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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义是什么意思 [定义]

时间:2019-02-21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谷川俊太郎   日本当代著名诗人、剧作家、翻译家。毕业于东京都立丰多摩高校。出版了《二十亿光年的孤独》《62首十四行诗》等七十余部诗集以及理论专著《以语言为中心》、随笔集《在诗和世界之间》、散文集《爱的思考》《在沉默的周围》和话剧、电影电视剧本六十余部。并有译著童话集《英国古代童谣集》和图画书、诗集、传记、小说等两百部出版。其作品先后被翻译成英、德、法、意等数十种不同的语言选本。
  
  关于公尺标准原器的引用
  
   公尺标准原器用约90%的白金和约10%的铱金合金制成,形如棒,其断面与被称作托雷斯卡断面的X形相似,全长约102公分。接近两端的中立面部分磨成椭圆形,并各刻有3条平行的细线。1公尺,被规定为保存于巴黎郊外国际度量衡局的国际公尺标准原器(1885年,生金制)在标准大气压、摄氏零度下,以572毫米的距离平行放置,并以直径至少为1公分的滚子均匀支撑时的中央刻度线之间的长度。日本的公尺标准原器为与此同时制成的22号,其长度被规定为经1920―1922年进行的定期比较得出的1公尺减去0.78微米的值,但由于日本1961年修改计量法后,对公尺以光的波长进行定义,公尺标准原器遂完成使命。
  引自平凡社《世界大百科事典》
  
  非常困难之物
  
   其表面被涂成灰色和白色,其容积显然不超过半立方米,侧面印有索伏特斯高提R弗利福鲁德的字样。它正好可以容纳400页柔软的白色纸张,而纸张的用途则任购买者随意。而今,我抽出最上面的一张,擤了擤鼻涕。
   它占有了某个空间。所以,它当然也要遵从时间这个存在方式。我无法断言它是美是丑。它是什么?我是否已经告诉了读者?
  
  关于不呼其名一事的记述
  
   其顶边呈锯齿状,定为某种利器所切断。其底边虽现已向对面弯折,位于我视线的不及处,但几乎可以肯定地想象,其形态与顶边相同。左右两边被与上下两边垂直的直线切断,如此记述,可以说,我便从大小以及质感以外的层面搞清了它的形状。
   关于其大小,虽然可以简单地用尺子规定,但是英寸或公分等单位只是相对的。我将更准确地记下:可以推断,其较长的两边(即顶边和底边),为我食指长度的约1.2倍,而其较短的两边,则较其更短。
   当然,如果将其从目前所处位置上拿起来测定,会有更加精密的表述,但是对我来说,它是不可触碰的。我用语言对它进行记述,是希望赋予这种行为一点神圣的性质。我感到,必须要求自己禁欲。
   那么,如果只根据有限的视觉做出判断,它是一种闪着银光的极薄的物质。参照过去的经验可以得出结论,它在外观上,是一种纸。表面并不平滑,呈所谓梨皮斑点状,上面,由HARIS字样的文字群构成的纹路清晰可辨。
   它的固有名称我当然是熟知的。我不在此记述它的名字,并不是出于韬光养晦,无非是因为这才是一篇文章的主题。关于它偶然(所以才已经是必然)地存在于我的眼前的因果,我也不做叙述。因为,我会要求自己使用与此记述不同的另一个主题和方法。
  
  小丑的晨歌
  
   它不是在吗?不是什么吗?
   没人对它进行表述,但我想,它的轮廓是清晰的。虽然无法想象它会永远保持它的位置,但我想,现在,它正微微地反光,还投下了影子。它不应该不在,不知何故,它似乎就是什么。
   然而,如果它是什么,我们便可以认为,即便没人使用它,也不能认为它是什么都行。我感觉,我似乎希望它是个什么。它不应该不是什么,不是吗?如果它不是什么,那究竟能是什么呢?除了这什么之外,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因为毫不暧昧,所以还不是什么吗?这个无法追问如果是什么那究竟是什么的什么,这个无法回答什么也不是的什么,这个不是什么的什么,你不觉得它这样很好吗?
   贝壳、绳索、眩晕等等都太简单了,所以希望它是一个不是什么以外的什么!沉甸甸,又轻飘飘的。
   说实话,我在想,世界就此开始就好了,或者――终结也好。
  
  什么也不是之物的尊严
  
   什么也不是的东西,什么也不是地一骨碌倒下,在什么也不是的东西和什么也不是的东西之间,有着什么也不是的关系。什么也不是的东西为何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想问个究竟却又不知道问法。什么也不是的东西,无论何时何地,都若无其事地躺倒着,虽然不会威胁到我们眼前的生存,可正因为什么也不是的东西的什么也不是的性质,我们才狼狈不堪。什么也不是的东西,有时会触摸汗毛浓重的手,有时会闪着炫目的光对眼睛诉说,有时会吵闹得震耳欲聋,有时会酸溜溜地刺激舌头。然而,如果什么也不是的东西被其他什么也不是的东西区别开,那么它就绝对会失去它的什么也不是的性质。将什么也不是的东西作为一个无限的整体把握,与将其作为多样而细微的部分把握并不矛盾,但什么也不是的。(以下删掉)
   ――笔者什么也不是地讲述什么也不是的东西。笔者讲述什么也不是的东西,常常感到它似乎就是什么。量它的尺寸,辨别有用无用,强调它的存在,表现它的质感,都不过是在增加对什么也不是的东西的迷惘。无法定义什么也不是的东西的理由,是在于语言结构本身,还是在于文体,抑或在于笔者的智力低下?断定个中缘由的自由,在读者一侧。
  
  剪子
  
   它此刻就在桌子上,我看得见它。此刻,我可以拿起它。此刻,我可以用它将纸张剪成人的形状。此刻,我甚至也许可以用它将头发剪去,变成光头。当然,要排除用它杀人的可能性。
   然而,它还是一种会生锈的东西以及会变钝和变旧的东西。虽然还能用,但是不久就会被扔掉。它是不是用智利的矿石制作的?德国武器制造商库鲁普的手指是不是触摸过?尽管这些都已无从知晓,但是不难想象,有朝一日,它会像从前那样,从人类制作的形状中逃脱,回归到更加无限的命运之中。此刻,它就在桌子上,诉说着这段时间。它并不朝向谁,冷淡而无语,若无其事。人类制造了它是为了对自己有用,可比起有用,它首先是无奈地存在于此的。它不是那种只能叫做剪子的东西,它已经拥有其他无数的名字。我不用这些名字称呼它,这与其说是单单出于习惯,不如说是出于自卫。
   因为,它如此的存在,有着从我身上抽取语言的力量,我会时时面临这样的危险:被语言之丝拆解开,在不知不觉间,变成比它还要稀薄的存在。
  
  对杯子的不可能接近
  
   它多半会呈有底面而无顶面的一个圆筒状。它是直立的凹陷。它能将一定量的液体保持在地球的引力圈内而不致使之扩散。其内部只充满空气时,我们称之为空,然而即便此时,它也会因光照而现出清晰的轮廓,它质量的存在不用称量,也会因冷静的一瞥得以确认。
   用手指轻弹时,它会发生振动而成为一个声源。虽然有时被用作暗示,偶尔也会被用作音乐的一节,但是它的声响有着一种超实用的固执的自我满足感,直逼你的耳鼓。它被置于餐桌上。或被人握在手里,也时常从人的手上滑落掉。事实上,它会隐藏起因容易被故意打破变成碎片而成为凶器的可能性。
   然而,即便被打破,它也不终止它的存在。即使这一瞬间,地球上的所有杯子都被摔成碎片,我们也无法逃离它们。虽然在各自的文化圈,它们依各异的表记法被授予名称,但是对我们来说,它是作为一个通用的固定概念存在的,尽管实际上(用玻璃、用木头、用铁、用土)的制作会因伴以极刑的惩罚而遭到禁止,但是我们也一定无法从它依旧存在的噩梦中获得自由。
   它主要是为了解渴才被使用的一个道具,尽管它不具备比两只手掌能在极限状态下被互相合拢或凹陷更多的机能,但是在现在多样化的人类生活中,时而在朝阳下,时而在人工照明下,它都无疑作为一种美沉默着。我们的理性,我们的经验,我们的技术使它出现在地球上,我们为它们命名,极其自然地用一连串的声音发出指令,但是它究竟是什么?――谁也没有足够的知识来正确的理解它。
  
  关于我看杯子的痛苦和快乐
  
   木桌上有一只透明的杯子,杯中盛着水。现在,60烛光灯泡的灯光从左上方斜射过来,使杯子侧面的圆筒形玻璃的一部分呈现出极淡的虹色光谱。但是,它绝不是杯子和杯中水的修饰物。
   水不是为解渴才被打来的,也许可以认为,它是哪位家人(或许是孩子)毫无目的地,或是作为一种游戏放在那里的。然而,尽管它的姿势极为平常,却给观者一种紧张感。这种紧张,不是由玻璃的质感所暗示的脆弱和水的质感所暗示的变化的可能性带来的,恰恰相反,这让人感到它来自其不动性。尽管如果有人伸出手,杯子和杯中水(和桌上的柔和之影),就会在瞬间之内受到破坏,但是,它现在存在于此的事实,已经让你无可奈何。
   尽管其不动性与永远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但对所有的人来说,它的出现就像一个谜。因此,不会存在任何描写和表现的语言,也不会存在任何描绘的绘画和雕塑。然而,它非但不会因此而变得暧昧,反而会因此而变得越发明晰,因其过度明晰,它甚至会使观看者慢慢接近〈诗〉的观念。是的,您啊,我现在在那里只看得到〈诗〉,太过炫目,全然触摸不到的〈诗〉充满着我无言的心,我最终还是焦躁起来,甚至感到一种近似于酩酊的安详感。
  
  与无可回避的排泄物的邂逅
  
   路面上有一堆来路不明的东西,我们也许会毫不犹豫地称之为排泄物。这带着透明汁液的高粘度颗粒状物质,映着白昼的光线。从它那带有无数若隐若现的气孔的表面上,我们可以知道,它不是被巧妙打造的蜡质工艺品。它臭气熏天,以至于让人感到它是有毒的,谁都有权利迅即避开视线遮掩口鼻,且扫除它的义务,也不能说只有被任命为专业的清扫人员才绝对拥有。然而,我们将自己装扮成不许它存在的模样,而忽略了自己心里也会常常生发出它的等价物的事实,这哪里是卫生无害,无非是应当摒弃的伪善,甚至会导致我们迷失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结构中重要的一环。
   微而观之,它可以解体到分子的层次,作为与其他有机物无甚差别的一物质,在科学准备的目录中,占据它恰当的位置;宏而观之,作为生物新陈代谢,抑或食物链的一过程,对既有秩序的内部,可以说它有着谦虚的功能。事实上,已经有几条蛆开始在那里生存,如果能够不带任何成见地判断,就连它的臭气,恐怕也和我们常咂摸的某种嗜好物的气味无甚距离。
   然而,毋庸赘言,我们的感觉并不是流动的,我们会受到这些看法的欺骗。这块东西被光照射,风化、分解,变成尘埃在大气中浮游,在不知不觉中被我们呼吸进来。不能否认,此间,我们对它的存在怀着一种畏惧,这是事实。可以说,以这种形式面对它的人类精神,正是在这种畏惧中,暴露出了我们最难以明解的内心世界。
  
  对苹果的执著
  
   不能说苹果的颜色有多红,苹果只是苹果。不能说苹果的形状有多圆,苹果只是苹果。不能说苹果的味道有多酸,苹果只是苹果。不能说苹果的价格有多贵,苹果只是苹果。不能说苹果美丽得有多么漂亮,苹果只是苹果。无法分类,又非植物,因为苹果只是苹果。
   是开花的苹果,是结果的苹果,是在枝头被风摇动的苹果。是挨雨淋的苹果,是最终要被吃掉的苹果,是要被摘下的苹果。是落在地上的苹果。是要腐烂的苹果。是种子和冒芽的苹果。是没有必要称之为苹果的苹果。可以不是苹果的苹果,是苹果也无妨的苹果,不论是不是苹果,一只苹果就是所有的苹果。
   红玉、国光、王铃、祝田、皇后、红先,一个苹果,3个5个一包装的7公斤苹果,12吨苹果200万吨苹果。被生产的苹果,被搬运的苹果。被称量被捆扎被取走的苹果。被消毒的苹果,被消化的苹果。被消费的苹果,被抹消的苹果。是苹果!是苹果么?
   是的,就是在那里的,就是它们。就是那里的那个筐子中的苹果。是从桌上滚落的,被画到画布上的,被天火烧灼的苹果。孩子们把它拿在手上,啃它,就是它,它。无论怎么吃,无论怎么腐烂,它都会一个接一个地涌现在枝头,闪着光盈满在店头。是什么的复制品?是什么时候的复制品?是无法回答的苹果。是无法提问的苹果。无法讲述,最终只能是苹果,现在仍是……
  
  一部限定版诗集《世界的雏形》目录
  ――献给入泽康夫
  
   将下列物件收入一个有限大的容器,这部诗集即由此而成。正在申请创意注册。系非卖品。
  
   1羽毛。拾于街道。可能是麻雀胸前的羽毛。
   2发条。黄铜制品。直径约15毫米,长约50毫米。
   3明信片。寄信者姓名无法判断。
   4橙色玻璃纸片。遮在一只眼上可观风景。
   5硅酮整流元素。IN34或同类。
   6妄想竹子。为明确起见,记学名于此。Phyllostachys heterocycla var.pubescens
   7纸飞机。以1973年出版的任意一部诗集的一页为材料。
   8砂。一小把儿。注意保持干燥。
   9糯米纸。日本药局的药方。
   10国营铁路美幸线、仁宇布?东美深 间单程票。未剪过的票。
   11蓝色不明物,一个。
   12加盖着东京都杉并区政府公章的死亡通知书,一份。
   13口琴。
   14非常时期,可将此诗集完全破坏的适量炸药。所谓非常时期意指何种时期有待读者判断。
   15物件4的玻璃纸太大时使用的剪刀。亦可用于物件7的制作。
   16尚未被命名的物件。虽然构成它的各个零件为针叶树的叶子、果汁软糖、生锈的短钉、雾
  状液体、微弱的超短波振荡器、约300克肉馅等有正确名称的物体,但其整体无法称呼。
   17C30型盒式录音带上所录数人的呻吟声。
   18密封的旧火柴盒。
   19蓝色不明物件,又一个。
   20简朴,且有某种祭祀意义的物件,诸如白木筷子之类。或白木筷子本身。
   21为保证压缩物件2的位置,钢制镀镍的小装置。
   22因热度而扭曲的唱片一张。有可能为盗品。
   23葵花子,一袋。
   24五万分之一地形图长野6号,版权所有印刷兼发行人为地理调查所。大正元年测图昭和十二年修订测图。
   25水果刀。
   26梳子。已经用旧。
   27木制陀螺。
   28红色铅笔一支。作为与其说记录文字,莫如说为抹消文字∶即对语言的一种凶器。
   29味精,或许是天字第一号。
   30任意一份报纸连载漫画的剪报。数量不定。
   31对某特定个人来说具有某种特定意义的纪念物。重量五公斤以内。
   32足够购买物件10的货币。但是,只限于该物件欠缺时。
   33取消物件6。作为一种推敲的结果。
   34物件23生长所需土壤。含降雨及日照。即这部诗集如果没有不固定读者的参与,就无法成立。
   35有可能实现物件34的时间。
   36测量物件35所需的日历。
   37原子弹。最古典的一颗。附有简明使用说明书。
   38取消物件14。
   39按照收纳物件37的指示,产生这部诗集的可行性极小。无奈,只好采用通过诗集目录而不是诗集这种办法,使诗歌成立。即下一个物件成为急需。
   40小词典。最好是已经绝版的。
   41撤回物件27。伴随文体变化而做出的应急处理。
   42抹消物件5。同上。
   43消去物件15。同上。
   44消除物件25。同上。
   45物件45空缺。
   46在1940年前后,被称为纪元节的节日,向小学生免费赠送菊花形 的红白色点心。
   47蜘蛛网。一张。
   48面具。
   49乱作一团的毛线团,一个。
   50受民法制约且至少被歌唱过一次的物件。
   51用途不明,有茶色光泽的物件。
   52作为嫉妒的结果,被破坏尔后又被修复,留下记录的物件。
   53猥亵,且不断增殖,在盐水中泛红。
   54旗帜一面。随微风飘展。
   55按手印或署名。有法律效力的物件。
   56大约三公顷红薯地。
   57黑人女子一生所分泌的唾液。
   58数代画家持续描绘的贫民窟的工笔画。
   59搞到手最大的石质陨石碎片。
   60为抑制此目录不可避免的膨胀及加速,保留包括已经取消、抹消、消去、消除、撤回的物件1乃至59。在此略去此行为所带来的这部诗集及诗集目录的相对变化。
   61如果此目录作为第三种邮件 得到任何的印刷品被复制时,将该印刷品的所有页码用麻绳横捆绑后,收纳起来。
   62能够收纳物件61及保留中的所有物件的容器一个。
   63解除物件7的保留。
   64在容器外保持足够的使物件7得以漂浮的大气。
   65该目录的作者,申请解除有关该目录一切法律、道义、艺术责任的申请书一份。申请对方为不固定读者。
   66解除物件23、34、35的保留。
  
  推敲去我家的路线
  
   “啊!松鼠!”少女叫道,手中的扇子不意滑落。
  引自《去我家的路线的推敲》
  
   从丰岛区的池袋到西南方向杉并区的荻洼,直线距离不过9公里,但地铁丸之内线,却因特意绕道,途经茗荷谷、御茶水、东京、银座、四谷、新宿而受到好评。很遗憾,我家在终点荻洼的前一站,即南阿佐谷附近。在南阿佐谷站走出到地面,就会别无选择地站在了青梅街道的人行道上。如果从那里往东走,路南就是杉并邮局,然后是杉并警署,路北,现实中坐落着杉并区政府,接着,我想该有一家体育用品商店进入视野了。在它的拐角处向右一拐,和青梅街道告别就对了。
   如果走这条路,不用拐什么特别的弯,过了杉并水道局,只下一个缓坡,就会迎面遇到住宅公团阿佐谷小区。而且,最后的几十米处,还有一个网球场。所以,如果说走到头左拐,遇到公用电话亭后再左拐,其实就等于是绕网球场半圈。(只是,第二次左拐后,会在右方看到杉并税务署)
  之后就简单了。捡附近任何一个狭窄的十字路拐进去,你都得再拐一个。你或许会遇到一两家世俗的小烟铺,但你完全没有必要在那儿迷路。因为没有悬崖和人造湖之类的东西,所以事实上可以无视危险。穿过墓地间夹缝般的小径,那家蔬菜店可以成为标志性建筑。
   当然,蔬菜店的隔壁是卖酒的,它的隔壁是卖点心的,然后是齿科医院、油漆店、书店、水果店,周围的共同体就这样连接在一起。往北,过了青梅街道,它变得越来越高密度化,最后被收敛到国营电车阿佐谷站。当然,从这一站也能徒步走到我家。
  
  完美线条的一端
  
   一枚树叶,在完美线条的一端。尽管叶脉纯属一种功能,却在实现着自我,仿佛期待着被我们读懂。(它几乎可以说是被画上去的)也许,把它当作预言阅读的人应该在僧院里死去,把它当作设计图阅读的人应该患上癌症。而把它当作地图阅读的人要在森林中迷路,把它当作骨头阅读的人,最好歌唱着秋日的长昼过活。
   即便抵挡住这般诱惑,不去从中阅读什么,但是,很显然,我们依旧无法摆脱人的尺度,完美的线条,已经被封在了任何视线都无法到达的彼岸。就算是一根瘦木,也不厌其烦地体现着这一点。不光是叶,就连伸向空中的树梢,捉弄土壤的根须,甚至脆弱的枯枝,也都体现着。
  
  栖息的条件
  
   缓缓地隆起,形成一个浅浅的进深,再斜向伸展,扭曲着被折成几折――
   时而松弛,不断地微微膨胀,(其整体上为流体)同时向上方上升,转瞬之间找到平衡,但是下一个瞬间就软软地歪斜,然后很快就静静地扭曲着滑走――
   不知不觉间洞开,不知不觉间紧缩,表连着里,圆滑地反转,(爆发地收敛)再泡涨、弹跳、痉挛、结块、融化!
   颤颤巍巍,模模糊糊地沉淀、抽动着,(卷曲收缩着)因此默默无言地――
   力从彼方来,力在此生力,力与力较量,被力之网捕获一般挣扎着,又因力而无限地扩展开去,在决不会被切断的不规则性中,孕育着来路不明的律动,漫无边际――
  (看似回归,迷失方向)
   没有微观也没有宏观。星星摇篮里的肉质摇篮,我们栖息,享受无限的眩晕。
  
  关于灰之我见
  
   无论多么白的白,也不会有真正白的先例。在看似没有一点阴翳的白中,隐匿着肉眼看不见的微黑,通常,这就是白的结构。我们不妨这样理解,白非但不敌视黑,反而白正因其白才生出黑,孕育黑。从它存在的那一瞬间起,白就已经开始向黑而生了。
   然而,在走向黑的漫长过程中,不论经过怎样的灰的协调,在抵达彻底变黑的瞬间之前,白都从未停止过坚守自己的白。即便被一些不被认为有着白的属性的东西――比如说影子,比如说弱光,比如说被光吸收的侵犯等,白在灰的假面背后发出光辉。白的死去只是一瞬。那一瞬,白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种完整的黑顿现。然而――
   无论多么黑的黑,也不会有真正黑的先例。在看似没有一点光亮的黑中,隐匿着肉眼看不见的遗传因子一样的微白,通常,这就是黑的结构。从它存在的那一瞬间起,黑就已经开始向白而生了……
  
  玩水的观察
  
   先是被水濡湿的足迹消失,然后是可爱的酒窝和圆圆的眼睛消失。一旦桃色的手指消失、乌黑的卷发消失,膝盖消失,不消瞬间的功夫,蓝天消失了,花朵消失了,接着,所有的文字也都消失了。当然,士兵们消失,锥子、铁锤、钳子等工具也消失,由此足以推测出,思想也一定消失了。就是说,从最确定的东西到最不确定的东西,全都消失了。
   将这种状态描述为一切都消失了,那是懒惰诗人惯常的手段,其实,“一切都消失了”也消失了,意味着“一切都消失了也消失了”都消失了,然而,还来不及被这种文字游戏弄得神魂颠倒,在下一个瞬间,一条活蹦乱跳的鳟鱼就出现了。 也来不及细想,紧接着,小河、还有无主的皮包、六法全书、午后二时十三分出现了,此外,恋人们也开始出现。然后一瞬之间,被水濡湿的足迹重又显现,那位SXXX小姑娘(五岁零五个月)裸露的肚皮和中间漩涡般的肚脐以及兴高采烈的笑颜也出现了。
  
  世界末日的细节
  
   没有风,青苹果却从枝头落下。被放出的羊们叫起来,直到入夜也咩咩不止。咯吱吱的门扉变得和羽毛一样轻,书签从书页间滑落,刚刚竣工的歌剧院里,歌声突然无法传到观众席。彩玻璃上爬满裂纹纯属无奈,可孩子们的不再哭闹却叫人难耐。蚂蚁回不了家,在草间游移,音叉时钟的音叉普遍高了半个音,它开始鸣响时,袜子提了多少次也还是一味地下滑,桌上的腿麻了,壁纸生了麻疹。然而那种被称为嫉妒的情感,却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发强烈有加,因无一可以决定,家长们的腹部或硬结为板状,或凹陷成船底状。咖啡豆的库存见了底,侧视的水兵凝望正前方的时候,动物园的骆驼傻呆呆地走上街衢。星星像瘫了双腿蹭到一起,铁质的雕刻被大锤铸就,曼陀罗的佛们撩起衣衫下摆,溯流而去,孕妇们浑然不知地排成队,所有的事件都成为下一个事件的前兆,然而勋章照授,只是世界的细微之处开始丧失其凸凹和特有的臭气。
   螺旋伸直,直线忘记了紧张而弯曲,圆扭曲了,平行线向外互相背离。就算想笑它的滑稽,肌肉也已经不属于皮肤。镀锡的白铁皮碎片一样的东西不断从空中飘落。白痴的脸上,终于驻留下人类无法实现的睿智的影子。大气被真空吞噬。地球上所有的语言,不论是有文字的还是没有文字的,都收敛为O形的叫声,沉默缓缓地将这叫声卷入漩涡、紧紧抱拥的时候,一粒蒲公英的种子,想要到达地上却又无奈地在脸颊一带游荡。
  
  模拟解剖学式自画像
  
   我吃了草莓。我有一颗金属填充的臼齿。我看到了一棵不知名的树木的嫩叶。我有虹膜。我往胶合板上钉了钉子。我有上腕二头肌。我反复哼唱记忆模糊的一段歌曲。我有舌下小丘。我嗅到了在中杉路的空气中擦肩而过的女人化妆品的香气。我有龟头。我一边查辞典一边写下几个字。我有指间球。我因不知什么重要,所以我把我写个没完。我有侧头叶。
   我被拒绝了解自己到底为何人。尽管如此,我还是含有苯基丙酮酸。我有仙肠关节。我发现自己对友人的不幸心中窃喜,而它正是支撑这种构造的物件之一。我还有麦斯乃尔触觉小体,可以在电车中感知向我靠来的醉汉汗涔涔的皮肤,但却不想承认他的神经胶与自己的神经胶如出一辙。我难免自己在死掉之前是自己的俘虏,这让我感到轻微的晕眩。我有蜗牛导管。它通过地球重力,与未知的星际物质接触。我总会在焚尸炉中被烧去。只留下一个甲状软骨。
  
  祭祀仪式备忘录
  
   平举起你的双臂!为了你所属的空间!平静地重复你的呼吸!为了你出现的时间!你唾吧!为因侮辱而伫立!你闭上眼睛吧!为因恐惧而知晓!
  用嘴唇沾沾水吧,为了显示人类的饥渴!用脚踩踏荆棘吧,作为一个伪善者!焚香吧,与他人分享大气!摇响铃铛,作为对沉默的负荷!
   不要遵从惯例!可以即兴,可你不要占卜!不要预言!
   不要披上死去鸟儿的羽毛!你不如用连根拔除的草装扮!不要用任何随从陪伴!也不要建造过高的祭坛!不要为任何事祈愿,只呻吟就是,不要用任何语言!
   用你的拳头擂击大地!为证明对宇宙的顺从!用你的手掌遮掩面孔!为接近死者!要跳三跳,为了幸福的同胞!要自报家门,为了不使恶骂浪费!
   要流血,成为牺牲品,但是不要死!要活下去,挥舞五色彩巾,仿佛漫不经心的魔术师!
  
  风景画从画框里流出吗?
  
   画家画了一种与眼前的物品完全不同的东西,而且,它也与我及我心想的东西完全不同。位于近景的似乎是司空见惯的眼药水瓶,中景为天空,远景有类似动物脚趾一样的东西。同时,由于所有的东西都是用近乎深棕色的色调画出的,所以在整体印象中它就像是一块橡木厚板多样的木纹。
   也许没人能够指明这是哪里,甚至也没人敢说出这是什么。然而,这幅画丝毫没有抽象化,也没有与任何人的心绪相对应。这样的画当然不能期待它是什么室内的什么壁画,然而正因如此,画或者画家也不必受罚。它只是对现世无数事物的,偶然却也因此而诚实的窗子一样的东西,我们透过那扇窗所看到的东西是什么,则永远被隐藏起来。
   也许,只有做工精细成为沉默匠人手掌的镜框,是可以推测出那幅画的价值的唯一根据,然而,没人能够保证画面不越过镜框流走。
  
  打开的窗户的例句
  
   窗户被打开了。打开的窗户被扭曲的风之绳与风景相连接。不,打开的窗户往往只能被我那焦点外移的视线观察到极小的一部分。不,打开的窗户是被不断褪色的黄土色涂料装饰着的。不,打开的窗户借助于流动,填充在开放处的空气,将室外的细微声音传播到室内。不,打开的窗户以其被打开的状态,记录着打开它的人几分钟之前的行为。不,打开的窗户将数位匠人的技术,低调地展示了半个世纪。
   不,打开的窗户是一个琐碎的幻想。任何细节的描写都不过是为说话人语言的抚慰而准备的粗野材料。不,打开的窗户作为一个无用的观念,使一个人和另几个人之间产生瞬间的不安定的连带。不,打开的窗户表征着眼下这个瞬间被打开的不可计数的全世界窗户的总量。不,打开的窗户是不断由实在向比喻滑落的动荡的映像。不,打开的窗户,不论在多么错乱的文脉中都不会遭到破坏。不,打开的窗户是无意义的。不,打开的窗户传播憎恶。
   一只蚂蚁沿窗框爬行。窗户被打开着。
  
  被隐藏起来的名字的命名
  
   第一个名字与恐怖一同被唤。第二个名字因惊愕而无法出声。第三个名字是野兽的呻吟,第四个名字不过是叹息。第五个名字趁着黑暗无声地私语,第六个名字已经成为禁忌,第七个名字与不幸的笑声无法分辨,第八个名字是诅咒,第九个名字是喃语,第十个名字已经暗示出阶级。第十一个名字和第十二个名字当然是闲言恶语,第十三个名字借用了其他的名字。第十四个名字是懒惰的拟声词,第十五个名字在被叫出口的瞬间变成死语,第十六个名字不被重复,第十七个名字将人赶向死亡,第十八个名字对其进行解释,第十九个名字是一个只是名字的名字。第二十个名字是一个包罗万象的名字,第二十一个名字什么东西的名字都不是,第二十二个名字轻而易举地挂在万人的口上,第二十三个名字睡眠一般令人愉快,第二十四个名字在似梦非梦间被传颂,第二十五个名字指示着彼岸,第二十六个名字终于无名……
   于是,及至第二十七个,名字终于成了语言,名字生出名字,名字为名字命名,名字否定名字成为新的名字,名字像癌细胞一样不断繁殖,而且所有的名字都被记载到了辞典里。然后,幸免于此的上述二十六个名字,已经没有了相应的音声和表记,被埋到了人类的胫骨里。
  
  na
  
   十月二十六日午后十一时四十二分,我写下“na”。“na”的意思为一,日语中的一个平假名文字;二,可以用“na”这个音指代的事物的幻影及可以联想到的一切,就是说,“na”中包含着始于“na”终于全世界的可能性;三,我写下“na”的行为的记录;四,以及与上述一切共通的内在的无意义。
   十月二十六日午后十一时四十五分,我用橡皮将写下的“na”擦掉。“na”后面的空白的意义,是对前述四项的否定以及不可否定的事物。就是说,如果不记述写下“na”及擦掉“na”的事实,那么对他人来说这些就并不存在,因而其行为也就不复存在。然而,如果加以记述,那么无论我做出怎样的行动,都将无法否认“na”。“na”就这样存在了。十月二十六日午后十一时四十七分,我无法背叛我生存的形式。无法超越语言。甚至只是因为一个“na”。
  
  咽喉的黑暗
  
   之所以将唯有凭依人的肉体和肉声才得以成立的exercise以脚本或记录乃至梦幻都无法捕捉的形式活字化,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只限一时一地的人的肉体和声音的鲜活,在我心中诱发了语言。
   用语无伦次的信口开河、姿态做派和模仿学舌,我将它们的轮廓传达给集体十四行诗的各位演员,他们虽然困惑,却也用无常的手、腿、咽喉、嘴唇,一瞬之间在半空中现出幻影。它们将通常的语言所无法给予的战栗给了我。
   然而,以下文字群的活字,却与此类事件相去甚远。
  
  一、鸟兽戏画
  
   那里站有几个男女。站立的时间可为拂晓,亦可为白昼,站立的场所也是自由的。如果是自娱自乐,那么他们可是荒野的一点;如果是想让观众看到,那么他们就不妨是在舞台上。他们没有必要接受作为职业演员的专门训练,也许,他们首先就不是他们而是我们。
   起初,他们似乎是沉默的。可是你侧起耳朵,就会听见他们身体发出的声音,血液的循环和心脏的跳动,还有呼吸和消化器官的声音。也许,你甚至还会从中听到他们那现在正要说些什么的身体的弹性。
   他们嘴唇微启,从那里,露出几近呼吸的私语。那是怯懦而又敏感的小鸟的低吟,它们觉察到厚厚的云层那边,太阳正在升起;那还是幼兽们的鼻息,它们尚未睁开眼睛,就在找寻母亲的乳房。
   慢慢地,这些声音增加了种类,也加大了音量,虽然丰富得足以覆盖地球上动物区系的全部,但是并不要求你对每个鸟兽的鸣叫声做忠实的模仿。
   比如说鸡,比如说牛羊,比如说猫狗等家畜,我们自然可以模仿乃至再现,然而,由于其他种类的鸟兽属于我们的想象世界,所以我们会使用人语之外的我们所能发出的所有声音。但是,不管这些声音有多么奇怪,当然都远远不及现实中鸟兽数百万年来发出的鸣叫声。
   声音持续了几分钟之后,渐次沉静下去,虽然最后静谧得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但它还是不间断地开始向下一轮过渡。
  
  二、呻吟的赋格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站在那里,他们中间隔着一定距离,也并不是相对而立。两个人仿佛都没有注意到彼此的存在。也许,他们都很自然地闭着眼睛。
   可以看见二人的胸部因呼吸而缓缓起伏,肩部也在一上一下。寂静之中,我们的耳朵可以听到一些细微的声音。那声音断断续续,给人一种好似在空中飘浮的印象,但是很快就会让人明白过来,那是他们俩发出的呻吟声。
   极其缓慢,且有着不规则周期的两个呻吟声时而孤立,时而互相纠缠着,一起前行。前方也许可以说是很音乐的。被慎重控制的渐弱渐强,往往带来音的强弱抑扬,从轻缓到中强。
   呻吟声仿佛传达着肉体的苦痛,又仿佛无意识地表现着性的快乐。也许有时候,还可以理解为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极深的精神不安,因了这呻吟声而勉强得以释放。
   不管怎样,如果呻吟声只让人联想到一种情况,那就是很深。虽然它的确是从二人的喉咙里发出的,但是听起来,却又像是一个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正以人体为笛,吹奏出超越人类的情感。
  (似乎是为了防止呻吟的抒情,蹲在二人背后的几个人影,有时会发出几声日常的咳嗽。)
  
  三、点画法
  
   这里的每个人虽然都还没有意义,却又都可以说是显然不同于鸟兽鸣叫的人类发声的单位。其过程毫不圆滑,甚至笨拙努力得有些荒诞。
   这是因为,那些新的声音并不是依各人的意志而发出的。至少,在最初很短的时间里,它是以打嗝儿一样有些滑稽的形式,从内部涌上来的。
   用尚未有意识地使用过的声带、舌头、牙齿和上颚,发出有着某种秩序的声音,哪怕仅此一声,也是一种巨大的意外抵抗行为。有人尽管口吃也要吐出声音,有人强行使用肌肉,想赋予声音以声音。
   然而,在与涌上来的声音的格斗中,人人都不知不觉将其调驯,还更进一步,自己创造了声音。各人单枪匹马各自到了这里,但是此间它们记住了,将它们驯化了的声音投向自己以外的人。
   这是一个纯洁无邪的游戏。没有任何意义,但那因寻求伙伴的人类的情感而带电的声音,在空间像球一样飞舞。
   那声音几乎只是由一个单纯的音构成的,但是在一群人中间,它也会被视为一种未知的语言体系。而今,每个人似乎都有充分的余裕,发一个有别于新声那多元声音的音,然后听辨、欣赏它的千变万化。
  
  四、呼其名
  
   音与物结合的时候,就产生了名。我并不是要说明性地追踪语言的发生,只是,此前一直被认为是毫无意义的一个音――比如说“mu”这个音和手指真真切切所指的眼睛向结合的时候所具有的某种冲击,不知为什么,也会存在于这种不上不下的场合。
   “眼”“牙”“耳”“手”等名称,却是决不会同欢喜或者爽快的感觉一起出现的,而是与苦痛乃至嫌恶一同产生的。也许人人都要伴随着严重的口吃症状,在这里再次成为无法驾驭之物的浮面,但是这不会很长久。
   他们马上就会因习惯名称、命名名称开始发现这个世界。孩子般的热心、惊奇和敬畏支配着他们,人人都互相称呼彼此的身体、衣装、携带品的名称。
   各个名称被一一郑重地发音,甚至被抒情地反刍。于是,名称便急剧膨胀开来。就是说,他们开始将在周围看到的所有的物和存在的所有的人的种种杂多的名称,如饥似渴地叫个不停。
   始于眼前具体物的具体名称的一种祭祀般的狂热,必然抽象化,然后又不得不转移到想象力的世界。名称唤起名称,联想招呼联想,各人都变得对现实世界充耳不闻熟视无睹,执著于自己内部的语汇。
   他们甚至没有时间思考一下,与那些名称相对应的实体究竟是否存在,便接连不断地大呼其名。那些名称已经不具备任何机能,也并未畅通。名称像念佛诵经一样,不可思议地成了咒语,最后甚至称呼名称的行为,都似乎埋没在了疲劳之中。
  
  五、阿和依
  
   阿和依,是日语五十音图最前面的两个音。这单纯至极的音,是在名称的洪水中被再次发现的。在叫遍泛滥的所有的物的,所有的观念的,所有的现实和非现实的混合的名称的人们空虚难耐之时,他们便退化成婴孩,开始把阿和依当作玩具,就像这也是一种突然流行的习俗。
   他们只说阿和依。仿佛是玩赏阿和依,怜惜阿和依,他们用各种方法发音,并试图在这两个音中注入所有的感情,像是自己的某一部分变哑了。
   他们只将阿和依当作语言跟别人说话,并希望别人也只用阿和依这样贫乏的语言来应答。在某种意义上,他们如同为阿和依请求布施的化缘僧一般禁欲;在某种意义上,他们又像一群接受集体疗法的精神病人一样病态。
   他们周围的与他们无关的村民们,或者过路的人们,或者,如果把那里看作是舞台,那就是观众们,抑或是我们,是侮辱过来搭话的他们呢?还是会用不到位的语言和他们搭讪呢?
   不管怎样,在某段时间的持续之后,每个人都定会离散孤立,遭到遗忘。在失望的最后一瞬,阿和依的音终于在一个人的唇上连接在一起,明确地发出“爱”这个词的音。然而,如此发声的那个人,却已经无论如何不能在自己心中把玩这个词的实体了。
   尽管也许他或者她第一次领略所谓的意义。尽管他们也许是第一次正要将一篇文章诉之口端。
   然而,谎言的语言,只好混入真真切切写在这里的,无止境的人类语言那不定型的宇宙中。瞬间汇集来的数名男女,也在不知不觉间散去,远处不断传来人的声音,仿佛是在证明世间没有完美的沉默。
  
  田原诗人,文学博士。1965年生于河南漯河,90年代初赴日留学,现在日本国立东北大学任教。先后出版过《田原诗选》等五本诗集。曾获华文诗歌文学奖。2001年用日语创作的现代诗获日本第一届“留学生文学奖”。在日本出版有日语诗集《岸的诞生》和《谷川俊太郎论》等多部文论集。其中,日文诗集《石头的记忆》获日本2010年度第60届“H氏诗歌大奖”。主编有日文版《谷川俊太郎诗选集》。翻译出版有《谷川俊太郎诗选》《异邦人――?井乔诗选》等。发表有中、短篇小说和大量的日语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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