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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手足_手足被鞭炮炸伤流血后

时间:2019-02-2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吴克敬 陕西省扶风县人,西北大学文学硕士。出版《梅花酒杯》、《日常的智慧》、《把窗子打开》、《真话的难度》、《渭河五女》、《碑说》等作品集多种。   
  一个老牛没脖项,七老八少都驮上。这说的是个啥呢?就是书面语说的谜语。这个谜语又说的是啥呢?是关中农家的大土坑了。
   已有一些年头,我再没坐过热烘烘的炕头了,却在今年大年初三的日子,驱车百余公里,回到扶风的老家,坐在了二哥的土炕上,围着一张炕桌,就着油炸花生、凉拌粉丝、红油猪耳等几样凉菜,?儿――?儿――吮着一瓶陈年西凤。二哥退休回家二十四年了,他原来是好一口酒的,这几年心脏不怎么好,便把那一口酒戒了。我回来看他,他是真高兴呢,就嚷嚷着和我喝起酒来。而他一但张口,就不能抑止地连喝了三杯,唬得我从他的手里去夺酒杯,却还没夺过来。
   二哥的炕头可真热呀!我坐着的屁股烫烫的,怀疑再坐下去,我的屁股非熟了不可。但我没有动,踏踏实实地坐着,和我的二哥又喝了两杯……我喝得心头热辣辣的,眼睛也热辣辣的,心想过去的日子,逢年过节,我们坐在热炕上,围着一张炕桌坐着喝酒的可是兄弟五人呢!
   多么热闹红火呀!兄弟五人,在相信多子多福的父母眼里,这是他们最大的骄傲了。而且,我的大哥吴克义,二哥吴克仁,三哥吴克智,四哥吴克强都是吃着商品粮的公家人,这在我们那个背靠乔山,脚踏古周原,名叫闫西村的小堡子,更是大家要津津乐道的呢。在我的前头,还有两个姐姐吴忍忍,吴洞洞。我生来最晚,因此,也就是父母最宠爱的,而且也还受着哥哥姐姐的宠爱。到了年节的时候,哥哥们从四面八方,大包小包的提回家来,每一个包里,肯定都有我的一件礼物,有玩的小汽车,绒猴儿……还有吃的水晶瓶,糖豆儿……我是很享受这些玩的和吃的呢。玩着和吃着,就被哪个哥哥抱起来,举在头顶上摇一个高高,然后又转到另一个哥哥的手上,举在头顶上摇一个高高……哥哥们说了,他们举了我的高高,我就能长得高,长得赢人。我是不是长得赢人,我不敢说,但我长得确实高,是我兄弟五人中个子最高的,高到我也有了资格,和哥哥们一起坐在节日的热炕上,一起举杯喝酒了。
   父母在的时候,我们兄弟五人和父母一起围坐在热炕上的炕桌前喝酒。喝着呢,父母先先后后走了,我们兄弟五人还围坐在热炕上的炕桌前喝酒……我总想,我们兄弟五人在年节时,是能一直这么热气腾腾喝酒的,但却到了1994年,先是我的大哥吴克义,不幸染疾离世,后来又过去了十年,到了2004年,我的三哥吴克智,也不幸染疾离世了,这让围坐在热炕上的炕桌前喝酒的兄弟,一下子少了两人。我多么愿意,我们余下来的三兄弟,能够长长久久,年年不断地围坐在热炕上的炕桌前喝酒呀!但是,天不睁眼,就在我和二哥大年初三喝了酒后,刚回到西安不长时间,却接到老家打来的一个电话,声音哽咽地给我说,我的二哥也走了!
   在村子平展展的街道上,我的二哥就只跌了一跤,便仙逝而去,连一句话都没给我留。眼泪刷刷地流着,我翻了一下接听电话的手机,记下了这个悲伤的日子:2009年2月17日。
   我不是偏心。尽管我说过哥哥们都很爱我,我也很爱哥哥,但我对于二哥,在他们几人当中,我是有点偏爱的,是那种有着很强的依赖性的偏爱。我偏爱的二哥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二哥工作早,在他不足十六岁时,解放军解放了关中,他瞒着家人,自觉寻到新政府的权力机关,给当地区委书记的一位老革命做了勤务员。他这一做就是三年,深得那位老革命的喜爱,到他十九岁的时候,老革命既恋恋不舍,又无可奈何地给他安排了一个正式的工作,直到他于文革前夕,当了扶风县一个叫五泉人民公社的副社长,再到文革结束,从乡镇领导干部转行,做了扶风县木材公司的总经理。
   纵观二哥的一生,他工作是勤勉负责的,做人是诚恳老实的……他所独守的那一份清纯和厚道,我想与他为老革命服务了三年是分不开的。
   我没有见过那位老革命,但二哥的嘴巴让我对那位老革命十分熟悉,我总听到二哥在说,老革命这样,老革命那样。这样那样的老革命,在历史的轨道上渐渐变得稀薄,最后连他的革命肉体也都变成一只精美盒子里的灰烬,我的二哥还要把老革命吊在他的嘴巴上说的。
   二哥说,老革命是朴素的。
   二哥说,老革命是负责的。
   二哥嘴巴上吊着的老革命,在我一遍一遍的听说中,我发现我的二哥,其实如老革命一样,也是朴素的,也是负责的,我的二哥在我的眼里,和他崇敬的老革命合而成了一。
   我有事实为记。在我八岁的时候,一家之长的父亲,在大过年的时候,当着回家过年的哥哥面,把家里的财政大权,毫无保留地交给我。父亲让我建立了一本账,要哥哥把他们工资收入的一半,按月交给我,由我一笔笔登记在册,年终时,再与哥哥们算总账。我的那个账本,不但记了哥哥们交给我的收入账,还记着家里人消费的油盐酱醋等支出账。在我们那个小村庄里,只有堪称农民思想家的父亲,才会有这样一个天才的想法,让他的小儿子,在年少懵懂时,就已承担起谋算家计的重任。
   村上人知道了我在家里的责任,把我都叫了“碎当家”。
   碎当家的“碎”字,在西府是作“小”字解的。但我想,也一定包含了琐碎的意思在在内。我不嫌琐碎,但我的哥哥们都是会嫌的,像我的大哥吴克义,三哥吴克智,四哥吴克强,就不屑于把他们该交的收入,老老实实地交给我,让我认认真真地点过数,再工工整整地记在账册中,因此在年终的总决算中,老要和我在账目上缠磨,说我把他们的付出记少了。这其中,二哥是个例外,他非常支持我的工作,按月按时,一分不差地把他要交的钱交到我的手上。二哥没有注意,他交了自己应交的钱后,时常还要买些实物回家,例如给父亲买一顶瓜皮帽子,给母亲扯一块衣料等等,二哥没有把这些算计在他要给我交的钱数里,但我不能不把这些实物登记在账册中,虽然我不知道这些实物的准确价值,但我认真地,一丝不苟地登记下来,到年终算总账时,二哥总是超额作了贡献的那个人。
   二哥为着父母,为着我们的家,无私地尽着他的责任,你说我又怎么能不偏爱他一点呢。
   偏爱着二哥的,还不只我一个,我的四哥也有点偏爱他,为此,我和二哥还闹了一次不大不小的矛盾。
   我说过,二哥是朴素的,大朴素呢。这首先表现在他的衣着上,这让在西安工作的四哥看不过去了。给二哥买了一件蓝卡叽的中山装上衣,从西安坐火车,到扶风县境的降帐火车站下了车,端直去了二哥工作的木材公司,把中山装拿出来,给二哥穿在身上。我不知道当着木材公司总经理的二哥,穿上四哥给他买的中山装,心里是怎样想的?但我可以猜测,二哥一定是高兴的。而且,在兄弟伙里相对心细的四哥,给二哥挑选的这件中山装,穿在二哥的身上是太合体了。二哥在一个周末的日子,穿着四哥给他买的中山装回家来了,我看了也是高兴的,我觉得朴素的二哥,过去的穿着,哪里像个木材公司的总经理,公司里随随便便一个人,哪怕看大门的,穿得也比二哥更像他们木材公司的总经理。朴素的二哥,太不像个总经理的样子了。穿了四哥给他买的中山装,我看着二哥,才头一次觉得他像个木材公司的总经理。现在的人不知道,在计划经济的年代里,木材公司绝对是个炙手可热的地方呢。谁家起屋架梁,或是给老人备一副棺板,能从二哥的手上获得三两寸的木材指标,那他一定是个面子大得了不得的人。
   我多么想让二哥像个木材公司的总经理呀。
   我快乐地撕扯着二哥,绕着穿了崭新中山装的他转了一个圈子。我夸二哥了,说:人是衣裳马是鞍,哥呀,你看你这才像个大经理哩。
   二哥也得意着,那是他从亲情中获得的得意呢。二哥没作掩饰地给我说:你猜是谁给我买的?
   我疑惑了,原以为是他自己买的呢。
   二哥就点着我的脑袋说:是你的四哥哩,你四哥给我买的中山装。
   我快乐的脸,蓦然黑了下来。二哥绝对没有想到,我会为此大光其火,咆哮着要二哥脱下来,给四哥还回去。我的理由就一条,父亲去世不在了,母亲还健康的生活着,四哥为什么就不给母亲置办衣裳呢?我高兴买中山装,买了穿上,穿得像个总经理,这是应该的。四哥给你买就不行,他是巴结你,兄弟不该巴结。
   我光火了一场,二哥当时没有脱下中山装,但事后,他脱了就再没往身上穿。
   现在想起这件事,我真后悔自己,怎么那么鲁莽?而我想想,还有更鲁莽的一件事,把我的二哥狠狠地修理了一顿。
   我不知道朴素的二哥,在把他的工资一半交给家用后,他的生活是怎样安排的?因为那个时候,他的收入太少了,一月到头,就只有四十二元五角的几张纸票子,交了家用后,能余下几个钱呀,要吃、要喝、要用……那点可怜钱,一分两瓣都是不够的。我到他当着总经理的木材公司去过,吃饭的时候,他和员工一样,都排在打饭的窗口上,员工们几乎无人不打一份两份的炒菜来吃,而我的二哥,上顿打的是一碗白面,下顿就打一碗稀饭,就的小菜,切成细丝,搁在他的宿舍里,一小条一小条就着白面和稀饭吃。
   事发突然,家里过冬的柴火不够用了,二哥如果动用一点他的权力,把木材公司储料场上的败树皮、烂木杠收集出一堆来,低价批发给家用,是完全可能的。二哥却坚决不,他嘱咐我去乔山深处砍柴火,对此我是一点怨言都没有的。我很乐见二哥的清明,不沾公家一点便宜。听了二哥的嘱咐,我腰里别着一把磨得锋利的带背斧子镰,去了我们村背靠的乔山,砍了两架子车的硬柴。二哥带头,一头沉在家里的二嫂、四嫂们,拉着两辆架子车,上山拉柴来了。
   乔山深处有一架南北向的贵妃梁,传说是杨玉环走进长安的一条坡。没有去过的人,想像不来这条贵妃娘娘走过的坡有多么长,有多么陡,我爬过了,就还牛皮人人(皮影戏)流眼泪,替着古人担心了,不晓得千娇百媚的杨玉环,当年受了怎样大的磨难?才走过漫长陡峭的这道梁,走进纸醉金迷的大明宫,蜷蛐在无限幽深的皇恩之中。
   二哥和我们,拉着两架子车冒了顶的柴火,肩背着车的绊绳,脚蹬着陡长的坡道,淌着滴滴黄汗,爬一步步长坡……我们爬得精疲力尽,感觉肩上的绊绳,就是一条活的毒蛇,深深地吃进了肉里。感觉脚板儿,就是两只死了的瘦鱼,使刀子逼也走不动了……我们歇在了贵妃梁嘴上,看见嘴梢上有一股似有似无的炊烟,正袅袅地向阴郁的天空飘散。
   袅袅炊烟,条件反射般惹得我们的胃肠咕咕地呻吟起来了。我看见二哥从歇脚的路边站了起来,向着炊烟飘散的地方走。我猜想,二哥是内急了呢,他要背过人去,好解决他的个人问题,然后和我们齐心协力,拉着装满柴火的架子车,翻山越岭,回到山前的家里去……我等着二哥从炊烟袅袅的地方拐回来。但我等着,等来的二哥提着他的衣襟,给我们兜来了十三个鸡蛋,二哥给大家分发着,三三两两的,分发到谁手里了,谁就急煎煎剥去鸡蛋壳,急煎煎吞咽到肚子里去。但是鸡蛋是烫的,刚从煎水里煮出来,烫得分发到手的鸡蛋,就干脆没法剥落掉坚硬的蛋壳,谁拿到手里,就像拿着几个着火的石头蛋儿,急煎煎地倒着手,哈着吃……二哥给我也来分发煮鸡蛋了,他分发给我一个,我往地上摔一个,这让我的二哥和嫂子们愣怔起来,不晓得我是怎么了?
   二哥和嫂子们吃惊地看着我,好像十分烫手的煮鸡蛋,突然地变凉了,不烫手了,抓在他们的手里不倒了。
   我在算着一笔账,一个鸡蛋三毛钱,13个鸡蛋就是三元九毛钱了。我们到乔山深处来砍柴,为的是什么呢?为的就是省钱呀。朴素的二哥却突然地奢侈起来了,花费了三元九毛钱买煮鸡蛋,这可不是他一贯的作风呀!我气愤地算着账,一下子就得出二哥这次奢侈的不合算。那时的生活用煤,一公斤只有二分四厘钱,13个煮鸡蛋的花费,可以买回家多少公斤煤?有了这些煤,我们何苦进山来砍柴受苦?
   我没和二哥明算这笔账,红着眼睛盯视着他,他不好意思了。我想他从我的眼睛里,看懂了我对于他奢侈的反抗,他走近了我,与我的身体贴在了一起,小心地剥着鸡蛋壳,剥除了一个,他自己不吃,喂到我的嘴边,劝着我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咱上山拉柴,已经两顿饭没进热汤了,我倒不要紧,但我不能看着你肚子饥。你的身子骨还嫩,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伤了身子骨。
   眼泪在眼眶里打着旋儿,我张了一下嘴,把二哥喂到我嘴边的煮鸡蛋吞进了肚子。
   我看着鸡蛋,品尝的到鸡蛋皮儿上的咸味,我想那一定是我的眼泪味儿了。
   二哥把他手里的两只鸡蛋壳都剥下来,喂着我吃了后,这才弯下腰去,拣起我摔在地上的煮鸡蛋,小心地剥着吃了。
   公社里的拖拉机站给我们村分配了一个农民工指标,我很积极的报了名,可我知道,在我之前,在我之后,还有八九个报名的人。要说,报名的人,谁的条件都比我好。我们家里,大伯和父亲,在文革中都受了大冲击,我也被定性“黑五类狗崽子”。这样的背景,怎么能在报名人中脱颖而出,当公社拖拉机手呢?
   我想到了二哥,打了个电话到他工作的县木材公司。二哥听说后,当即回到村上来,找了主事的人,说了我的情况,希望能做些工作,让我到公社拖拉机站去。
   主事的人,没说让我去,只说他家的老人年纪大了。二哥听话听音,当即听出话中的潜台词,他告诉主事人,让他过几日到县木材公司来,给老人批三寸上好的松木,给老人解一副好棺板。
   和村里的主事人说过话后,二哥马不停蹄,又去了公社拖拉机站,和拖拉机站的主事人也说了我的事。这一次,二哥没等主事人先说,他问了主事人的老人,得知他家老人年纪也大了,二哥给主事人许诺,过几日批三寸上好松木,给家里的老人解一副好棺板。
   同样的伎俩,二哥还到公社的大院里,与主任谈了话,同样的批了三寸上好松木。
   这样上下其手,我终于从村里的报名者中脱颖而出,进了公社拖拉机站。回想过去了三十年的这件事情,我是只有感慨了,朴素、负责任的二哥,原来也有其不正之风的。但我感激他,在县木村公司总经理的任上,为他小弟的前程,极为慷慨大气地使用了一次权力。
   三副上好的松木棺材板,是我的生命途程上有力的撬板。从此我离开了农村,先公社小镇,再扶风县城,后西安都会,大学的本科读了,大学的硕士也读了,并在西安城的一家老牌媒体担负了很长时间的责任,现在又去了文联,出了10多部说薄不薄,说厚不厚的书本,把这一切累积起来,如果没有二哥行驶不正之风为我按下那块撬板,我是不敢想像的。
   时光梭行,忽然就到了1984年,二哥的二儿子参加热火朝天的大学考试,结果名落孙山。二哥是要二儿子复读再考的,可侄子厌烦了寒窗苦读,宁愿回去修理地球,也不进昏灯暗夜的课堂里去了。
   束手无策,是二哥面对二儿时说不出的伤心。我在那时,参加公开的国家干部考试,以扶风县头一名的成绩,录取后安排在县文馆工作。二哥找到我,让我代他劝说侄子。我说了,但像二哥说的结果一样,侄子还是坚持不上复读班。
   迫于无奈何,二哥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决定,他退休,让他的二儿子接班参加工作。
   二哥的这个决定,是符合当时的政策的,只要家里有待岗的孩子,不分男不分女,谁愿意提前退休,就允许一个子女顶上来。但有一个条件,就是工作着的老子老娘必须是工人身份。
   二哥可不是工人呢,正儿八经一个正科级县木材公司总经理。这么说,二哥虽然作了决定,要让他的二儿子接班,可政策上还有不小的障碍。
   是政策又怎么样?二哥要向政策障碍挑战了,他的挑战是奋不顾身的,硬是牺牲他熬了半辈子,好不容易熬成的正科级干部的头衔都不要,也要让他的二儿子来接班。
   扶风县负责这项工作的领导,和我的二哥是熟悉的,觉得这是一个得不偿失的事情,便耐着性子只听二哥说,就是推着不给他办。那个时候,我刚好也在县城工作,也与负责那项工作的领导熟悉,出于对同志负责的精神,那位领导还找了我,和我商量了二哥的请求,我同意了那位领导的意见,并为那位领导的一片诚心所感动。
   像那位领导一样,我也来做二哥的工作了。我给二哥说的理由是,你才五十出头的年纪,怎么就能退休呢?你要把你的干部身份转换工人身份,你都不想想这合适吗?二哥不听劝告,执意要退休,要让二儿子接班,我就批评他,你找领导把干部身份转为了工人身份,就是搞不正之风,就是难为领导!
   可能是我的话说重了,二哥没有坚持他的意见,此后的一些日子,也不见二哥找管事的领导,同样也不找我说事,我想这件事或许过去了,但却不成想,到这项工作的时限只余一个晚上的时候,二哥到我的住处来了,他来一句话不说,只是一个劲抽烟,抽着烟还流了泪。要知道,二哥是不大流泪的,我见过父亲离世时,二哥也只红了眼睛,却也没有流眼泪,他这是为谁流泪呢?
   二哥在为他的儿子流眼泪。
   我不想再劝二哥了。冲了杯茶放在二哥的面前,又拧了一把毛巾送进二哥的手里,我给他说,让他在我的住处等一会,我出去一下就回。我这一说,二哥站了起来,他仿佛看到一束阴云背后投来的曙光,脸色一下子红润起来,嘴唇儿呼呼地颤动着,把叼在嘴巴上抽着的香烟,摇颤得烟灰四散……我去找了负责这项工作的领导,给二哥办了干部转工人的手续,紧接着办了二哥退休他二儿子接班的手续。
   二哥十六岁出门,五十四岁回家,把他穿了多半辈子的干部服脱了下来,又作起农民来了。
   二哥的这一变化,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顺理成章,几乎没有多少过度,就确确实实地成了一个农民,这不仅是一种服饰的变化,还有他肤色和他的想法,再不像他在县木材公司当经理时那么白晰,黑黑的满是太阳的光晕。
   二哥所思所想也是地里的收成,夏种玉米,秋播小麦,忙上一年四季,满囤满囤的粮食,咋看都是丰收的、殷实的,其实又值几个钱呢?二哥不满意这样的收成,就在分到家里的责任田里栽种苹果和梨,他选择的是有市场前景的新品种,俩年即可挂果。红红的苹果、黄黄的水梨,都还在树枝上摇荡着,就有腰缠现金的果品贩子,撵到地头上来收购了。
   这是二哥的优势了,他在县木材公司经理的任上,是锻炼了一些市场眼光的。他把种玉米和小麦的责任田,改种了苹果和水梨,使责任田里的收益数倍增长,给我们相对闭塞的村子,树起了一个榜样,大家纷纷向二哥讨教学习,尝试着栽种苹果和水梨,使我们村因为苹果和水梨的收成迅速富裕起来,还带动了周边村庄,依靠苹果和水梨的栽种,迅速的富裕起来。
   二哥为此而快乐着,他在电视里的农业频道上找门路,在农业科技知识读本上学方法,不断地改良和完善他的苹果和水梨栽培质量,使我们村子那一带,成了全省乃至全国有名的苹果和水梨栽种基地。
   二哥七十岁,他和他的子女到西安来,为他庆祝七十岁寿诞。我安排了他寿诞的全部仪程。我们忙得团团打转,把一桌的菜都摆上了桌,用奶油写了七十岁寿诞的大蛋糕,上面还插了蜡烛,张着嘴就要为二哥唱生日歌时,却找不到他在哪里?
   他去哪里了呢?
   我们分头去找,在我们为二哥作寿的地方,里里外外找了几个圈子都没找见,最后找到附近的一个果品市场上,才发现二哥在一家果品摊子问话,又去另一家果品摊子,一个一个果品的问着,问他们果子的品名,问他们果品的价格,问他们果品销路……这倒把寻找他的我们,惹得都乐了起来。
   我们问他,你是也想摆摊子卖水果了吗?
   这是一句玩笑话,二哥没有当真,我们更没谁当真,却听二哥说,咱们栽种水果,咱是不能只问土地的,还应到市场上问问的,都问过了,咱栽种什么心里就有底了。
   二哥的话让我佩服,我本来想取笑他的,却被他的话堵了嘴,我取笑不出来了。
   这就是我的二哥,我多么希望他一直健康的生活下去,却突然接到他去世的电话,我的心疼起来了,疼得受不住了。
   我急急忙忙地往扶风的老家回,快要进村子时,我想起三国时刘备说过的话,“夫妻乃衣裳,而兄弟为手足也。”对刘备两千年前说的话,大家的理解各有不同,甚至有很深的误解。我是怎么理解的呢?我在这里说出来,想要求得大家的谅解。刘备所说“夫妻乃衣裳”,和“兄弟为手足”,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的,试相夫妻的衣裳哪里就好随便脱了呢?谁要敢随便脱,肯定是会招人唾骂的,我们谁都不想裸着身子活人呢!而“兄弟为手足”,那的的确确是一种血肉相连的感情。
   这一年入了冬却一直不见下雪,在二哥去世的日子,却飘起薄薄的雪花,凉凉的雪花落在身上,头上,脸上,我为二哥流着泪,手足伤了,真是连着心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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