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大手大脚的北支那 莽林与山脉，沉甸甸横亘在 亚洲紫褐色额头上 驾着烈马鬃毛一样的北风，一路上 粗心大意丢下无数鸟巢似的村庄
白色的雪，黑的土地
黑得像夜!白得让人惊慌
刁毒的北方啊，心狠手辣的北方啊
柔软的水忽然死去，森林显露骨骼
千辣椒一样凛烈
野猫嚎叫的疼痛
风代替鞭子，一年年抽打着懒惰的白云
黑自相问的北方呵
输掉了一盘棋又一盘棋
北极圈，套住倦怠的太阳
轮转的北方啊，一诺千金的北方啊
谁给了你这星球上最好的记忆力
像古老的磨盘不慌不忙
北方，蹲在马架子里抽着蛤蟆烟的北方
在早春的土地上
弯着腰，挽着苣麻菜筐的北方
你满襟兜着鲜花瓜果，像女人一样傻笑
因为有了招待客人的礼物
而显得格外兴奋的北方
如同嫣然一笑就飞走了的盛夏
黄昏的村子里
传来母亲们拉长声音的呼唤
豆油灯，依着土坯和茅草讲述往事
木窗棂把斑驳的棋格
和麻花被面儿凄惨的图案投在史书
北方，我的亲人一样的北方啊
站在你粗糙而广大野地里
我常常像大丈夫一样没理由地幸福
虽然我只有一次生命
但是每一年，上帝都派来了四个妻子
轮流守候在我的身旁
(节选自长诗《北中国》)
1984年秋冬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