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树苗的卡车 一列运树苗的卡车 喘着粗气 在奋力爬坡 如果站在足够高的地方俯视
其实就是一串
负重的蚂蚁
这些满脸稚气的孩子
紧紧搂在一起
一路颠簸着
手舞足蹈
一生仅有的一次
远足旅行 一生仅有的一次
少年团聚
驱散了行将离别的忧伤
和命运未卜的阴影
它们有的将长成参天大树
有的将夭折
但现在它们还在
通往春天的路上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一列运树苗的卡车
从我身边缓缓驶过
我在暗自为它们使劲
用我腋下结满淤血的拐杖
用我行将枯干又
绝处逢生的笔尖
淌出的涓涓细流
我粗重的鼻息
牵扯着春天最隐秘的伤口
最细小的元素
我踉跄的脚底下
就拥挤着无数的生灵
谁能否认
一只黑蚂蚁的背上
也许就驮着一座
完整的森林!
老水缸
一桶水倒入
翻江倒海
另一桶水倒入
风平浪静
大瓢灌顶
小瓢掏心
纵然弱水三千
我只取一瓢饮
日浮月升
潮涨潮落
早已磨光了的牙口
依然宽可跑马
叩之如磬
临之如镜
无论青丝白发
皆是感恩的水生植物
长得最高的那一棵
叫炊烟
一滴水
一滴水
只有一滴水
不可能再多
也不可能再少
既不能剥夺
也不能强加
一滴水
微笑着与命运反目
转身又满含热泪
与世界和好
一滴水
自己帮自己打扫干净
然后望着空荡荡的自己
独自发呆
一滴水
盘在自己的心上
打坐、瞌睡、流口水
自言自语
渴了
自己把自己喝下
闷了
自己拉自己出门
一滴水
背着手看海
低着头看山
一觉醒来
一滴水 欠了欠身
轻轻放下自己
打开门
外面阳光明媚
世界真安静
记 梦
梦里
我抱着一棵树痛哭
哭得昏天黑地
哭得背过气去
一辈子没有这么好好哭过
那么多的眼泪
不知道藏在身体的哪一个角落
不知道
我为什么而哭?
为什么我抱住的
是一棵树
而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