ――心中的千山万壑暂且放下
  暂且
  听镜中白雪 吟诵岁月
  
  沧浪之水清兮
  沧浪之水浊兮
  那人歌毕
  那人
  已成传说
  
  孔?,1968年12月生。上个世纪80年代习诗并发表作品,2006年参加诗刊社第22届青春诗会,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现就职于连云港市民族宗教事务局。
  
  高处或者低处的漂流(组诗)
  刘希全
  交 谈
  
  一次交谈:关于不期而至的风、雪、寒流
  关于一则新闻。一场车祸,一场疾病
  关于将要贮存起来的大白菜
  ――那嫩白的叶子、还沾着泥土的根
  几天后将要变软,经过一双双手
  它们终于抵达城里。不远处,半个秋天被
  搬空
  一次交谈:上了年纪的女人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岁月在她们身上堆积、松弛、变老)
  关于家庭琐事,关于水电费
  关于儿女,关于儿女的儿女,等等
  她们时常充满喜悦,但对于
  自己身体内的疾病也充满了抱怨
  
   一次交谈:恋人们在夜晚――走过大街
  夜色里的臂膀、没有松开的手和目光
  他们隐秘的低语,只有自己听得见
  我想。一些年头过去之后
  他们的有些说法,将被证明是多余的
  是不能完成的。他们
  有些会分开,偶尔还会想起
  但爱,可能、或者一定是,不在了……
  
  这个夜晚,我在纸上与自己交谈
  所说不多
  ――天边,已溢出浅灰色的晨光
  时光仿佛又完成了
  一次默寂的漂流
  
  翻 阅
  
  在深夜里翻阅一本书,薄薄的
  一本书,里面像是藏匿着一个偏远、不宽
  敞的
  渡口:人们像是匿名的,行李或轻或重
  在淤泥和青草的气息里
  他们各怀心事,望着湍急的水位
  
  说话,或不说话
  在深夜里翻阅这一本书
  它的情节、页码也许过于简单
  在深夜里翻阅这一本书
  四周,夜色的水位不断上升
  
  灰,或在灰之前
  
  就这样离开。离开是一种灰
  是心静不下来、孤零零的那种灰
  是子夜时分辗转反侧的那种灰
  是揉碎了、捧不起来的那种灰
  是那种不说话、但一直被拽紧的那种灰
  
  离开是一种灰,是那种被抽走
  眩晕着的那种灰,是那种走在路上
  一抬头就想起来,然后身体
  变得忽热忽冷的那种灰
  是那种很远,变得更远的那种灰
  
  离开是一种灰,它的沉默、浓重
  它的细致、忍耐,它的无时不在
  它是空空荡荡的那种灰
  是那种白色、红色、蓝色都覆盖不住的灰
  
  只是,在这之前,在灰之前
  是她温暖的名字、轻盈的体态
  是温润的脸庞和低语
  是她冻红的指尖,是大雪里
  她脖颈上一直飘着的蓝围巾
  
  短 章
  
  已经足够――对于爱的称颂,对于
  那些在寒冷的街角用亲吻、体温取暖的
  恋人们的赞美,我做得已经足够
  ――哦,那么多年,那么多年了。我此刻
  要从自己的文字中抽身
  
  ……此刻,我向他们投下
  无声、短暂的一瞥
  然后,祝他们好――
  现在,像是道别
  那么,挥手,说道别的话
  
  分散的余温
  
  那是你吗?你的脸庞
  像是分散在众多的面容里
  你的低语,像是分散在
  每一片树叶“哗哗”的声音里
  而你的蓝围巾。像是分散在
  一场又一场的大雪的深处
  
  这是关于你的回忆
  我在此刻写下的
  这些简短、恍惚的文字
  像是你的背影
  更像是你的余温
  
  不只是记忆
  
  一个人的身体能够埋下
  多少个白天和夜晚?能够积攒下
  多少的盐、声音、寂寞、喜悦、温暖
  以及多少的道别、重逢和低低的喊叫?
  一个人的身体,它能够在哪些
  生活的细节里潜行?
  一个人的身体,被哪些多余的情节
  挤压,最后慢慢变空?
  
  这昏暗的灯光,仿佛在自身中
  睡眠又醒来,像一个人心跳中的往事
  这恍惚的时刻,一切像是结束
  一切又像是开始
  模糊的面容变得清晰了
  你远去的身影,像一盆清水独自返回
  并且泼在身上,哦,是伏在了
  一个人的身上
  
  这瞬间的场景,令人着迷
  像一场大雪落在谷底不能自拔
  时间多么嘈杂,记忆多么安静
  这一瞬间,能否再持续片刻?
  
  让我所经历的,让你所经历的
  让我们共同经历的
  甚至让我们还没来得及经历的
  都在一张洁净的纸上清晰可辨
  或者再次得到体谅、得解、抚慰
  或者再次得到鄙视、荒废和熄灭
  
  刘希金,青年诗人,近年发表作品多篇,出版诗集《夜晚的低吟》《此情此景》等,诗作入选多种诗歌选本。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光明日报》。
  
  转身(组诗)
  南 子
  绿 腰
  
  一切都在夜里
  她的丝绸衣裳只在夜半时面向月光
  璎珞啊 簪花啊 她碧绿的腰肢比我灿烂
  犹如词的整体在尖叫
  不是为了炫耀 而是必须
  除了她的心
  那些贪婪的男人都爱这龟兹的美女
  爱她不着地的旋舞 让旋转
  将一日三秋耗尽
  成为无用的技艺
  而我在暗处
  
  惊讶于这最后一名胡人的舞姬
  她降下檀香的颗粒何以粗糙无比
  难道是用了男人的目光喂养?
  赞美与诅咒犹如小小的光无边无沿
  ……不唤醒 不询问 不阻止月色
  任凭开合的腰肢浸满热泪的群星
  
  绿腰:舞蹈名称,为唐代广为流传的一种西域舞蹈。沈亚之称绿腰为西域的玉树之舞。
  
  火 车
  
  我曾惊叹过这样的奇迹
  比如火车
  躲过了黑色隧道的追踪 独往独来
  它的鸣叫声里有着阵阵弯曲
  一半埋在土里
  另一半被暮晚的寒风吹送
  啊,这澄澈的棺木
  带来往昔 带来凹陷在地面深处的阴影
  以及人的失败
  除了它的鬓发开始发白
  吹来的风中有一些放弃
  一切又都是新的
  我呆呆地看着
  仿佛它正和多年后的自己相遇
  
  春夜里
  
  有些事情是不能用来写诗的:
  比如两三个春夜里
  桂花依附着石墙生长
  灰白的运河鸣响起运沙船
  长长的汽笛声
  一声 两声――
  你看着我
  突然拉起我的手向前跑了起来
  ――都中年人了
  我俩跑起来像两片笨拙的云
  携带着一个热烈的动词
  一个青春期事件
  我觉得我跑起来还像一个小姑娘
  配得上对自己的一个由衷的赞美
  
  跑着跑着
  脚步都慢了下来
  影子挂在青石板路上 扁扁的
  很快被广大的夜色所吸收
  我俩低下头
  不说话 像在等待着彼此的原谅
  
  最多的雪
  
  像被念了咒语
  我看见了最多的雪 那么脏
  像留在青春期的呕吐物
  这使她的呼吸转暗影子变长
  
  雪难道也是花
  只不过被灌了水
  像大多数不可靠的事物一样
  从一落地起就改变了体积信仰以及方向
  在阳光下露出端倪
  
  我看着扑来的雪迅速覆盖裸露的疑问的
  补丁
  覆盖就是消失
  就是没有
  只有雪底下藏不住的树根
  继续在延伸着自身卑微的意义
  
  罂 粟
  
  和被易于引诱的玫瑰相比
  罂粟是单独的
  有着禁果般易于引诱的品质
  在它身上纯净的词要被禁止
  
  我爱罂粟
  爱第一个向它伸出手的人
  我在它的果实上刻满字母和格言
  在果实的翅膀上
  浸满神秘的 魔法般流动的胭脂
  这样看起来
  罂粟是有灵魂的
  但为什么其中
  
  却没有我?
  我爱有毒的罂粟
  其实就是爱我自身
  已枯萎了的天赋
  
  雪 莲
  
  总梦见雪
  梦见新疆天山的雪
  岩石坚硬的缝隙像一道道门
  隔开了荒漠、羚羊、还有人
  浅蓝色的空气
  在天空延展
  
  一种叫雪莲的植物
  也在延展
  她青绿色的花蕾迎着雪
  像被囚禁的处女那样
  变得透明
  尘世中没有什么她想占有
  
  (……三千米、四千米
  雪莲在明暗的雪山
  独自开败
  向阳的山坡足够广阔)
  我是在尘世霓虹的大街上
  想到这么一朵花的
  想到她傲慢的理性只测量山峰
  像界限
  隔开了我们这些自称凡人的脸
  
  (……三千米、四千米
  雪莲在明暗的雪山
  独自开败
  向阳的山坡足够广阔)
  
  向日葵
  
  我爱这个身穿黄金长袍的人
  爱他像白昼一样展开的形体
  展开一片没有皱褶的空荡
  ――天空变低
  草木升高
  就像光对着光
  
  但我不爱他的反面
  他的反面
  是生了锈的镜子
  没有阴影也没有亮光
  只映照出留下烧焦的种子、血液和溶岩的
  墓地
  让看见他的人
  灵魂有一丝弯曲
  
  但是请宽恕我吧
  宽恕我恰恰就是那个看见他的人
  看见了他的反面
  那一个个带有思想和时间味道的果实
  仿佛刚刚来到这里――
  仿佛一开始就在此地
  
  南子,生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有十多年诗歌与散文写作经历,著有散文集《奎依巴格记忆》《洪荒之花》,现后乌鲁木齐市,任某报编辑。
  
  雪的名字(组诗)
  姜 桦
  雪会下到什么地方
  
  几片雪花从大地的远处走来
  它说不准自己会下在什么地方
  说不准我所处的位置――
  脚下的平原,远方的大海
  又是谁,为我们保留了这片草滩
  
  雪花一朵一朵被衰草放大
  由一朵朵逐渐变成――一朵
  仙鹤,头顶上的红冠
  我从日出看见了日落
  
  一直想对大地说出心中的热爱
  像说出平原、说出海
  鹤呜叫远的天空,它脚下的草地
  告诉我这雪会下到什么地方
  春天,又将在什么时候来临?
  
  雪的名字叫“白”
  
  乡村里的那一大片雪
  在一个几十年再没看到过雪的
  人眼里,它们最恰当的说法
  就叫――白!
  
  “叫白!就叫白!”一朵又一朵的雪花
  在天空中并不见得怎么样
  它们飘下来,落下来
  就白,就干净
  
  “关键是,它们要下的是地方!
  比如:下在田野上它们就白了
  下在缓缓的圩坡上它们就白了
  下在青菜菠菜的叶子上,它们就白了
  或者是一大片麦田和蚕豆地
  几只小鸟从那些玉米秸上跳过来
  又跳过去。小小的脚趾,你不能
  肯定就是麻雀,它可能就是
  雪自己拓上去的!”
  
  久久地停在乡村的大地上!一场雪
  在一双几十年再没看到过雪的眼睛里
  它们就是――白!
  而一粒小小的雪花
  一个许多年
  不曾流泪的人,泪流满面
  
  某年春节,回老家过年
  
  天冷了会有下雪的想法
  下雪了会有春天的想法
  风雪中行色匆匆的夜行人
  呼妻唤儿,回家过年
  我心里揣着
  哪几个滚烫的字?
  
  窗前灯寒
  村前河浅
  谁说过梦里的家再远也不远?
  长在家前屋后的向日葵
  30年,它们一张嘴
  就叫出了我的小名儿
  我却不能一下子记起它们
  像说不出对老家的牵挂
  说不准我的66岁的老母亲   哪一年白发满头
  
  离家多年,我的一颗心
  是不是一直在那里
  还记得曾经写过的句子吗――
  家,是父母留在儿女身上的胎记
  小时候在那,长大了还在那
  老了,走不动路了
  一根拐杖指着它
  
  风雪飘飞的夜晚
  一盏灯温暖又有些遥远
  一句话熟悉又有点生疏
  漫天大雪覆盖住田野
  偏偏改不掉一条路啊
  这回家过年的想法
  是最暖洋洋的
  
  雪天小景
  
  一点梅花,几只小鸟
  穿开裆裤的小孩子
  摔倒在雪地上,他爬起来
  抹去汪在眼窝的泪水
  说一声:“不哭!”
  
  雪被下的草尖――这嫩嫩的手指
  啊,生活,一切多么新鲜!
  天寒地冻的严冬,春天
  肯定会有另外一种叫法
  就像面对自己所爱的人
  你不一定非要说爱或者喜欢
  你只需要头也不抬地
  叫出那么一声:
  “哎――!”
  
  一对老人牵挽着走在雪地上
  脚步有些缓慢,两只手却是那么暖和
  他们说着说了无数遍的话
  孩子,日子,邻居,亲戚,从前
  就是没说到爱情和死亡
  
  安静了一个冬天
  风悄悄地动了起来
  远处,一条河
  说着春天的打算
  
  野花的未来
  
  一千只鸟嘴在一个早晨变绿
  一千张喉咙在一个黄昏变粗
  大地草青,漫坡花野
  毛茸茸的嗓子,它们在喊:
  啊!春天!春天
  
  喊住河流、道路、檐雨
  雨后林中。一朵朵奔跑的野蘑菇
  一束光在聚拢
  一首歌在飞扬
  我用一朵野花将春天垫高
  
  心底的春天!野花
  一朵朵。停在三月的雨中
  春天的雨啊,你慢下来
  雨一下,柳丝的长发就乱了
  野花,就一朵比一朵开得更疯
  
  我的诗句就更长
  孩子,他牵着风在雨中奔跑
  笑声像一串串的水珠子
  他的笑脸朝着春天打开
  三月小路,野花的未来
  
  姜桦,上世纪六十年代出生,近年发表作品多篇,出版诗集《大地在远方》《老吉他》,散文随笔集《心中的牧场》等,作品被收入多种选本。参加诗刊社第十七届青春诗会。现居江苏省盐城市,任电视台编导。
  
  瞬间(组诗)
  张立群
  高 处
  
  瞩目整幢楼唯一的高处
  绿色的下水管,和
  一月天垂下的冰凌
  阳光被折射到背景的墙上
  留下,长短不一的身影
  
  相形之下,晾衣架
  将一件件红衣衫挂在天上
  远眺时,好像海上的帆船
  
  而高处,或许就是一支桅杆
  在横纵交叉的界面上
  一次次颠簸的风暴
  让人们学会
  如何在甲板上稳住脚步
  
  结 果
  
  黑暗的中央
  一只凝固的蜡烛,和供品
  我们最后开始清点盘子
  一只,两只,三只
  分辨不清的遗迹
  和灰尘的尸体
  悄然滚落
  
  冬 天
  
  他和远方一样难以琢磨
  远方的苍茫,是另一个我
  对峙成凄清的天空
  雪水融化的速度开始减慢
  时间中的自我,分裂思索的
  碎片,融合成冰冷的河流
  
  他们从山坡上流下
  开始吟唱水滴,和我一起呼喊
  游荡,这就是冬天
  
  新的一年
  
  日子变成了一层蜕皮
  还需要几天,就完全
  脱落
  
  皮肤轻松的人,开始
  在街上行走
  慢慢的,脸色泛红
  脚步发出鞭炮的声响
  
  日子肯定出了问题
  撕开后,蜕皮上的纹理
  在并不刺眼的光线中
  清晰可见
  
  T47次
  
  就像最后一班回家的夜行车
  T47次,和它拥挤的人流
  今天是站票,塞进车门后
  脚趾发霉的气息
  还有汗液蒸发的味道
  傍晚的空气依然那样闷热
  
  只有奋力进入车厢后
  冷空调的温度,才会迎面而来
  多少个两面人,汗流浃背
  掀开香烟盒红色的盖子后
  补卧铺的人,排着士兵似的号码
  焦急地等待着呼唤的到来
  
  歌声终于在这一刻响起
  那熟悉的东北民谣
  和逐渐南去的云朵
  从一个都城驶向另一个都城
  心中忽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感觉
  
  一切或许就应当如此
  平淡的现实,让
  精心修改的时间和速度
  变成制度,纠葛已久的矛盾
  即将在车轮与铁轨的摩擦中
  延展成琐碎的颤音
  
  震颤中,第一站就是故乡
  ――这熟悉的旅程和距离
  这并不美丽的结局――
  
  与一只乌鸦共度的一个傍晚
  
  在与一只乌鸦共度的一个傍晚
  这一身乌黑的鸟,腋窝也同样充满黑色
  没有某个情节中嘴里的一块肉
  乌鸦,在九号楼前翻飞
  它脚掌灵活的姿态
  像一只翱翔的夜莺
  
  不会有更多的观赏者看待这一场景
  一只努力扇动翅膀的乌鸦
  不会令任何人欣喜
  所以,它的羽毛
  会和死亡一样永恒
  
  与乌鸦共度的一个傍晚
  我仰起头,倾听它对生命的看法
  一阵怪异的鸣叫之后
  它的离去,是对我充满幽默的回答
  
  跳动的栅栏
  
  我的门已经开始虚掩
  跳动的栅栏,木质的,低且脆
  一切都是相对的,边界模糊
  
  在行走的瞬间,我发觉
  全世界的人其实都在走动
  没有一个客人
  
  在跳动的栅栏中,我只好紧紧
  握住一个又一个文字
  我张开嘴唇,听到它们在上面说话
  
  张立群,辽宁省沈阳人,文学博士,现为辽宁大学教师。曾用本名和笔名颢瀚先后在《诗刊》《诗选刊》《星星》《?风》《北京文学》《诗歌月刊》等刊物发表作品百余首。
  
  诗五首
  李建军
  那一片卑微的野花
  
  那一片摇曳的洁白
  那一簇俯首的卑微
  和含蓄的宁静、流动的自由
  盛开了怎样一种情愫哟
  它们有的长得高
  有的开得低
  叶子这样变绿
  像山峰一样
  平等地享受到达蓝天的距离
  它们有的开得疏
  有的开得密
  花蕊这么甜润
  世界哟,谁的爱意
  渗透了你的每一滴血液
  
  这是八月的山上   
  这是八月的山上
  清香正在缓缓地聚集
  满山的桂花树
  燃烧出一个繁荣的秋季
  我紧跟着桂花的脚步
  寻找着幸福或者痛苦的秘密
  幸福是满树淡黄的桂花
  还是谁在树下深深的呼吸
  痛苦是失去幸福的瞬间
  还是一片跌落的翠绿
  
  我拎着自己的影子
  踏上如石阶般的记忆
  遥想一个远方的兄弟
  起伏的胸脯里可否溢满芬芳的空气
  那里树林筛漏的阳光
  可曾构成栅栏阻挡你自由的双翅
  你给生活一片雨雪般的迷惘
  它的树枝就不给你自由的香气
  这是八月的山上
  水浮动暗香流出唯一的清溪
  
  橘子红了
  
  秋风吹红了橘枝头
  千枝万枝结满相思豆
  相思红透,相思红透
  染尽了一河清波
  我想起村道旁的依依杨柳
  杨柳下
  她飘飘的长发闪闪的明眸
  逝去的初恋比柳丝更长更柔
  我想起草房里的簇簇灯火
  灯光里
  白发瞎眼的婆婆为灯添油
  淳厚的乡情比灯火更亮更浓
  秋风带走了似水的流年
  唯有故乡的红豆
  在旷野,在橘园,在我的灵魂深处
  像星星般永恒地闪烁
  即便让我安葬在故乡的黄土
  泥土上也会长出一棵棵绿树
  秋风吹过,秋风吹过
  风中仍然闪耀着红豆无数
  
  黄昏的玻璃杯
  
  在幽暗的房间
  光线旋转
  打开宁静的窗子
  一条鱼尖锐地穿过秋天
  摇晃着不再浑浊的海面
  它在我脸上写出条条皱纹
  写出不可逆转的时间
  夕阳就要沉落
  翻动窗外无边的水田
  丝瓜藤爬上屋檐
  一再抽打我的不安
  一只杯盛下巨大的黄昏
  一滴水等待一朵花的盛开
  我穿过透明的玻璃杯
  看见黑暗的羽毛随处可见
  
  一个送来橘花的暮春
  
  暮春是一种撩人的情绪
  飞进辽阔的旷野
  墨绿色的橘林
  深嵌一枚枚晶莹的太阳
  天空那么高,那么大
  瞬间挤满花香
  让人相信花的翅膀
  飞至辽远的天堂
  一位老农民从橘园深处走出来
  比树的岁月更苍老更漫长
  扛着锄头,扛着花的芬芳
  暮春像闪电一样消逝
  而橘花一生导引着我的方向
  呵,住在花香里,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我抚摸着花的明亮
  像触摸母亲温馨的目光
  
  李建军,诗人,近年在《诗刊》《星星》等刊发表作品多篇,出版诗集《飞翔的泥土》。现供职浙江省台州黄岩区经济贸易局。
  
  沿着灯亮的方向(组诗)
  谢宜兴
  仿 佛
  
  仿佛这是我的江汉平原
  池塘是蜻蜓照过的镜子
  阡陌是绕在牛背上的绳头
  小白杨依依地目送我远走
  老白杨痴痴地等在我归来的村头
  我不经意就认出了自家的那炷炊烟
  难舍油菜花像我挚爱的妹妹
  固执、疯狂地跟了我一程又一程
  从宜昌到汉口,从武汉到襄樊
  整个平原只有她,黄色的草裙子
  如云似水,漫过我的视线
  这是三月,我忽然想起秋天
  家乡秋天漫山遍野金色的菊花
  总感觉这平原上有谁在唤我
  暮色越来越浓像从哪里渗透而来
  平原低得只剩下地平线
  仿佛谁触动了哪个开关,我一抬头
  原野上的星星全部亮了
  
  沿着灯亮的方向
  
  雨在远山。戴着三层面纱的天空
  比货车的顶篷高不到三尺,暮色
  也像有十根手指,把我的心
  紧紧揪住,像攥着一把红土
  我仿佛身在一个冥晦而陌生的处所
  一阵混合着油烟的饭菜香随风
  挤进车窗,它们唤醒和打开了我
  生命中某种隐秘而温暖的感觉
  这个叫松罗的村庄,我曾经
  无数次穿过它的拥挤和嘈杂
  视若无睹的村庄,仿佛有了一条
  神秘的道路,如一枚银针探入了
  我记忆与想象的某个幽深的死穴
  我忽然想起老家风雨中的瓦屋
  在这个傍晚黑色的脊背将弯得更低
  想起这个村庄曾有个帅气的小伙
  在我家乡低着头当了上门女婿
  一盏灯亮了,又一盏灯亮了
  松罗亮了,沿着灯亮的方向
  汽车穿过厚厚的暮色
   
  杨家溪
  
  1
  淡墨山水重彩枫林
  杨家溪,一半国画一半西洋画地存储在
  大地的计算机里,每个人每一次的
  涉足,都只是拷贝
  
  有多少人来过就有多少条杨家溪
  有多少次亲近就有多少片枫香林
  
  2
  躺着是叫人遐思无限的容颜
  波光粼粼的眸子永远初恋般消魂蚀魄
  叫你顿悟死亡并不可怕和可耻
  当一个人成为这种水的一部分
  
  站着是让人浮想联翩的腰身
  即使不走台摄影机的镜头已经疯狂
  在这里你没有不洁的念头
  同样是对身体的欣赏
  
  3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
  人未识天生丽质……”
  
  溪水的肌肤比想象的绸缎还要柔滑
  化妆品在这里从来多余
  可这是怎样的一个谜――
  
  一个不施粉黛的人却置下了
  茫茫一片叫芦花的眉笔
  一个简居乡村的人却酷爱斑斓的时装
  一年有365套自己裁剪的
  枫叶牌衣衫
  
  4
  但我以芦花的名义反对
  对杨家溪进行美容和化妆
  大自然有自己的化妆师,她知道
  在什么时节需不需要化妆
  
  可我刚刚拷贝下杨家溪的落日
  一抬头就看见月亮已在枫树林梢窃笑
  仿佛紧握手中的一块金元
  一松手就被谁换成了一枚银币
  
  红月亮
  
  把一座绿茶坊命名为红月亮
  诗歌与爱作了九制茶王
  散淡的日子就像水,我们在这里
  一遍遍地泡,直至夜深、无味
  
  初三的红月亮,灯笼高挂
  几缕铁观音是谁心上的皱纹
  我们在等待一壶尚未烧开的水
  而她正从城北的半山向下流淌
  烟花照亮了她轻柔的身姿
  
  像商业时代的爱情,玫瑰
  磁性的红唇被沿街叫卖
  提醒人们记住一个青春的节日
  我们梦影中的暗香是另一种玫瑰
  但今夜她会开在谁的梦里
  
  今夜的打油诗定格纸上像四枚
  茶叶,初制的鲜涩有如激情
  被手机的歌声一阵阵冲淡
  玫瑰最好的归宿是枯萎在枝头
  灯光苍白的茶室像失血的花瓣   
  传说红月亮是旱情的兆示
  一座绿茶坊能滋润多少心灵
  情人节像花茶泡在春节的杯里
  被浸润的笑容舒展得无比空洞
  
  总有些日子我们坐立不安
  
  总有些日子,总有些只有我们自己知道的
  日子,比如谁的生日,某个初约的
  日子,它的来临叫我们坐立不安
  仿佛墙上的自鸣钟在失眠的夜里敲响
  
  这样的日子总是隐秘,像我们生命中某些
  看不见的内伤,总在天气变化的时候
  隐隐作疼,我们遍访偏方无药可治
  眼看着伤痛向内又加重一层
  
  一年一年如约而至,我们不可能
  筑一座大坝拦住时间的流水,我们的
  心里满是与这个日子相关的人与事
  脸上却写着今天与往常毫无二致
  
  这些埋藏心底胚芽健壮的种子,我们很难
  期许它们在阳光下开花结果,只有任其
  烂熟于心发酵成醇,它叫我们明白
  最深的醉酒醉在心底,甘苦自知
  
  谢宜兴,1965年10月出生,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诗作入选多种选本并多有获奖。著有诗集《留在树庄的名字》《银花》《呼吸》。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我的兄弟(组诗)
  王子文
  一位想歇息的工友触电似地弹起
  
  漫动的黄灰
  毒热的太阳
  厂房似灰色的峭崖
  令人突生伤感
  
  他不断地将煤投进炉膛
  他像牛那样喘着粗气
  他的鼻尖上已铆着汗溪
  他的双臂已经发软了
  终于,他坠坐在煤堆上
  
  但他为何又触电似地弹起
  开始慌忙四处张望
  之后他才平静下米
  仍挥动着铅重的臂膀
  
  他那莫名的张望
  牵痛着我的
  肝肠
  
  炉火工素描
  
  “哗”的一声
  火柱又从炉中蹿出
  一团火星扑在他身上
  他咬牙吸着凉气
  急忙解鞋将火浆抖落
  但他的脚背上
  还是添了几粒痂疤
  
  炉火工
  全身上下都是黑的
  他的衣既像丐服
  又像缀满焦洞的旗
  
  上夜班
  
  好沉好沉的夜哟
  当月移囱影于长河
  我的眼皮
  像铁门一样沉重了
  眼缝 像手术后的伤口
  一阵阵地难受
  真想用千金
  买片刻小盹哟
  
  鲨鱼一样威严的规章已睡了
  警察一样盯着我的主任已睡了
  倘若愿意
  我尽可以睡去
  
  但
  我将头伸进烟囱,让烟雾将眼泪呛出
  我将耳朵贴向风机,让耳膜活跃得像风中
  的树叶
  将睡意灰一样吹飞
  
  当生活需要我清醒的时候
  我怎能昏昏沉沉地睡去
  尽管眼缝像手术后的伤口
  一阵阵难受
  
  “咱们工人有力量”
  ――并非远古却很遥远的歌
  
  天下事国家事工厂事
  我能摆平什么事
  
  民族的命工厂的命腐败的命下岗的命
  甚至最值得同情的光棍老吴的命
  我能改变谁的命
  
  水泥路柏油路毛石路
  衰落的工厂被苔藓和野草占领的路
  我能剪直哪条路
  
  路不是我走出的
  而是它反过来踩我
  我的脚 被路扭痛着
  
  五一节 电视里唱
  咱们工人有力量
  
  静夜打锤声
  
  平静如海的深夜
  一点声音都没有
  可我总是听见
  叮叮当当的打锤声
  
  它出自深山中的工厂
  出自高楼上的炉旁
  那里 炉火将工友的脸咬红
  那里 火浆把工友的手背咬伤
  那里 有工友们的牢骚、呻吟和笑声
  那里 锤声带着铜质和汗香
  那里 我的无价的青春已随那锤声
  飘得不知去向
  不论在穷山僻壤
  还是住灯红酒绿的都市
  不论在嘈杂的白天
  还是在寂静的夜晚
  我总是听到远方的打锤声
  “叮叮当当”
  像母亲呼唤儿的乳名
  亲切而又温馨
  又像母亲在呻吟
  一声声
  让我听得
  心痛
  
  王子文,1963年生于云南省边疆乡村,中学时代开始文学创作并发表诗作,在《飞天》《边疆文学》《昆明日报》《滇池》等报刊发表作品多篇。现在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水泥厂工作。
  
  诗五首
  鲁若迪基
  斯布炯神山
  
  小凉山上
  斯布炯
  只是普通的一座山
  然而,它护佑着
  一个叫果流的村庄
  它是三户普米人家的神山
  每天清晨
  父亲会为神山
  烧一炉香
  每个夜晚
  母亲会把供奉的净水碗
  擦洗干净
  在我离开故乡的那天
  我虔诚地给自己家的神山
  磕了三个头
  我低头的时候
  泪水洒在母亲的土地上
  我抬头的时候
  魂魄落在父亲的山上
  如果每个人
  都要有自己的靠山
  我背靠的山
  叫作斯布炯
  在我的心目中
  它比珠穆朗玛峰
  还要高大雄伟
  
  乞 丐
  
  小凉山的冬天
  风总在腰间
  别一把小刀
  翻越万格梁子
  我穿着大衣
  走过人群
  意外遇见一个人
  他望着我
  伸出枯枝一样的手
  我被他的目光锁定
  无法迈动脚步
  他的胡须上开出霜花
  喉结动了一下
  却没能说话
  眼里有一小团火
  在跳跃
  我把手伸向衣袋
  有点尴尬
  我没有摸出钱来
  我最后掏出一支烟
  再摸出打火机
  给他点上
  我拍了下他的肩膀
  遗憾地走了
  我很难过
  我没有揣着钱
  要知道
  饱经风霜的他
  在这个世上
  只会向有诗心的人
  伸出手啊
  
  马蜂窝
  
  核桃树上
  有个马蜂窝
  秋风把树叶当作钱
  数走了
  马蜂窝开始裸露出来
  黑色的门
  开启着
  等待那些永不飞回的勇士
  看着马蜂窝
  看着蜂们筑起的温暖的家
  心里的竹竿
  在即将抵达蜂窝时
  又一节节碎裂
  
  唯一的骨头
  
  错过的风景
  错过就错过吧
  错过的机会
  错过就错过吧
  错过的人
  错过就错过吧
  一切错过的
  我当它是应该错过的
  我唯一不想错过的
  只有一根肋骨
  没有它
  我确实有点疼
  
  你可以把什么都带走   
  你可以把什么都带走
  只要留下我的眼睛
  
  你可以把什么都带走
  只要留下我的手
  
  你可以把什么都带走
  只要留下我的心
  
  你可以把什么都带走
  只要留下我的梦
  
  你可以把什么都带走
  只要留下我对小凉山的爱和祝福
  
  鲁若迪基,普米族,39岁,云南省宁蒗人。著有诗集《我曾属于原始的苍茫》,曾获第五、七届中国少数民文学创作“骏马奖”,《人民文学》优秀作品奖等。现为云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黑暗的行者(组诗选四)
  王若冰
  黑暗的行者
  
  我已经习惯了
  让黑暗养育光明的孩子
  让黑暗更黑
  就有人在寒风中
  点亮黎明的灯盏
  为黑暗送行
  
  再寂寞的日子
  也有微风
  吹过春天的屋檐
  把一颗火粒
  高高举起
  让春天走在黑暗之前
  
  那么,就让我
  从走过马帮
  留下佛的呼吸的山道上
  走下去
  把一轮苍凉的月亮
  送到秦岭上空
  
  乡间饭馆
  
  一张桌子
  将我们彼此分开
  两碗面条
  又让我牵肠挂肚
  
  生意清淡的饭馆
  并不妨碍我
  对这个夏天
  心怀感激
  你宁静的微笑
  出现在嘴唇的那一刻
  我感到孤独
  正离我而去
  
  梦想的窗口
  
  我需要这样一个窗口
  向阳。朝南。透过绵延群山
  我能看见大海上面
  一座漂浮的小岛
  
  暗香浮动的海岛
  春天驻留的花园
  一朵玫瑰
  把蓝色的月亮
  带上山冈
  把孤独的旅人迎进客栈
  
  如果有涛声
  在半夜响起
  我就能够看见
  一身绿色的邮差
  穿过积雪码头
  从一滴露珠上面出发
  
  夜色苍茫的北方
  一列火车穿过乡村
  一枝玉米怀抱着夏天
  
  秦岭归来
  
  从秦岭归来
  我记住了一件事情
  一朵云高高悬在
  玉皇坪上空
  如我曾经做过的
  一个梦
  一只鸟儿飞过苍茫群山
  一个瞎子走在路上
  一朵云
  驻留在我可以仰望的地方
  
  整整一个下午
  我走过一座
  废弃了的破庙的时候
  一朵云
  轻轻动了一下
  然后就有风
  从我右脸颊吹过
  
  秦岭六月的天空
  艳阳高照,丰收在望
  一朵白玉兰
  我要离开她的时候
  秦岭上空的一朵白云
  带走了一个人的心脏
  
  王若冰,1984年毕业于天水师范学院中文系,煌青年文学奖,甘肃省第三、四届优秀文学奖,已集《倾听与呈现》,散文集《天籁水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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