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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与自己奋斗 其乐无穷_与天奋斗其乐无穷

时间:2019-02-2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问:谈谈你的学画经历。   答:自学,没上过专业美术学校。借廖冰兄先生的话说:野生动物。   问:你是怎样喜欢上戏画的?   答:过去谈过。   问:有人说你的水墨画,漫画成分大些,和正统的中国画还不太一样。你介意吗?
  答:我画了大半辈子漫画,现在又画国画。以前在漫画创作中由个人性情、文化水平等因素所决定而形成的思考问题的方式、观察生活的角度以及习惯了的夸张的绘画语言不能不带到国画中来。借方成的印章中语,“我画我的”。
  说到这儿,且拉来齐白石为之壮壮胆。齐白石一生中画了难以数计的花卉鸟虫,这是为人们所习见的,以前的画家都画过的,算是正统的中国画。可是他也画算盘(《发财图》),前人没画过。还画白鼻子小丑(《不倒翁》)、争夺虫子的小鸡雏(《他日相呼》),而且跋语辛辣诙谐,你说这应算是国画还是漫画?
  再说陈老莲,你看《水浒叶子》中的那个杨志,(可能面对的是画外的梁中书)双手抱拳毕恭毕敬的仰人鼻息之状,画笔极尽嘲讽,你能说这不是漫画人物?也或许这是我的误读臆断。再看他画的《归去来图卷》,以恭谨之笔描画了陶渊明,却又在其背后勾勒出了一个猥琐小人,正以双手捧接他所丢弃的官印。据说是有所影射,是有为而发。你说这是国画还是漫画?
  人有七情六欲,有是是非非。其所见所感,感于中则形于外。出之于口则嬉笑怒骂;发而为文为画则皆成文章。或文或画之庄之谐,并非着意为之,实是情绪使然。国画漫画,其具体作品可有优劣;画种,无分高下。
  问:山水画、花鸟画你平时关注多吗?
  答:今人画竹和郑板桥画竹,就笔墨技法看,没有太大差距,不必自甘卑下。可是一提起来,人们心目中只有一个郑板桥,直到而今他老先生仍在独领风骚。何以故?依我看就是因为他画的竹子的旁边多出了几行字。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竹子也关心民瘼,为之而呼而叹了。“努力作秋声,瑶窗弄风雨”,竹子又有了诗情,顾影弄姿起来。就是这么一点点,郑板桥占了个大便宜,今人吃了个大亏。看来题跋真真不可小觑也,尤其花鸟画。
  题跋、印章入画,成为中国画的独有形式。题跋之于绘画除了形式方面,更重要的在于传神阿堵。绝不是无关痛痒的一首诗所能奏其功的。题跋是绘画艺术构思的一个组成部分,而画家的艺术构思的突出特点,是画家的主观精神与客观物象的联合互动,也就是刘彦和所说的“神与物游”。衡量画跋的高下,一言以蔽之,就是看其是否使之画中有我。作为花鸟画来说,是否能使观者从画幅中的花鸟看到了“人”。
  说来说去,“博士买驴,书券三纸”。且拿两句前人诗借以说话可能更直白些。
  咏柳:“长条乱拂春波动,不许佳人照影看”,你看柳条竟这么顽皮,逗弄起佳人来了。又恰被诗人窥破,岂料想,从而也暴露了诗人长着一双顽皮的眼。
  又有咏牡丹:“漫道此花真富贵,有谁来看未开时?”此话问得好!花的命运也有逆顺穷通。世态炎凉,而及于花。花与诗人同声一哭。
  山水画也有题跋,使山水和人更加“情与貌,略相似”岂不更好。似乎是丰子恺的一幅画:一人坐草庵中喝茶,草庵四周有数山峰。跋语:“青山个个伸头看,看我庵中吃苦茶。”一个“看”字,竟使诸山皆活起来。
  由题跋引起一题外话,使我颇费思量。近些年来似乎有种说法,其大意谓绘画是纯视觉艺术,不宜介入“叙事”,否则有违绘画本体,成为文学的附庸。据《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的解释,本体论是“探讨存在本身,即一切现实的基本特征的一种学说”。以此来和绘画对号,绘画本体当是指绘画的基本特征及其自身的艺术规律。
  仅就我看到的有限的绘画资料,粗略地看出了中国绘画的三个阶段。远古时期,就挖掘出土的陶器看,其图样花纹近似现在的装饰美术,即是说这时的绘画仅是美化生活环境。后来,如汉砖画像如敦煌壁画……其绘画基本特征是描摹人和神(其实也是人)的状貌,是对现实生活的客观记录(虽然也杂有画者的主观成分),这时的绘画正如陆士衡所说“存形莫善于画”。绘画是为了“存形”。到了元、明、清,绘画的面貌有了根本性的改变,画家的自我意识愈来愈明显地注入到画幅中来,画中有了“我”。如倪瓒所说,画画是“抒(我)胸中逸气”了。从而画里出现了画家的独有的“理”、独有的“情”、独有的“趣”。而这纯主观的抽象物,仅靠画笔是不行了,还需要靠文笔,于是属于文学的题跋应运而生参与到画幅中来。
  题跋入画,是中国绘画近数百年来明摆着的事实。怎样看待这一事实?是看作中国绘画内在发展的必然趋势?还是看作有违如上述之理解的绘画本体?依我看,这道理连小孩子都懂得,明明是个好帮手,为何将它赶出去?如怕绘画成了文学的附庸,不妨换一个说法,说成是文学成了绘画的附庸有何不可。
  再说说有关画跋的小插曲,是在文化大革命期间。一硕果仅存的老画家说:“现在画画,在画上一不写字,二不写日期。”我问为什么?他说:“如有人说我继续放毒,我就说是以前画的,不是现在画的。”又,我的同事花鸟画教师画了一幅画:草丛中隐隐显显有五只蛐蛐。我说:“有趣。”他顺手把笔塞到我手中要我题字。我犯了难了,这可是会招祸的啊,一再推辞,不果,只好苦思苦想,忽地想起鲁迅书中一句话“今天天气哈哈哈”,有了,于是写了“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五只,总共是五只蛐蛐”。
  问:绘画、文章、书法,你自己觉得哪个比较得意?
  答: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只二三。
  问:朱新建、刘二刚的题跋怎么看?说说自己的题跋。
  答:朱新建的画册《人生的跟帖》中有一幅画:一只鸟,瞪着大眼死死盯着前面的两条鱼,八成是没安好心,乘其不备正要去捉。题跋是“洞庭烟雨”。我一看,笑了。猜是为何?它使我想起了五十年前的一件小事。我带孩子去给他理发,理发时,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这小子还真听话。过了一会儿,我发现他的眼神紧紧盯着一个去处,我随着他的眼神看去,在镜子下边的桌子角上爬着一只蚂蚱。说时迟,那时快,他忽地跳下椅子扑了过去,一把将蚂蚱捉住。理发师傅吓了一跳。你说我为什么想起这事?你想,在偌大的理发馆里,小孩子的眼中只有一只蚂蚱,而烟雨迷蒙的湖光山色中,画者的眼中只有一只正要捉鱼的鸟,我笑画者的眼睛退化成了小孩子的眼睛。
  翻下去又瞧见了一幅,是一个背面横躺着的赤裸的女人。不,应说是美人。虽然看到的只是后脑勺,以朱新建笔下的女人从来都绰约妩媚来推想,当是美人无疑。题跋是赫然四个大字:“江山如画”。这是指的江山呢?还是指的美人呢?反正都美,都如画。如是题跋,怎不逗人遐想?比如我老汉就如是想开了:不是有“不爱江山爱美人”一说,看来很痴情。别信他的,是他没办法两者兼得了,是无可奈何的话。既有江山又有美人,“二美俱”最惬意了。朱新建的这本书里的一篇文章也有这类的话,翻了翻, 找不到了。我还依稀记得,他说了,是一个洋人说的,意思是男人的事业一半儿在马背上;一半儿在女人的胸脯上。我说这话还欠斟酌,应再加上一句,得之应先后有序。你看自古以来的英雄豪杰,哪一个不是在马背上先打江山,而后才考虑后宫粉黛的胸脯?就是说先爱江山后爱美人,有了江山,自然也就有了美人,千万不能乱了套数。吴三桂就算不清这个账,是先爱美人后爱江山,结果是输了个精光。李隆基原是江山、美人都爱,后来没了辙,只好爱江山不爱美人了,但他的日子也不好过,整天价“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朱新建画画儿顽皮,题跋也顽皮。不合常道,像程咬金的板斧,无招无式,乱抡一气,却又能抡得你晕头转向胡言乱语,你瞧,我这不是胡言乱语起来了?
  画画的人,目的很明确,就是希望人们多看几眼,看过之后还想一想,当然因人而异想的也各异,说句行话,就是玩味不尽。说到这儿,想起了刘二刚的一幅画:一只猫,一个捕鼠笼,两者问是一只老鼠。画猫的画儿我看过不少,画鼠的画儿我也看过不少,独独刘二刚画的这猫这鼠逗得我瞅了又瞅,瞅来瞅去,担心起老鼠来了,何以故?且看题跋:“只给你一秒钟。”就这六个字,立即使这画有了戏剧性,有了悬念,老鼠最终是进了捕鼠笼还是入了猫腹?抑或逃之夭夭?捕鼠笼里的一块鲜肉明明摆在那儿,能不馋涎欲滴?之所以为鼠担心,且将孟子的话颠倒过来说,禽兽之所以异于人者几希。
  也是最近我看到漫画家徐鹏飞的一幅画,是一个已打开了笼门的空鸟笼,题跋是“你我都自由”。说它粗浅么,的确是大白话。说它深刻么,我看这里边什么都有了,有儒家的“仁”、有佛家的“慈悲”、有基督的“博爱”、也有为人类所终极追求的“平等”“民主”。尤有意思的是揭示出了施加于人以不自由的同时,给自己带来的也是不自由。
  这几幅画之所以引人玩味,画的本身固然有趣,题跋之功亦不可没。
  常言道,文、史不分。文、画亦不分。中国文人画的画里,既有眼睛所看到的,也有心中所想的。眼所看到的是具象物,画笔当是得心应手。而出之于心的诸如意、理、情、趣之抽象物,画笔则力有未逮,就需要以语言来辅助之。《说苑》中有句话,“砥砺琢磨非金也,而可以利金。”语言的“磨刀石”正好用来磨绘画的刀。
  漫说中国文人画,即以洋画,洋电影来看,如“浔阳遗韵”(陈逸飞的一幅油画的标题)、“魂断蓝桥”(洋人电影的片名)之所以有意境、有中国文化的古色古香,从而更亲切更耐人寻味,依我看皆得力于这八个字的贴切用典。
  记得刘二刚的一篇文章里说“前人题画句子与画结合得妙的也并不多”,这是实情,这表明题跋不易也。为何不易?做为一个画家来说,绘画技法可以得之师承,文化素养可以得之书本,人生阅历可以得之生活,这都是绘画创作的重要条件,缺一不可。可是要想把画画得好题跋得好,这又只能是“万事俱备”,却又“只欠东风”。这“东风”就是上述三项的“粘合剂”,有了这“黏合剂”才能使绘画技法、文化素养、生活阅历为我所用。这“黏合剂”再换个说法就是想象力。顾恺之把这说成是“迁想”,“迁想”才能妙得。可迁想是由此及彼,举一反三,是随机应变,触景生隋,还要热其肠而冷其眼。这一手与其说是学而得之,更不如说是悟而得之。“悟”无迹可循,无可师承。这么说,“悟”似乎很玄,其实也不玄,无非比起照本宣科的学习更花费些力气,像《诗经》上说的“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像漫画家说的“为了博人一笑,直使得自己憋得欲哭也”。
  你要我说说自己的画跋,我虽深知题跋之于绘画的重要,但学陋不文,粗有门径,未窥堂奥。要我交答卷,囊空羞涩,唯有一钱耳。
  我从未画过花卉,为了给自己的小文配图,画了一枝梅花,题什么字?“俏也不争春”,已被多人在画上题过,“喜上梅梢”又已老掉了牙。想了想,忽然想起林和靖,他不是有“梅妻鹤子”一说,于是题了四个字:画林太太。
  友人拿来一幅朱新建画的美人图,他自己已题了字:“新建四十以后,把美人当山水画。”我就坡上驴,题道:“新建画美人,自跋‘新建四十以后,把美人当山水画’,辛稼轩曰:‘自笑好山如好色。’把山水当美人看。欧阳修曰:‘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欧公如地下有知,当斥我不正经,也或许掩口而笑。
  一文学刊物,约我为青年作家贾大山画漫画像。我画来画去总是画不像,没了办法,只好画了个背影。这怎能交差?有了,请题跋来帮忙。题道:“贾大山自甘寂寞,埋头写作,不喜出头露面,只画背影,意在颂彼之长;我本画技不高,难得肖似,只画背影,实为避己之短。”
  题戏画《贵妃醉酒》:“唐明皇驾幸西宫,找梅妃卿卿我我。杨玉环醋意大发,于是‘看大杯伺候’,看来酒乃碱性之物,宜解酸也。”
  题《关云长》:“关云长的‘义’,很有点像贾宝玉的‘情’。贾宝玉固然钟情于林妹妹,但也用情于宝姐姐,故曰‘情种’。关云长固然义扶刘汉,但也义释曹操,当也应名之曰‘义种’。”
  丁聪先生为我画漫画像,我的跋语:“小时作画,觉着人不如我,而今作画,觉着我不如人。画了大半辈子,只是将两字颠倒了个过儿。”
  打住,凑个六数,六六大顺。自批“鼙鼓四挝”(不通不通)。应了孔夫子那句话:不学诗,无以言。
  问:对当下的书法界怎么看?对“流行书风”持什么观点?
  答:前几年,一位我很赞佩的书法家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个展。我们俩正在一起,旁边有个老先生和一个小孩子(可能是祖孙),老先生看着看着,忽地弯下腰指着墙上的书法作品说:“你要是也写成这样的字,看我打死你不!”这老先生可谓忧心忡忡的了,要打死人,动真格的了。老天爷,在审美领域里竟也有着如此激烈的争夺战,直是不共戴天了。不问可知,老先生自有他的审美标准,我猜测老先生心目中的书法样板当是人人都熟悉,人人都那样写的既定模式的字样。这就是“流行书风”(为何起这名字?我不得其解)面对的现实。
  晁补之说过:“学书在法,而其妙在人,法可以人人而传,而妙必其胸中之所独得。”这就是说书法离不开两个字,即法与人。“法”即行笔、结体之规律。“人”即“我”。书法中有“法”又有“我”的“独得”才有妙,有“法”无“我”,则无妙可言。
  可是,这两个字在书家的实践中往往出现分歧(结果把观众也牵连进来了,比如那位老先生)。规矩可得其法,不可得其妙,这么认识的结果就是“我”重要于“法”。舍规矩则无所求其妙,这么认识的结果就是“法”重要于“我”。我倾向于前一种认识,应是“我”为主,“法”为辅。借《文心雕龙》书中语,就是“铅黛所以饰容,而盼倩生于淑姿;文采所以饰言,而辩丽本于情性”。
  “流行书风”展中的众多书作,虽然神貌各异,但有一共同趋向,就是重视“法”,不止于“法”,孜孜以求书中有“我”。于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众说纷纭褒贬不一起来。但有一 点无可置疑,就是给书坛带来了一片蓬勃生机。
  问:你是怎样理解艺术中的个性?
  答:艺术中的个性,就是要让“我”在艺术作品中占据一个位置。袁枚说过一句话:“作诗,不可以无我。”“无我”是鹦鹉学舌,是寄人篱下。这么说等于没说,因为太笼统。
  且说一趣闻,可能是真事:
  张作霖修帅府,庭院里需要堆叠假山,管事人派人到苏州请此行名家画了几幅图样。张作霖都不满意,于是亲自动手设计。假山堆叠成了,齐腰处有许多窟窿。他指着窟窿对人说:“看明白没?凭着这排枪眼,我就能打它东、南、西三面儿。”
  假山,是立体的绘画,极具匠心(据说苏州狮子林园林里的假山就是倪云林画的图样)。中国的假山堪与西洋雕塑媲美,说是艺术,当无疑义。张作霖堆叠假山实是进行艺术创造活动。张作霖是胡子(土匪)出身,其经历不能不给他带来烙印。胡子堆叠假山,这烙印就显现出来了,于是出现了许多“枪眼”,这“枪眼”就是胡子的“我”在假山艺术中的曲折反映。
  同是军阀,就说吴佩孚吧,他的庭院里是否有假山?假如有,那假山上是否也有“枪眼”?可以绝对地说没有。因为他有学问,他的修养不会让他闹出这样的笑话。
  张宗昌是个大老粗,和张作霖应算是半斤八两了。如若他的庭院里有假山,会不会也有“枪眼”?八成也不会有。因为他未必有张作霖那样的想象力,能把供人游乐其间的假山和作战掩体搅混在一起。
  张氏假山,天下独一无二,就是由于这假山有着浓重的“胡子”味儿。你说这笑话能不能给我辈画儿匠以启示?
  问:绘画能关注民生吗?
  答:谁能不关注“民生”?我们都是“民”,能不关注我们的“生”。纵使你不去关注它,它也会关注你。比如早晨去买菜,发现菜涨价了,你能无动于衷?你能不思量思量?这一思量,不就关注起来了。当然这仅是对自我的“生”的关注,还需要放宽眼界胸怀,推己及人,如孔老夫子“‘伤人乎?’不问马”。这就是另种思想境界了。
  你问绘画能关注民生吗?艺术就是反映人生,当然要去关注。但是关注是一码事,能否画得出来是另一码事。作为画家来说,只有悲天悯人的情怀还不够,还需要有绘画的表达能力。以前的说法叫做绘画语言,绘画语言包括技法、技巧、生活。绘画技法并不等于绘画语言。这方面如有欠缺,纵使画家为民生忧愤成疾,终也不免像俗话所说的“哑巴吃饺子,肚里有数嘴里说不出来”,也就是前人所谓的不能因心而命物,能感之而不能写之画之。
  掌握绘画语言的前提是辨清绘画之长处与短处,扬其长避其短。只能以适合其绘画特点的角度描写人生关注人生。比如作战,它不像哲学、文学如正规军一样拉开阵势作阵地战,它只能打游击,旁敲侧击攻其一隙。比如徐鹏飞的那幅“你我都自由”的空鸟笼画,不也发人深省?
  问:你如何看待所谓现实主义的主题绘画?
  答:结合我国近数十年来的实际状况,你所说的“所谓的现实主义的主题绘画”是不是指的“为政治服务”的绘画?如是这样,那就不仅仅是国画,应该还有油画、版画、连环画、漫画。这个问题牵涉面很广,而且隔行如隔山,我又不是理论家,无力做出全面的分析,只能就我个人的情况来谈谈。
  建国那年,我十九岁,也是从这时开始拿起画笔。那时所接受的教育很明确,艺术是干什么的?艺术就是为人民服务、为政治服务。我相信而且坚信这就是艺术。为了更好地为政治服务,比如在绘画的表现方法上不因袭旧套,不图解化,务去陈言,穷力追新,为之绞尽了脑汁。
  政治的具体化就是政策,为政治服务就是为不同时期的政治任务服务。既是服务,就要“紧跟”。我国自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以来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政治运动,我从事漫画之始也必然是“紧跟”,从反胡风运动、反右运动一直到大跃进。
  已是多年过去了,都淡忘了,没想到有一家出版社打算把我以前的所有作品收拢一起出一本书。我开始“清仓”,一清理陈谷子烂芝麻,才忽然发现有十多年成了空白,也就是说这时期的所有作品都泡汤了。有一小青年说:“别泡汤呀,都收进去。”我说:“反胡风的漫画、反右的漫画、大跃进的漫画你还好意思再收进去?就算你收进去了,出版社给你出版?”
  这次出书使我不无感慨。就说那十多年吧,一个农民种地能打出多少粮食?一个女工织布能织出多少布来?可是我呢?十来年换来的是什么?告诉你吧,换来了一个“内疚”。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陆陆续续地结识了不少文艺界前辈。在交往中愈来愈深切地感到这些前辈无一不是道德学问令人景仰。而这些老先生十有八九又都是在当年身遭厄运成了“右派”,亦即为后来所证明了的被错划了的“右派”。他们可能压根儿没看到过小毛孩子的我画的漫画,可是也真怪,每当和老先生们在一起时,看着他们已衰老的和蔼的面容,有时会忽地想起那些“匕首”、“投枪”,此情此境,你会有何感受?
  漫画是轻骑兵,算不上为政治服务的“主题绘画”。那时一提起主题绘画来就会想到油画和国画中的人物画。油画是指的写实一派的,国画指的是由西洋素描改造过的。这两类画最为人们所看重,它不仅满足了人们的审美需求,更融汇了人们的集体记忆。因为只有它们才具有能力展现重要的历史场景,记录重大的政治事件,起到为照相机所不能取代的作用。它们功不可没。但是从绘画艺术实质上来看,不能不说仍没有脱出如陆机所说“存形莫善于画”的“存形”。当然“存形”亦属绘画功用之一,为人们所需要。毋庸讳言,在这类绘画里也出现过为了取媚一时而歪曲现实的作品,则自郐以下,无足论了。
  直到1979年全国第四次文代会时,才明白了“不是要求文学艺术从属于临时的、具体的、直接的政治任务”,对我来说,获得这一认识花费了二十多年,又看来不仅仅是我一人如此。
  问:最喜欢读哪类书?
  答:活到老,学到老,不为别的,为的是求得个活得明白(相对的)。我订了两种刊物,很喜欢读,一是《炎黄春秋》,一是《咬文嚼字》。
  问:想过自己在当代画坛是一个什么位置吗?
  答:从来没想过。经你一问,我想了想:是一个美术老兵,还不是正规部队的,是散兵游勇。
  问:谈谈养生之道。
  答:这可是个大题目,比起画画写字来难对付。你问我,无异“问道于盲”。
  大漫画家方成有句话:“我整天价在忙,忙得连生病的工夫都没有。”“忙”可祛病,养生之道在其中矣。
  对他这话,我也小有体会。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晚上看一两个钟点的光碟,就是瞎忙活。忙什么?我辈还能会什么,不就是写写画画。
  写着写着,画着画着,渐渐地喘气粗了,生了气了。写不好画不好了能不生气?自己骂自己:“笨蛋!”骂完之后,生着气仍是写仍是画。画来画去,写来写去,偶尔涂抹出了差强人意的几笔,或是从笔底蹦出一句俏皮话语,又破涕为笑了,仍是自己骂自己:“你小子还真行!”自己褒奖自己,最不虚假、最心安理得,也最使之惬意了。可这惬意是由生着气画画的苦换来的。苦中有乐,苦尽甘来,信哉。
  我这种状态和玩麻将牌的应说是像极了。你看那打麻将牌的,如果连着输上几圈,手也哆嗦了,喘气也粗了。喘着喘着,忽地摸了个“一条龙”,能不兴奋得蹦起来,能不心中暗骂:“你小子还真行!”
  但也同中有异,他赢了的高兴是根植在别人的不高兴上。而我的高兴和阿Q一样,是这个自己打了别一个自己。
  有言日:“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我再接上一句:“自己与自己奋斗,其乐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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