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阿毛写的便条 1 太阳透过窗玻璃 晒暖了那双脏拖鞋 你还赖在床上，翻身 睡去，硬不肯起来 ――要不得!
2
听见空中鸽哨一响
便放筷，下桌，开门去玩
还留下几颗饭粒
点缀那只空碗
――要不得!
3
把嚼光甜味的口香糖
吐在公园里花坛侧
沾着别人鞋底擦不掉
你瞧着，掩着嘴，偷着乐
――要不得!
4
从上面剪下名演员照片
再把那本图书馆杂志送还
让下一个阅览者翻到
这里，忍不住摇头感叹
――要不得!
5
尽管有这样那样的缺点
你会热心引盲人过马路
你会保护小同学不受大个子欺侮
你会撕下自己衬衣的下摆
为跌倒流血的老大爷裹伤
并扶着他到医院去――
因此上学迟到，被老师罚站
也不为自己辩护一句――
因此相信
你必定不断进步
必定给人们带来幸福
必定不会辜负
“好样儿!”这光荣的称呼
给一个周岁半的小公民
尽管跌了跤，爬起来
仍然颤巍巍向前跑：
你会走路了，就一定要
达到你预定的目标。
咿咿呀呀，还不会说话――
用不着装腔作势，敢情好!
径直用你的笑和哭
来抒发你的爱与恼。
一把糖果是你所有的一切，
你一颗颗把它分给众人：
因为人人应该有糖吃，
你不容许世界不平等，
这样，你我算得是朋友了，
虽然我惭愧自己的霜鬓。
你却紧紧攥住我的手，
一定要我到游戏场见个输赢。
我当然不敢和你来较量，
只希望到底不会交白卷。
将来我们来个接力赛，
你的快可要补救我的慢。
我们的赛程很长很长，
一分钟再也不能拖延：
一口气要跑得很远很远，
尽管人生再怎么短暂。
又哭又笑
一个早熟的孩子
清早站在大门口
哭着笑着又哭起来
连自己也莫名其妙
竞揉碎了昨晚才
学着折会的那只纸鸟
只因它多么想飞
想飞偏飞不起来
而邻儿显摆的风筝
却飞得比云还高
她才第一次尝到
失望是什么味道
她气愤得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泪水变甜了
她又笑：又哭又笑又哭起来
仍不禁为甜泪的源泉哀愁……
正为了这一幅人生的缩影
摄影师在街头等了很久很久
他却久久揿不了快门
不知准确的曝光是千分之一秒
还是二十四小时还是地球
绕太阳一周几周十几周
只好继续等着一直等到
暮色苍茫等到自己也白了头
痛苦说不出
孩子哭得好伤心
他为什么哭?我问
没有人回答，连他
自己也不吭
不禁感到痛苦
痛得我泪如雨下
没人问我为什么哭
有人间，我也不回答
原来痛苦说不出
只好哭；要不
问一问，也没人做声
看来只有陪着哭
摇篮曲的回声
除了妈妈，没有妈妈。
上帝不能无所不在，才创造了妈妈。
摇摇篮的手统治着世界。
天堂就在妈妈的脚下。
比起大厦高楼，妈妈陪你住过的小泥屋更宽敞。
比起琴瑟笛箫，妈妈为你哼过的小山歌更好听。
比起海味山珍，妈妈给你吃过的酸菜汤更鲜美。
比起春天的太阳，妈妈的微笑更能融化你冻僵的
心。
尽管你出门很久很久脸都晒黑了，
你回来站在妈妈面前，
她一眼就认得出你来。
尽管你有多少欢乐和荣耀唯恐别人不知道，
你的痛苦、羞耻和秘密却只能向妈妈倾吐。
尽管你经过风雨，见过世面，跌倒了自己爬起来，
你在妈妈的眼里永远是个孩子，
尽管你和妈妈长久别离，
她仍然在自己的世界里辗转反侧，
喃喃不停地为你祝福。
妈妈是最大的海，童年的你像小船一样
在她的怀抱里航向了世界。
妈妈是最高的山，少年的你像小羚羊一样
爬上去摘过月亮和星星。
妈妈是最深的井，你在人生的沙漠里
从她汲饮过最香洌的泉水。
妈妈是最好的老师，你一辈子
从她学不尽无私、勇敢和耐性。
你哪会记得她喂你的第一口奶：
妈妈给你的礼物实在数不清。
也未必记得她怎样扶你走第一步路：
为你操碎了心的母爱实在说不出。
每逢自己的生日，总想给妈妈写一封感恩信：
最恰当的词句实在找不到。
妈妈终于远行了，留下你向她应允的诺言没有
实现：
懊悔的泪水实在忍不住。
天下没有一支现成的歌，
可以借来献给你的妈妈。
你只能自己唱一支唯一的歌，
献给你唯一的妈妈。
给妈妈唱的歌唱得再甜蜜，
也不过是她给你唱过的摇篮曲的回声。
妈妈永远托梦牵着你，即使你浪迹海角天涯，
甚至醒来又忘记了她。
我本来就会
1
小时候
妈妈教我学走路
先用带子勒住我腋下
牵着我一步步往前走
后又让我扶住墙壁
自己试着一步步往前走
最后她放开了手还
让我离开了墙壁
鼓励我大胆往前走
我在退缩中学着迈步
果然从此开始
在大地上走了起来
并且高兴地发现
走路并不稀奇
我本来就会走路
怎么自己一直不知道呢?
2
姐姐扶住后座
让我跨上自行车
教我怎样掌稳把
又怎样用力蹬脚踏
在她的扶持下我
扬扬得意骑起来
可她一松手我却和车
一起倒在了路旁
我很懊丧：离不开姐姐
这可算不得会骑车
直到一天坐在车上
我叫姐姐千万别松手
――不料她已走开了
这才高兴地发现
我本来就会骑车
像我会走路一样
怎么自己一直不知道呢?
3
哥哥和我一起
跳进了游泳池，哈哈
他托着我教导
怎样把手来当桨又
怎样把蹼安放在脚丫
我在他的手掌里
游得有模有样
样子就像一只大青蛙
可他一松手我却像
秤砣笔直往下沉
只好拼命抓住他――
直到一天他把我
托到了深水处说道
“自己去游吧!”转眼
不见踪影，我不禁吓了一跳
没辙，只得大胆自己划起来
根本不管得法不得法。于是
同样高兴地发现
我本来就会游泳，就像
我会走路、会骑车一样
怎么自己一直不知道呢，反而
把自己看成瘫子跛子和旱鸭?
小提琴和自行车
我的小提琴
不幸断了弦
可还能呜咽
我的自行车
倒霉撒了气
可还能趔趄
她还拉着我唱
唱得口干舌躁
连钟表都在笑
他还骑着我跑
跑得脚酸手软
连路标都说远
可没有小提琴
我将枯燥无声
会比哑巴还闷
可没有自行车
我将精神不振
会比瘸子更笨
它又回来了
狗年到了
姑姑给爷爷带回
一只玩具狗
大小和真的一个样
毛皮柔软又温暖
似乎还会“汪汪”叫两声――
爷爷告诉我，他记起
当年在南方的干校
也养过一只狗
他们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
形影不离
已经几年了
后来干校解散了
爷爷爬上
装满家具、行李的大卡车
小狗一直站在车旁
望着他准备也上车
和他一路走
可车忽然开动了
它便跟在车后跑
车跑快了它也跑快了
它渐渐跟不上了
它落后很远了
它看不见了……
好像是，跑了几十年
它又回来了
终于在它的本命年
又跑到跟爷爷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