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警》是一部独特的军事题材作品。它所切入的是当代军人所置身的这个热闹繁荣、祥和安宁的世界,但它同时又是个危机四伏、处处陷阱的诡异世界。怎样面对这样的生活现实,小说“预警”的题旨正在于此。小说为我们虚构的主要人物和情节,是核部队的作战局长孔德武及其在现代生活条件下的种种命运和遭遇,这本身就很吸人眼球。由于他了解和掌握国家的核心机密,而且又生活在“明处”,其身份必然成为关注的焦点,有可能被躲在“暗处”的敌特紧紧盯住,因而使其无可避免地处在政治和人生的漩涡之中。这种几乎是悬崖边的人生境遇,稍有不慎即可能给国家、家庭和个人造成重大灾难。因此小说名之曰“预警”,可谓名副其实,就作品的实际来看,不仅具有强烈的警示的意味,也给作品造成令人揪心的悬念感,让读者一旦进入阅读是那样的欲罢不能。
小说其实是依三条线索展开叙述的。第一条线索是孔德武对于《现代战争的预警》一书的研究和写作,作为有着相当思想水准、工作经验丰富、责任感很强的军人,必然要居安思危、殚精竭虑,从国家的战略角度出发,在未来战争的理论和部队的战争准备上做出自己的应有努力和贡献。这是军事的预警。第二条线索是与荆长铭、程万盛的战友之情以及升迁之事乃至儿女之情的恩怨纠葛,以至于暗流涌动致使孔德武将军梦碎,以及孔之妻女欢喜出国却沦为人质。这是人生的预警。第三条线索是孔德武同间谍组织的交往和较量,在温柔的表象之下隐藏着最恶毒的阴谋。这应当是政治的也是最危险的预警,也是小说预警的真正用意和深意所在。这三条线索在作品中相互缠绕,交错演进,情节的推进在以轻松与平和的气氛展开之后,越来越悬疑、越来越紧张、越来越扣人心弦,以至于要屏住呼吸方能进行最后高潮阶段的阅读。
小说为孔德武这个人物设计了一个巨大的危机,并且生动地描写了危机发生的整个过程。作为军人的孔德武,他深刻地思考着各种情况下的战争预警问题,在这一方面他堪称具有真知灼见的专家。仕途受阻使其烦恼万分心灰意冷,但他及时调整状态以面对新的人生。他却万万没有想到,无论他春风得意之时,还是遭到挫折之时,危机都正在一步步向他悄悄紧逼过来,让他面对着人生的可怕陷阱和巨大困境。他的特定身份使他具有无庸置疑的情报价值,即使他生活再低调,言行再谨慎,间谍组织也要把他作为重点进攻的目标,处心积虑地给他设下美人计、金钱诱惑、女儿出国留学、救治精神病人等种种圈套和陷阱,并且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把施放的绳索慢慢抽紧,试图逼其最终就范。有着相当政治敏感、人生历练和事业追求的孔德武,对这一切是有相当警觉的,并且在某种程度上使对手的算计频频落空,但他却缺乏更为深度的预警意识,特别是在愤而请求退休之后,不曾识破披着战友外衣的对手一次次变换各种花招的奸计,使他因贪图一时的诱惑让妻女出国,并且以性格的善良和真诚,竭力要通过努力救治伪装成抑郁症的金盈,却反被对方利用而陷入网罗,在对手的威逼利诱下,其情感、心理和意志都在急剧的坠落,在是否叛国,是否置妻女生命于不顾中进行着艰难的抉择。小说愈如此描写,其“预警”的意味则愈浓。在最后的关键时刻,他还是坚强地挺住了,并且依靠自己的智慧和镇定,在战友的帮助下,把在境内疯狂活动的这个间谍组织一网打尽。小说把人物推向绝境来表现,使作品收到了荡气回肠甚至令人惊悚的阅读效果。而以潘金满为代表的间谍组织是那样的狡诈、毒辣和残忍,在现代社会条件下,他们采用一切可能的手段来窃取我国家重大机密以牟取暴利,对于生活在和平之中的人们,很有认识价值和警示意义。
小说对军事题材创作而言,无疑实现了对生活领域的一种新的开拓。这部以类似生活事实为依据而写作的小说,作者的本意似乎并非要把它写成反间谍题材作品。我以为小说借用的只是反间谍题材的外壳,其真正着眼点是通过这种特定的题材类型,强化对于人物情感性、心理性的描写,对于作品情节性、动作性的表现,使小说更具吸引力,从而实现作者所想要达到的对于人生的预警:即当今之世,人们面对各种利益诱惑的时候,应当认清陷阱与危险或许正埋伏其中,理当清醒着自己的神经和大脑,不吃嗟来之食,不享无功之惠,从而确保自己的人生沿着正确的航向前进。相信人们在读过这部小说之后,会对这种可贵的“预警”留下清晰的印象。
汪守德(文学评论家,原总政文化部文艺局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