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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放手】难以放手全文在线阅读

时间:2019-02-2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王炜 陕西志丹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协会员,志丹县文联主席。先后创作诗歌、散文、小说500余篇(首)。有百余篇作品在《十月》、《作家文摘》、《诗刊》、《散文选刊》、《延河》、《美文》、《陕西文学界》、《陕西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著有诗集《岩石的牧歌》,散文集《生命是一缕阳光》。
  
  让我牵住你的小手
  
  一个小孩紧紧搂着一个衣着褴褛的中年人。两人肩靠着肩头挨着头,双目紧闭,微张着嘴巴,在梦乡散步。他们身边是喧闹的街市,吵杂的人群,呼啸而过的车辆。
  这里是小镇工商银行大楼的所在地,也是县城最繁华热闹的一个地段。工行大厅门还没开,有几个人在门厅边踱着步。我看了一下表,离上班还有半个小时,便站在大厅边的人行道上等。
  睡在门厅边的中年人身着灰绿色的衣服,上面粘满了油渍。他的身材瘦弱,脸孔乌黑,胡子凌乱,在睡梦中不时撇了撇那微张的嘴。小孩子大约有七八岁的样子,眼睛向上翻着露出一些白,他们那幸福的神情让我心中隐隐伤痛。
  我突然觉得这两个人似曾相识,在记忆的某个绳上应该有这样一个结的。是一幅画将我的记忆唤醒,我的眼前豁然开朗。前一些日子县上搞书画展时,我的一个朋友曾展出过一张《父与子》画的就是眼前这两个人。
  父亲应该叫筋儿,神智有时不太正常。他家在一个偏远的乡村,很早他就离开那儿一个人来到县城乞食游荡,听说乡村也没什么亲人了。儿子是一个弃婴,据说是筋儿在马路上拾到的,就像拾一个垃圾或弃物。小孩有眼疾,神智同样的不太正常。两个被时光亲情遗弃的傻人,在人世的冷眼中互相依偎着寻找温暖。
  街上人行人越来越多,有些匆促的脚步在不经意间,冲到了门厅边都快碰到了两个沉睡的人时才猛然停下脚步。有些人马上厌恶地躲开,有些人则昂首而过。路人把他们当成了一堆垃圾,冲他们吐着口水咒骂着。他们脏得确实与乱扔的垃圾没有什么区别。纸片、饮料瓶子,粘满了油迹的尼龙袋,粘满了污迹的草绳,都应是他们在某一个街角的垃圾箱里打捞出来的战利品,那些应当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筋儿是突然醒来的。他叭叽了一下嘴巴,神情暗然地看了一下纷乱的街市,而后翻了翻白眼,露出不屑的神情,好似这个世界与他无关。他伸手推醒了他的儿子,抬头发现我站在他身边,变魔术似地从身后拿出一个破洋瓷碗,伸了过来。我往里放了一些角币,破洋瓷碗叮叮当当地响,他也不看顺手拿了身边的家什,拉了儿子,顺着人行道蹒跚离去。身上的那些瓶子、铁罐嘭嘭咚咚地一路响着。
  第二次见到那个小孩是在法院门口。他脏兮兮的坐在人行道上,身边依旧是一些破烂的瓶罐纸盒。他手中拿着一块乞讨来的黄色蛋糕在吃,嘴上、衣服、地上全是那糕点的碎渣。一个干净的人行道被他搞得像个垃圾场,他则像一个被丢在路边的垃圾,行人纷纷绕着他走。他埋着头全身贯注啃着蛋糕,好像那是他的全部世界。筋儿不知跑哪了,没见着。
  到单位时听人说筋儿和小孩子不知为什么事吵了一架,筋儿一生气,便扔下孩子不管了,小孩儿一个人在大街上哭。我听到后特别悲伤,为那个小孩,为那些智障的人。那如花儿般灿烂的青春,应在父母身边撒娇的年龄,可是好多人却遭了命运的戏弄,过早地丧失了这个权利。我后来每次在街上行走都四处瞅瞅,看是否能碰上那个小孩子。又有眼疾,又智障,在这个无亲无故的街市,怎么生活呢?他会像垃圾一样被人厌恶抛弃,慢慢腐烂掉吗?他还那么小,我固执地认为他的生活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但被遗弃的他又能如何?
  那日午后,在宣传文化广场时却意外看到了他们。父亲拉着儿子,儿子拿着雪糕,昂着头,眼睛向上翻着,雄纠纠气昂昂地散着步。他脸上溢满了对幸福生活那种特有的满足与自得的神情。我想筋儿毕竟是舍不下孩子的。两个被遗弃的人只有相偎着才能穿越这孤独的人生之路。但对于两个残疾人,能走多久,仍是一个问号。
  我曾问过民政局工作的朋友,他们说县上还没有孤儿院或养老院来抚助这些残疾人,或被遗弃的人。还有多少看不到的不幸与悲伤需要救助呢?小孩有幸被筋儿收养,他的小手被牵着,脸上充满阳光,心是幸福快乐的。
  看着朋友画中两个相偎沉睡的人,我想,幸福有时所需要的东西并不多,可能只是一句关切的问候,是一个笑脸,只是牵着他的手,幸福的花儿便会在人的心间盛开,美丽夺目、芬芳盈鼻。
  
  苦菜,永远的苦菜
  
  我心充满悲伤。在和苦菜相守的几十年困苦日子中,我努力争斗的坐标就是离开苦菜。但生活却是那般捉弄人,我打败了困苦却打不败苦菜。
  那如手指般伸展的叶子并不鲜亮,绿中泛着深深的灰褐色。叶子边缘有锯齿,看上去丑陋灰暗,那些灰暗的叶子遮盖着我同样灰暗的童年。
  栓儿得的是糖尿病,住了一次院。我去看他时他正在桌边吃饭。桌上一盘萝卜,一盘煮红薯,一盘苦菜。他正举着一叶苦菜往口中送,见了我忙招呼我坐。他又胖了一些,那肥胖的身体给他的一举一动都增加了额外的负担,他似乎每说一句话都要喘一口气。你不是已吃够了么?怎么又吃上了,我笑着问。
  “哎,没办法,医生说这苦菜可以治我的病,只能再吃。真是难以下咽啊!”他苦着脸说。
  那是一块种过麦子的熟地,苦菜黑压压地爬满了山坡。一些冰草、小蒜杂在里面,我和栓儿绕开冰草用小撅头抢收着那些纤瘦的小蒜和肥硕的苦菜。栓儿大我十多岁,已是个大小伙子了。他浑身都是力量,挖得又快又多。他每挖起一颗苦菜就会撇撇嘴,“又是苦菜,又是苦菜”地念叨。
  我能理解他的埋怨。因为贫困。家里整天吃苦菜粘饭、米汤吃得人心里发毛,但还得吃,人总不能把自己活活饿死吧!栓儿曾经发誓说,以后挣了钱再也不吃这个烂东西了。
  苦难是好老师,他让栓儿早早就懂得生活的艰难与奋斗的必要。他聪明好学为人豪爽,在高中辍学两年后被招进了乡政府,后又到了县上做了一个部门的领导。他的人生充满了光环与传奇,我们一帮小孩子羡慕得不得了。我知道,贫困与苦菜已被他征服,他不用像我们这样因吃一顿肉而惦念数日。他官做大了,事也越来越多,我也到了外边上学两人很少见面。后来他的变化每次都让我震惊与伤感。他的变化最初是来自于身体,他像一个发起来的面团,一日胖似一日,由微微发福到丰满,由丰满到肥硕。我有时都不敢确认他就是那个身体纤长,清瘦俊朗的少年。
  他做了领导后和我很少说事,他总是显得心神不安,除了政治、权力,他很少去关心别的,他已不喜欢谈论艺术、文学。他的眼睛、良心已被众多的呻吟、媚语、权力完全遮盖。他开始对老家来的他的大伯大姨翘二郎腿,并总是用一种不屑、厌恶的神情和找他的人说话。那些来自乡村的泥土,习惯,表白已越来越让他受不。他开始砌一堵墙,逐渐将他与故乡隔开。
  我工作的地方与他的单位很近,但我们很少走动了,我知道是彼此的心远了,心远的人经常照面会觉得挤,这也是我们不常来往的最好解释。   他得病,最震惊的是他自己。他不相信,老天会让他这样一个风光无限的宠儿生病。当病确诊后那种自得的豪情与坚强似乎瞬间消失了,他整个人都被打垮了,在医院住了好长时间。
  他出院后开始吃苦菜,开始和乡民打招呼,开始用无助而伤感的神情回望被他疏远的朋友。
  我笑说糖尿病不是什么大病,慢慢治会好的。他说,人啊,真隆,苦吃不得,这福也受不得。总想日子好了可以不用吃苦菜了,但还是离不了这个烂东西。
  我知道这辈子栓儿与苦菜是耗上了。回看身边的人,好多都是从贫困走过来的,日子好了却因餮饕而患了高血压、高血脂、糖尿病。人富裕了,却不懂节制与合理善食,任着性子海吃海喝,由营养不良到营养过胜,从一个极端一下子又走入了另一个极端。古人云“清心寡欲,适可而止”,凡事都有个度,缺则饥,盈则溢,苦菜不可太过,亦不可无。
  
  童稚粘心
  
  孩子仅四个多月,已会撒娇,会生气会长吁短叹会逼大人抱他。他幼小的身体已聚集了不小的力量让他可以紧紧抓住到手的任何东西,可以用他的小胳膊托着在床上艰难翻滚。
  他已开了人的心智,懂得了人的喜怒哀乐。我惊喜地发现他已有了乐感、语感。每日清晨一睁开眼睛他便口齿含浑地对着天花板诉说谈笑。我开了音响,他便开始手舞足蹈跟着节奏在床上小纵。我总是要逗他一段时间才去洗漱。
  孩子出生时重6斤4两,小脑袋布满皱纹,小手似鸡或某类鸟的爪子。其形貌丑陋似一小怪物。看着他精疲力竭的母亲,我在淡淡欣喜之余却生出了些许担心与忧虑。穿越童真之后,他能给他的母亲一份舒心的微笑和一个善心的回报吗?见多了亲情之间的反目与伤害,特别是不肖子对父母长辈的恶行,便对新生命有了敬畏,尔后对小孩子也便漠然。
  曾有人问我喜欢小孩吗?我总是肯定地说“喜欢呵!”我清楚,在未做人父之前对小孩的喜欢是基于对一切小的东西便觉可爱的一种惯性认同,并没有什么深的认识与感觉。有些感悟是有条件级别限制的,有时就差那么一层纸,悟道与知道却有着天壤之别呵!那时对小孩子的喜爱应属于知道的范畴吧!
  孩子可爱的小、童真的话语、纯真的表述、笑都与众神靠得那般近。简单中有大智慧呢!我欣赏,我爱慕。我乐于仰视生命的光亮,让它驱散我在人世粘滞的隐晦与杂芜。
  我常常主动去逗弄他们,并与他们通畅地交流,快速地亲近。许多人说起都满口赞叹,真难得,你有一颗善心呢?是呵!应是善心的引导,它让我对幼小的生命有一种天生的爱怜,我很赞同。
  小生命出生后,在我的注视中慢慢长大。满月时我和孩子的母亲抱了他驱车100多里省亲。小孩柔弱的身体与脖子还不足以支撑起他大大的脑袋,因此我每次抱他总是小心翼翼扶着他的头。那天中午因一个小疏忽,小孩被一个陌生女子抱起送到他母亲手里时,开始拼命地哭,一反常态。我想,可能是那女子不小心把他弄受伤了,那种痛以一种神奇的方式传人我的心中。
  一个多小时的啼哭让我失魂落魄,心情不宁。我忽然才明白那个小生命是多么重要,一如童时曾对父母的依恋,这种爱已在一个新的生命上升华。看到他那可怜楚楚的目光,那求生的可怜的啼哭,我的心在孩子的眼泪中一块块碎裂,剥落。我已不堪承受那未来有可能离失的心痛。
  佛说人世本无常,万事皆空,我深以为是。但直面无常时我却无法平静,心中放不下的确实太多。孩童是伟大的,他的神性,他的可爱,他的纯洁,他的生长,应是神的旨意,不论是什么都不能将孩子的这些光彩遮挡,无论是什么理由或方式。
  孩子在渐长,我愿陪伴的时光也在不断延长。初为人父我有理由佐证,孩童在成长,丰盈时的监护及指导的必要性,那是来自神界的一张白纸,任何人都不能轻视。童心似佛,在亲近孩童时,应与神靠得很近,那种来自童稚的启发与引导应有别样的智慧与力量。
  这也让我明白,一个完整的生命就应完整的走过他的每一个生长环节。出生、结婚、生子、衰老每一次都是体验与心智的升华,都是走向生命最高境界的台阶与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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