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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手掏什么意思 [回]

时间:2019-02-19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沱沱 原名王慧芹、阿慧,浙江天台平桥镇前山村人。1969年出生。著有散文集《山坡书》、童话剧《98点》、电影剧本《少年记忆与梦想》等,现居北京。   我没病,但是我却要去医院让医生“消灭”它,老胡说:现在它还不是一个生命,他只是一个混沌的物体,所以没必要心负内疚。当然,我也是个混沌的生命,虽然物体总比生命前行了一步,他不用承担生命的痛苦,混沌地回原来的地方好了,多幸福的事。
  有导医员笑吟吟地引导你走楼梯,左转、右旋,嗯,一楼是化验室,二楼是收费的,你明白吗?唉,这如何能明白呢。好,去化验吧,两个窗口,一个是抽血,血就是血,它会是什么?一个是验尿的。医生告诉我验了尿就会有结果,生命混沌,怎能知其中缘故。
  人流突然涌动起来,像走潮一样在中间“哗”地翻起一个大浪。“快快,急诊、急诊”,手术床的四个脚轮飞快地旋转,床头的铁管盐水瓶子晃舞起来。医生护土的白衣飘舞。手术床上,那么大的一个肉身:他的两只沾满血浆的手,捧住肉块外翻、鲜血奔流的头,像在护一个漏了口的血袋子,过去了,像打水漂的小石子只“咝”地一声,没人水中,了无踪影。
  “哗”,刚平静下来的人流,又涌起了潮。这手术床却比前床好多了,护士、医生的表神肃然,床头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瓶子“叮、叮”地弄出人不愿意听的音乐,瓶子上的各种粗粗细细的橡皮管子,它们通向一个花白头发下的脸上的各个部位,那脸,青灰青灰,双眼紧闭,而嘴巴大张,插在嘴里的橡皮管子,像钓翁吊下的吊线,是被吊走,还是被逃脱,谁又能知道。他就那么直直地躺着,手术床像一张大嘴,把他给吞吃了――过去了、过去了,我也不知不觉地跟了过去,我要哭――老胡拖住了我:“别想得太多”,“为什么会这样?”“生命原本就是来受罪的。”上帝说的怎会有错!哎,老胡你怎能知道上帝弄明白这些道理的。“好,去吧,我们把还没有成为生命的物体消灭,对他来说是幸福的,哦,我们多么伟大,在阻止一个悲剧的诞生。”
  进了手术室,在头道门候着,只见玻璃门里边白茫茫一片,有灯光咝地响,搅得我心里混混沌沌。只听里边“啊”地一声大叫,“医生,痛,别做了”医生的呵斥声。安静下来了,隔一会,门推开了,出来一个满面泪水,披头散发的女子来,她趔趔趄趄地走几步,挨到指定的休息床上“砰”地一倒,如死了一般。我一下子跳了起来,跑出门外去,寻到在椅子上等我的老胡:“我们回去吧,我怕我怕……”“别怕别怕”,老胡拍拍我的后背,“要趁早做好,早做好……”那好吧,我又进了手术室,是的,要趁早,世事难料,有一堆事儿像云雾一样弥漫上来,我们得赶紧伸手抓住一些,不要犹豫,谁知道接着会发生什么呢?什么又被改变了?
  上吧手术台,我让你吃吧,我是个混沌的生命。“啪”手术刀,“哗”手术单,“啪”手术灯,“吱”旁边的仪器睁开了红眼睛,“吱”有金属进入我的身体,“咝”凉凉的,“呀,痛”我咬了牙。医生在嘟囔“一天七个手术,累都累死了,你们这些人呀,怎能都这么糊涂……”“啊”,痛得我只紧紧相握的手不自觉的痉挛,“啊”,又进了一件凉凉的器械,头还有点尖,上手术台前我看到的像西餐桌上的饭叉。“咝,痛,”我不由得叫出声来。“痛,忍一会儿谁让你这么糊涂……”医生不失时机地来一句。医生是个面目慈祥的老太太,为了我们这些糊涂人她必须良苦用心,有必要刺激惊醒我们这些糊涂人。
  痛,我已没有,我听不到自己的心跳,混沌的物体去了,生命飘飘荡荡地在空中飞无法着地,“丁零零”电话突然响起来,医生赶紧接了,“哦,好的,”赶紧要往外走,她瞄了一眼我的躯壳,“你能自己爬起来吗……那先躺一会儿,我要到母婴室去了。”去吧,去吧,亲爱的医生,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了。
  我的灵魂终于回到我的躯壳里了,我心惊胆颤地巡视一下我的身周,脚下一堆沾满血迹的布,而一个瓶子,敞口的玻璃瓶子:血块在水里狼藉,这就是我的物体,混沌地来了,又混沌地回去了。
  医生很快回来了,喜气洋洋地,后面跟着一个年轻的护士。护士扶我到指定的休息床上,又投入紧张的工作,她手脚麻利地收拾关于我留下来的东西,然后包成一团到了隔壁的卫生间“哗”“咕”冲下下水道,取消了我混沌造成的证据。我听见医生和护士的对话,“今天这个手术挺顺利的,”“主要是胎儿位置好。”“蛮可爱的,又白又胖,”“嘿,是个大胖小于,把他们全家给乐坏了……”我的眼泪流了下来,物体与生命,它们之间距离有多少。生命脉之前是物体,物体之后是生命,一个来了,混沌的回去,一个来了,嘹亮地歌唱,“把全家人乐坏了。”他们都来过世上,留下各自来过的证据:血块;哗地随水流走,然而生命的证据呢?
  我不,由想到了我的父亲。父亲的生命在世上存在了79年。父亲留给我的证据是钓鱼竿、是猎枪、是油灯下的拳师……后来,父亲肋生命的证据是一篓、一大篮的塑料管子、盐水瓶子。父亲总在盐水管下喘气、咳嗽,两只干瘦如柴的脚受不了棉被的重压,让我贴几张风湿止痛膏。以前的那两只脚却长着行走的老茧。“啪”,父亲努着嘴,皱着眉,用力剪下了脚底的一块老皮。“痛吗,爸?”“不痛,这是死皮,走路走得多才有,不剪掉才痛。”父亲在那个时候,每天用两只脚生风,干一些无谓有谐的事。然后,父亲慢慢地衰弱下去,到了营养也补充不了的地步。生命啊生命,难道说你在前行的过程中,便是留下这一些让人悲哀的痕迹吗?,
  然后,父亲留给我的最后的证据,便是穿了干净的寿衣、寿帽、寿鞋,直直地躺在寿床上。他的脸被经纸盖着,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却看见了他的青灰青灰的两只手交叠在胸前,一动不动,发出冷飕飕的气来,他曾经引以为豪的铜指甲也变得灰暗无光。父亲一直留着长指甲,因此就染满了烟的颜色,蜡黄蜡黄的,而父亲却说小时候是奶奶为他第一次剪指甲的时候,底下接的是铜器,指甲也就有了铜的气韵。,父亲用异于常人的铜指甲的手牵着牛绳,捉着蚂蚱,握着猎枪,打赢了篮球,翻着医书,写着偏方,当着拳师,秤着香烛……
  我就这样呆立在父亲的灵床前。周围的人紧张地看着我,怕我会伤心过度,在父亲的身边太喊大叫,这样会惊动父亲,会让他的灵魂不安的。我没有大哭,我只是发呆,父亲怎会突然一动不动,父亲总是在床上咳嗽、喘气、蜷腿、吐痰、辗转、发出呓语,有时会孤独地呻吟,引得我和母亲惶惶地来到他的床前,服侍他吃了药,喝了水,掖好他的被子。父亲的脸总是涌上潮红,那是咳嗽与哮喘留下来的痕迹。父亲的眼球有点浑浊,眼内似乎总有泪影,“我太难受了,还是死了的好!”“不要吓我!”我和母亲赶紧阻止,我们明知道父亲痛苦,可害怕父亲说要回去,那个地方是怎样的,是减少痛苦,还是更加痛苦?这更令我们恐惧。
  我在临上车之前想跟父亲说些什么,安慰痛苦的父亲。他让我给他照了一次镜子,他摇头,说:“越来越不像话了。”他让我给他戴帽子,他摸到了耳朵“不行,耳朵往上跑了。”然后,父亲闭眼,张着嘴,“咝咝”地呼气。我想开口说,又没成,只感到一阵心惊肉跳,父亲你不能背着我偷偷地回去。
  而父亲终于回去了,原来生命的回去并不复杂,也不恐惧,恐惧的是回去的路上。父亲在我的印象中,从来没有如灵床上的父亲一样平静、安详、从容。父亲,那儿可否令你安心。可否令你无恙?
  兄弟姐妹几个坐在父亲的灵床前,隔壁房子里传来“乒乒乓乓”地声音,与新鲜木屑与油漆的气味,那是父亲回到那个世界带走的唯一的一件奢侈晶。父亲的灵床前围坐了他生前的至亲至朋,他们在谈话,并不是在说父亲的生前种种,而在议论遥远的地方的一个人,他刚刚来到世上,是堂叔叔的孙子,因为他,堂叔不能来奔堂兄的丧。“人死了,又不能活转来,来不来又有什么意思,还是小宝贝要紧。”不知谁说的。父亲啊,此时你走在哪条路间,向什么方向而去呢?我再一次看父亲的直直的身体,父亲的双腿一动不动,没有走的迹象,他的脚边,还是他生前的样子,堆放着一些书报与什物,那里有本书,还翻开着,仿佛父亲刚刚看过,上面有一行大一点的字:第八回罗通……一回、两回又三回,故事有几回,生命又有几回呢?死去的人走在回去的路上,新生的婴儿走在来的路上,回去的早日超生,重来世上;来的在世上饱尝酸甜苦辣,带着各种心情回去。来了回,回了来,这个回宇,一回扣一回,竟没有一个出口。   我与姐姐不停地搓着灯绳,加着灯油,这是一盏父亲脚边的长明灯。那边的路好走不好走,我们不知道,可千万不可灭了灯,黑了父亲的路,闪了父亲的脚踝。头上的灯照着我们兄妹与我们的父亲,父亲仰面躺着,多么坦荡,我们的头低着,给我们弄了许多阴影,阴影里,与父亲相似的各个不同五官的脸各有心思。父亲你走了嘛,为何又把我们聚集在一起,心照不宜,看着我们彼此的脸。我们得怀念父亲。
  后来,我倒掉了一筐筐堆在屋角的输液管、盐水瓶。生前父亲总不让我和母亲丢弃掉这些,让他看着,说:“我好知道我这几年到底花了多少钱。”父亲呀,在我看来,而是这几年你到底受了多少个针孔,血液里又溶进了多少盐水?这些盐水瓶子不能告诉我:到底是延长了你的生命还是延长了你的痛苦?我把瓶子和输液管“哗啦啦”地倒人一个将要填土造房子的臭水坑中,旁边的推土机趁机压上来,乱枪似地一阵响,那些东西不见了踪影。父亲,我毁掉了这些年来你受痛苦的见证,你就不痛苦了。
  平日里,母亲是做香烛的,父亲是卖香烛的。买香烛的一为祭祖,二为拜佛,三为回那边的人点送行的灯。父亲平静地卖着香烛,有时候来人会问起父亲的年龄,开玩笑地说:“老板,阎罗王报到快了。”阎罗王是个什么样的王,能把一个人的生命收回,又能安排他下世的轮回,真让我畏惧。父亲却平静,他秤着手中的香烛,点亮先行的同道,然后静候自己的日子到来。
  堂屋里摆起了道场。堂屋的上方是西方佛图,堂屋的两方阎罗十殿图。我侧脸看墙上的十殿图,看到了“油锅”、刀山火海,父亲要先走过奈何桥,必须经过十殿的审问,才得以发落。堂屋中央置一个地府。地府有东西南北门,像父亲平时经常去的县城。法师请了地藏王菩萨出来,地藏王菩萨超度众生,引了亡灵,才能走过这四个城门。我问法师,走过这四个城门,父亲将会干什么?脱离苦海。又去哪里人世轮回。
  我们兄妹几个齐簇簇长跪在地,叩请大慈大悲的地藏王菩萨,引度父亲的亡灵。地藏王菩萨终于出来了。法师点起一炷香,向西方佛三躬身,神王俱已到位。法师又传父亲,喊着我父亲的名字,我抬头盯住香烟袅袅后的父亲画像,希望父亲的出现。“啊―啊―啊―啊……”法师突然哀叫一声,“啊……北门是冰凉地狱,南门是滚汤地狱,西门是刺心地狱,东门是锯心地狱……啊……”我的眼泪“哗”地涌出来,“父亲呀,生死两茫茫啊……”
  老胡进来,他说我扶你回去吧,我撒开手大步走,一走二走,就回到了明媚的阳光底下,看着阳光下行走的人们,我对他们充满了敬畏。
  
  小鱼儿,莲花灯
  
  在水边,有一个人死了,许多人围着她,并不悲伤,表情庄重地用一长块白布替她从头到脚一圈一圈仔细地包裹好。并把这具洁白的、美丽的躯体轻轻地放到岸边的竹筏上,她的脚边是一盏洁白的莲花灯。水柔曼地走,竹筏慢幔地漂,莲花灯也就远了。质本洁来还洁去,水做的人,莲花引路,引她回到来的地方。
  ――题记
  
  哥在溪里戏水,我在岸边采花,哥在水里一钻一窜,像厶条大白鱼;我把花一朵朵丢到溪里,花漂到哥的嘴边,哥鱼一样呛出水与花,大喊大叫:妹,你不要玩花,长大了抓不到鱼的。
  我不要抓鱼,我就是小鱼儿。  妈妈说的。妈妈从田里上来,双脚踩在水里洗,说我是一剁、鱼儿,那次咬你的脚指头,还哭了,妈妈见我可怜,捞我上来,养大了我就成了今天这个模样。我开始偷偷照镜子,我很丑,我没有小鱼儿光滑的身体、银亮的眼睛,嘴里也不会吐一串串漂亮的水泡。我偷了妈姆的一小勺洗衣粉,搅在水里,摘一根麦秸秆,刚吹出一个彩色的泡泡,妈妈就千下子夺过去了,还说我浪费,我就骂她:老猫老猫,老猫是最爱吃小鱼儿的。老猫你送我回到水里,让我做我的小鱼儿,我要我的鱼妈妈。可老猫一忽儿就抱着我拍我的后背与小屁股,哼着歌,轻轻摇晃,我感觉我回到水里,变成小鱼儿了。爸在每天的早晨,提了鱼竿出门,每次总炫耀地提鱼篓一路高歌而回,引得左邻右舍喷喷称羡。爸把一笼的鱼儿“哗”地倒人盛满水的塑料盆中,命令我用剪刀剖这些鱼儿,自己则翘着二郎腿讲述怎样用一把米欺骗一帮大鱼儿小龟儿上钩。我不干。这些忿里的鱼儿看着我惊慌蹿跳,全没有了溪里水中的悠闲自在。盆让它们彼此拥挤、惊惶恐惧,让我想起遭狗扑打的广只鸡妈妈和翼膀下的孩子们。看着鱼儿们失揩的眼睛,不由想起我的来历:我是被人捞上来的小鱼儿,这里面的鱼儿,也许有我的妈妈、姐姐、哥哥、妹妹、爷爷还有外婆……
  妈妈也不服爸的指挥,她有时骂爸是个少爷,是个浪荡子。少爷从不帮妈妈干活,只是个引鱼儿上钩的骗子,还有蟋蟀、还有猎枪。妈妈折了爸的两根鱼竿,从此不吃鱼。
  冬天的风总是“呼呼”地响,退缩的板壁裂开一道缝,偷得月亮婆婆的“光光”在我们的床上横上了一道银色的墙。我和哥在妈的腋窝下伸出手采抚摸着墙,风乘机刮打我们的手,墙不由自主抖动几下,它也怕冷。妈妈哄我们快睡,哥说妈你唱歌吧,要不我不睡。妈唱起了孟姜女送寒衣,我和哥都跟着唱,哥很快就学会了,并得到了妈的表扬。然后妈又跟我们说起美女西施的故事。我问:“妈,她跟谁一梯漂亮呢?”“她是美女呀,没人比得上!”“那也有跟她差不多的吧!”“沉鱼之貌说的就是西施,她在溪边梳头洗脸的时候,真是太好看了,连鱼儿也看得呆了,忘了游水,沉了下去――”“沉到水底的鱼,,叫什么名字呢,我们去问问,就知道西施什么样子了。”“那你去找找那条鱼儿问问吧!”哥讽刺我。
  我的心一下子悲哀起来。我原也是―条水中的鱼儿,可当初咬了妈妈的脚指头到岸上来了,变成今天这种模样,我已不会在水里游了,我到哪里去寻找看见过西施的鱼儿呢!
  我常独自一人跑到溪边,寻找水里的鱼儿,想跟他们打听我的家世,我的家族,或者就教我怎样说话,怎样在水里自在地游来游去。我是一条小鱼儿,终究是要回去的,如今我已把鱼儿的一切本能与智慧彻底地忘得一干二净,但我必须寻我的根源,我不能不明白我的出处呀。我看见了一条小小的花斑鱼儿,我伸出手慢慢地探它,可它倏地一声溜到一边去,我慢慢地蹲了下去,大腿底感觉到了溪水的凉意,我慢慢地坐下去,坐到我的水里去,一下子坐了下去,一下子水从下边推我的腿和屁股,我踉跄了一下,水溅到了我的胳膊和脖颈上,起一层鸡皮疙瘩,我猛一口气捏一下鼻子,一个猛子钻入水中,水“吱”地朝我蜂拥,拍打我的脸,拍打我的眼,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好像西北风的天气里,家里的烟囱被堵塞浓烟入侵双眼,让人一下子晕眩,而双眼生痛。我努力地在水中坚持着,以龟儿的姿态回归水中,寻找我的来历,可是我的眼前什么也看不见,除了漆黑还是漆黑,而水更凶狠地抽打我的双眼,我的口鼻。我喘不过气,“哗”地破水而出,我不禁哭了,我是鱼儿啊,为什么水不容我了呢?
  外婆的村庄的簟场上,敲锣打鼓唱开了戏,第广场唱的是《宝莲灯》,华山娘娘爱上了刘彦昌刘公子,冒犯了天条,私结凡缘,产下一子名沉香,一家三口正享人间欢乐却被可恶的天帝察觉,命长有三只眼睛的二郎神,也就是沉香的舅舅杨戬捉了她去,压在华山底下,活活拆散恩爱一家。直到沉香长大成人,苦练武功,并得到宝莲灯一盏,战败天神天将,救出母亲――外婆和妈妈是最爱看这一出戏剧的,看着华山娘娘被杨戬带走,夫喊子哭,活活拆散,外婆和妈妈忘了身边的我和哥哥,伸长脖子看住台上,鼻子一吸一吸的,眼眶里晶亮亮一片,外婆和妈妈没看我,哪里会知道低头看地的眼泪早吧嗒吧嗒地掉个不止。我的妈妈,你在哪儿呀,谁能告诉我你压在哪座山脚下,受苦受难,我借沉香的宝莲灯,救你回来,让你领我回家。   过两天就是元宵节了,外婆坐在门前的青石头上,低头扎着一个个竹灯架,有小灯笼,小兔子,还有大公鸡,外婆笑眯眯地送给我糊上土纸的小白兔,我不接,低了头,撅着嘴,看自己的鞋跟鞋打架比赛。外婆说,不要,好,那我送给隔壁的花花了。“外婆”,我抬起头,两眼泪汪汪,“外婆,我要莲花灯!”“啊!”外婆的笑一下子没了,“就是跟沉香一样的那盏莲花灯,”我重复着,泪光盈盈,“外婆,我也要找到我自己的妈妈。”“呃――”外婆的脸一下子变得雪白,张开了嘴瞪大了眼,像被什么哽咽在胸口似的痛苦,双跟发出荧荧的光。“呃――”外婆的脸由白变灰,两额流下了汗珠,脸颊白亮亮的,“姆妈!”妈在灶间飞奔而出,扶住了外婆,一只手掐外婆的人中,又揉外婆的胸口,号啕大哭,“姆妈,你哭出来吗,你哭出来吧!”外婆跌坐在地,涕泪齐下。妈妈抱起了我,眼泪还是难止。“囡啊,”妈哽咽着,“不许跟外婆要莲花灯了,莲花灯没有了,被你大舅带走了。”28年前的夏季,一身汗水和泪水的小舅从学校赶到家里的时候,外婆正把莲花灯放进大舅舅的棺材里,众人拉开外婆,外婆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从此每年的元宵节,让全村人羡慕的一对兄弟莲花宝灯消失得无影无踪,小舅手里提的是一盏孤苦无依的小兔子了……
  妈两手牵着我和哥,又一次踏进外婆家的门。外婆看着妈妈血红的双眼,呆怔怔地:“囡,你跟他――又吵架了?”妈妈紧抿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晓得他这个性格,少讲他两句就是了。”妈妈猛地一扬头,对外婆说:“妈,我不回去了,――大弟不在了,小弟还小,我好来陪你……”“夫妻争吵平常事,住两天,回去吧。”“我就晓得你――当初不管――你――现在――也――我不是你生的――是不是?”“囡啊囡,”外婆依然脸带着笑,“做人一生世都是命!”
  妈妈在里间床上哭泣。外婆在灶问流泪。外婆生起了火,膝盖上放个小笸箩,剥起了小毛豆,我挪条小板凳靠外婆坐下。“外婆,我妈妈真的不是你生的?”“不是――”“那她――从哪儿来的?”“捡的”。“外婆――我是不是妈妈生的?”“不是。”“那我到底从哪里来的?”“你呀――”外婆侧过头突然吃吃笑起来:“你妈妈没跟你说呀?你是小鱼儿吗――是从水里捡来的――”
  晚上,睡在外婆的红漆暖床上,暖床的四周是公子、小姐在花园相会,长亭送别的画儿,我盯着掩袖而泣的小姐发呆,小姐为什么哭呢?小姐你也找不到自己的妈妈,却找到了一个男人,不好的男人而悔恨呢。哥与外婆的鼾声在房间里高奏,我用手摸了摸妈妈的脸,轻声地说,“妈妈――”“哎――”原来妈妈还没有睡着,“外婆说你不是她生的。”“……”“那你为什么不去找自己的妈妈,却找了我的爸爸?”“你爸爸――”妈妈叹了一口气,“当年――他也是陪我一起去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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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乡的戏台上,唱起了宝莲灯,华山娘娘手擎宝莲灯,款款而出,咿呀而唱时,却看见台角边一后生的双眼灼热地盯着她不停地看,后生的眼睛大而闪亮,就如她身后的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溪水,让人迷醉而晕眩。后生是个放排郎,搭了一排的盐从县城逆水而归,看见了“华山娘娘”忘了回家。后生径直找到“华山娘娘”,后生说了句话:“跟我走吧!”“去哪?”“去水的那边。”“水那边有什么?”严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要――”“华山娘娘”调皮地眨起了眼睛,“我要去找我的妈妈――”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母亲跟她开的玩笑,她的母亲说她是水那边的“洋下人”。
  夏天到了,妈妈领着我和哥哥到簟场上樟树下去听广播,八点整,每天晚上有一场戏,《珍珠塔》,《双珠凤》,当然也有《宝莲灯》,我们和村里的婶婶们大嫂们一起坐到樟树底下,一边纳凉,一边听戏,还有婶婶们的笑话,姐姐哥哥的欢笑。十点多钟了,我们一起说笑回来,到了家门,一打开门,纹丝不动,被木杠顶住了。妈妈用手拍门,并喊的“当家开门!”爸爸没有回音,我和哥哥叫起了爸爸。爸爸就是不应,妈妈和我们用力拍门,爸爸在里面大吼一声,“回来做什么?去听戏吗?听到天亮好啦,回来做什么?”妈妈颓坐在台阶上。
  溪对岸的山上有两株枝叶婆娑的结果累累的蟠桃树,引得我一次又一次涉水过溪,采摘蟠桃。蟠桃树没有主人,是野生的,是天降的种子,天降的雨露滋润着它的成长,我却感到一种神秘的暗示。也许我的鱼妈妈祈求上天让蟠桃家落在这溪对岸的山上,让我一次一次地接触水,感觉母爱的一种亲抚。我挽起了裤腿,提着鞋子踩着石子过河,水在我的腿肚子上滑滑痒痒的,舒服极了。我闭上了眼,想象这里是鱼妈妈对我的爱抚,――“嗵!”鞋子掉入水中,白色的凉鞋在水中像一条银色的鱼儿,惬意地游着,“嗵”,我又把另一只凉鞋丢人水中,两条小鱼儿一前一后游远了……鞋子啊,你能游到我的妈妈身边,做一个母女相认的传书人吗?天暗下来,村庄里已是灯光点点,灯儿啊灯儿,哪一盏才是我祈求的莲花灯,擎着它,寻找我的母亲,寻找我的来路啊!
  灶间里烟雾腾腾,妈把锅里的水舀到木盆子里,用手试了试水的温度,然后让我蹲到里面洗澡。“妈,你帮我搓搓背吗,”我第一次要求妈,妈愣了一下,说:“越大越没用!”还是用毛巾替我搓背。一下两下,盆里的水就浑了,我低头看看水,水里浮的是泥垢,而不是鳞片。我忍不住悲从中来,抖动肩膀抽泣起来,“怎么,搓痛了?”“没有。”我抬头看妈,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两个没有妈妈的孩子。“妈妈,没有莲花灯,我和你都没有希望了”“囡啊,”妈轻轻说广你是有希望的。”“啊!”“好好读书,考上大学,鲤鱼跃上了龙门,你就什么都有了。”
  25年后的一天,我找到了母亲,母亲在戏场里,戏台上唱的是《宝莲灯》。母亲拉着我的手,兴冲冲地挤出戏场,不是为了我到来,而是要急着赶阿婆们早巳约好的“九龙会”。“九龙会”在村口的庙子里,我扶着母亲的胳膊来到庙里时,阿婆们包开始了诵经:九龙山,九龙灯,九龙山上莲花灯;九龙山,九龙灯,宝灯照我行路程……庙内壁上观世音菩萨脚踏莲花宝座,手执莲花,顿首微笑;莲花童子,身着莲花衣,脚踩鳌鱼,前面行路。我看着母亲不由笑了;母亲啊母亲,找了这么多年,你终于与莲花灯为伍,你有福了。
  母亲告诉我,她最爱念的是《妙法莲花(华)经》,母亲告诉我:修行在自身,莲花灯在自己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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