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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后台的好东西]形容帮藏了好东西

时间:2019-02-21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林特特   1979年生于安徽合肥。2005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历史学硕士,供职于北京某媒体。      拿到手上的任何一本书,我都从勒口开始读。 勒口是封面超过书芯,往里折的那部分;前勒口一般是作者简介,后勒口大多写些新书介绍;我说的当然是前勒口。
  以前,我做图书编辑。前勒口的简介总是一本书快完工时,才会要求作者交来。
  简介不能太长,长了,勒口处就显得挤。但总有人洋洋洒洒交一大篇,履历细分到每一年;每一个奖项、每一部作品都表示不能删。也有人写得极少,寥寥数语交代前半生;大多数人中规中矩,年龄、籍贯、毕业院校、取得什么成绩,年纪轻些的还会在简介中添上志趣,“平生好……”“唯愿……”总之,没有几百字概括不了的人生。
  一次,我接到一个电话。某书由两个作者共同完成。其一抱怨其二简介过多,压了自己的风头,折中办法是“我的署名放前”;电话还没挂呢,其二就推门进来了,风尘仆仆,放下背包。等我招呼他时,他说,我就来商量下,能不能前面(前勒口)只放我,把其一挪到后面(后勒口)去?
  又一次,我收到一封邮件,某名人之后强烈要求在已交的简介中加上“忠诚”“热爱”等字眼。我问为什么,他没回。后来我又问其他人,原来,几十年前,他的名人之后身份意味着噩运;几十年了,噩运早变成好运,但骨子里的“怕”种下就拔不掉了。
  勒口就是窗口啊,通往世相。渐渐地,我专拣书的勒口看。
  一个人经年不改勒口的简介,无论这些年他出了多少书;有时在报纸或电视上看到他,对他的介绍也和前几年、旧书勒口处的文字一样。我觉得他懒,或不在乎。
  一个人每出一本书,勒口都有些改动。有最新的职务、最新的被表扬、最新的“平生好……”勒口成了了解他最新动态的地方。
  一个人出了本业内重要的学术著作,勒口简介只有一句话,“××大学教授”。我摸着这句话,再摸摸封面烫金、凸起的几个大字,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作者很牛,书很有分量。
  一个人勒口文字不到100字,竟花32个字写道,“最流连爱做之事,就是怀着相机走山走水走大街小巷,上一个人的摄影课”,笔下风流之极。我不禁想,那是《老残游记》中逸云一样的人物吧?
  一个人是译者。勒口处满满当当,但写的几乎全是对原著者的情愫,“对于叔本华,我可说是一见钟情,继而与其私订终身,现在及未来,那肯定将是长相厮守、白头到老”;“叔本华的著作给予了我许多,翻译它们是某种微不足道的答谢”。仅看勒口,我就断定,这会是叔本华最好的译本。
  一个朋友,新书勒口处写着“高度热爱各种娱乐八卦,积极思考诸多无聊问题”,我扑哧一笑,想象着她删删写写,最后琢磨出一句最恰当形容自己、还要略有些自嘲的话。
  勒口即曲径通幽的妙处啊。你站在这头,借一点点光,窥见、审度那头那人的心。
  我开始研究每本书的勒口。我想象身边每个人如果有一本自己的书,勒口会是什么样。那是一个人对自己的高度概括,那说明他最想突出自身的那部分。这勒口是微博身份认证的内容;是MSN的签名档,更或者是网名、笔名本身。书的勒口常有作者像,一个人上网时的头像常是他心中最好的自己或最能代表他的什么。我最怕经年不换或者根本没有签名档的人,就像勒口处只有一句简介的书,他们的共同点要么是太有力量;要么根本不想让别人看出什么。
  哎,你勒口只这星点儿讯,让我怎生思量?
  话说到这儿,我翻了翻面前的两本书。一本关于《金瓶梅》人物,书窄小精致。勒口写着作者姓名,及“我国现代著名杂文作家、剧作家”等身份认证,其他均是职务、作品,中规中矩。且慢,勒口最后一行字是“1976年含冤逝世”。这极具转折性的语言如紧急刹车,在白卡纸上尖叫。
  尖叫,一个人的一生。
  另一本关于诗词,我随手翻到的是首情诗,诗名《赠王肃》,一共四句。作者王肃前妻谢氏,“南朝齐国人……丈夫王肃于493年投奔北朝北魏,并被任为尚书令。北魏以陈留长公主妻肃,谢氏遂不得复聚”。 谢氏的一生若是一本书,这十几个字当刻在它的勒口。
  呜,勒口处的人生,人生的勒口处。
  那些和勒口有关的人和事将在493年、1976年、2011年及更远继续吧――生者不断更新,逝者永远定格。
  
  安排
  
  祖老师的强项是“安排”。
  他向我展示过他的小本子,那是他安排的业余生活。本子上纵横交错的线网出一个个小格,小格里满是人名、数字。
  祖老师解释,每周末他都要和战友们进行麻将、桥牌或桌球比赛;战友极多,于是,他引进了选秀活动中的机制,分组作战,决出周冠军,周冠军们再战;继而评出月冠军、季度冠军、年度冠军……祖老师得意洋洋,是他引进的机制,所以他被推选为“总司令”。
  除了各种比赛,祖老师和战友们还定期旅游,他甚至号召大伙儿合伙在海南买一套海景房,轮拨儿去度假;越是假期,祖老师就越忙得不可开交,为避免祖夫人寂寞,祖老师给她也“安排”了节目。
  节目即买菜。
  每天清晨,祖夫人和小区里众年龄相当的女伴们在固定地点集合,坐上包车,两小时后到达北京某郊县,具体来说是进了山。一路上,女伴们说八卦、谈心事,再大的烦恼也在叽叽喳喳声中大化小,小化无。进山,空气清新,瓜果蔬菜新鲜又便宜;中午,她们就地解决午饭;下午两点,再叽叽喳喳乘包车返回,不觉日暮,祖老师及各位女伴的夫君也该回家了。
  包车是祖老师出面张罗的,女伴们是祖老师在小区贴海报召集的,买菜节目从内容到路线均由他一手制定,这路线视季节和风景熟悉度经常换;于是,祖老师去角逐年度冠军了,祖夫人日日山区游,两人相安无事相见欢。
  祖老师成天乐呵呵,他的口号是“绝不加班”,所以他勒令自己及下属,包括我,上班时间必须把所有事都做完,“这样就能放心去玩了”。有时,我们提前收工,祖老师便变着花样“安排”我们,“下班前做做报上的填字游戏吧”“猜个谜语?”或“我考你们个问题”,一度,下班对我来说如同下课。
  退休前,祖老师和一个战友电话,我就在旁边。
  他说,手里还有点钱,不敢动了,万一哪天不行了,要提前把儿子的生活安排好。
  祖老师的儿子我见过,30多岁的人举止谈吐和七八岁的孩子没什么两样;据说,祖老师年轻时在某技术部队饱受辐射,那些年的辐射和后来他儿子的遭遇有无关系,谁也说不清,但祖老师的脸上没人能看出郁闷、忧伤。
  我视祖老师为偶像,他善于“安排”,善于在平淡又有些无奈的生活中突破,为自己,也为别人找乐。
  退休后,单位一再表达返聘之意,被祖老师拒绝了。他说,他已安排好以后的生活,“以后的生活”是什么,同事们都不知道,但大家送他时,都有些羡慕。
  
  藏在后台的好东西
  
  史家胡同56号,通往王府井大街首都剧场的路,步行15分钟。
  1957年,周恩来打这儿走过。一个春天的夜晚,他在剧场门口,对青年们说:“走吧,去你们的宿舍看看。”
  梁秉?就在其中。他们一边走,一边轻声说笑,“谈工作、谈演戏、谈生活、谈未来”。
  走进56号,周恩来“上了宿舍楼,轻轻敲开男演员的门”,林连昆坐在床边,惊了,半天说出一句:“没想到……是您?”
  那天,青年们和长者深谈到半夜两点。
  1964年,类似的谈话重现。
  一日,老舍拄着棍,梁秉?帮他拿着包,两人朝首都剧场走去。梁秉?忐忑地问:“你看我能行吗?”他刚从演员转为编剧;老舍建议他,写杂一点,什么都写点,又贴心地说:“你年轻,完全可以改行。”
  日后,梁秉?的处女作相声《查卫生》问世,老舍修改得极细致。他甚至把“文中的‘啊’改成‘喽’”,因为“喽”更响亮。他还说,写台词,要“说着上口,听着入耳,容易记住,又不忍心把它忘掉”,一去40多年,每逢提笔,梁秉?还会想起。
  这些不为外人知的人艺往事,不曾在舞台公演。它们发生在戏外,又在戏中凸显,拼接成块,搭建出一个立体的人艺后台。
  在这后台,故人们始终保持着屏息候场的姿态。
  梁秉?记得,董行佶出演《雷雨》中的周冲时,上场前,总要穿着球鞋不断跑圈儿,跑到出汗,跑到“获得一种健壮的生理状态,再走进布景的门”;化妆时,他还要用夹子夹睫毛,“这样一来,周冲那憧憬的、期待的、探索的、明澈的、呆痴的眼神便油然而生”。
  导演夏淳大步流星走向舞台,他特地绕到左侧边幕候场的妻子梁菁面前,“在走的过程中,更以十分平静的目光与梁菁交换了一下眼色”,梁菁“像是放下心来”。事后,人们才知道,梁菁的母亲于半小时前去世,夏淳说,“有意让梁菁看见我”“好放心地演好这场戏”。
  戏比天大。
  《骆驼祥子》刚谢幕,掌声未断,演虎妞的舒绣文就晕倒在布景的小木门边。
  她醒来时,躺在协和医院急救室的病床上,她“睁着两只大而有神的眼睛”“抓住费茵的手”,久久,问:“戏……演完了吗?”
  2010年12月,74岁的梁秉?在北京人民广播电台的一档节目中,被问及写作《史家胡同56号:我亲历的人艺往事》的初衷,于是之曾评价他的《人艺的100个故事》是“人艺史”,而现在,他“想把人艺好的东西整理出来”。
  好的东西?譬如做戏。
  于是之演《龙须沟》,为角色写下《程疯子自传》,“6000多字”“可以当一篇精彩的小说”读。
  道具丁里琢磨《红旗谱》中的饺子,“回到家,连饭也吃不下去”,用尼龙搭扣不行,又做试验,在“白帆布饺子皮上衬了一圈儿细铅丝”,一直试到成功。
  拉幕的杜二爷大喊:“快找个人替我拉幕!”舞台上,布景中,松树突然断了,他跪在树根处,“头上和身上盖着厚厚的黑毛巾布”,到这出戏完,他才动。
  好的东西,譬如做人。
  1971年,英若诚结束3年牢狱之灾,回到家中。他于“七倒八歪的家具中,找到一张幸免于难的唱片,摆弄好放送机”“听着乐曲,收拾破碎的家”。1990年,他自文化部副部长之位离职,在走廊里热情地对同事说:“如果方便的话,请您明晚到首都剧场来,看我主演的《推销员之死》。”
  2010年12月26日,《史家胡同56号:我亲历的人艺往事》在西单图书大厦签售。
  一名维持秩序的保安突然摘下了帽子,有些激奋地问:“您如何解释现在文艺庸俗的问题?”全场哗然。在此之前,梁秉?刚评点完当下文化界诸多现象,他认为,太多“娱乐第一”“金钱第一”。
  作为长者,梁秉?“很感动,也很振奋”,但在现场,他对青年保安说:“我也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散场后,梁老想送一本自己签名的书给那青年,只是怎么也找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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