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光 刚入眠，故乡就走了过来 黑水河的流水洪洞坡的黄土 豌豆花、油菜花一起奔涌过来 像你膝下的女儿 你亲切地喊着她们的名字
抚摸她们柔嫩的脸庞
幸福的声音如雨中的竹叶打颤
刚入眠，亲人就走了进来
父亲、母亲、叔叔、婶婶
他们粗糙的额头安置着筷子深浅的皱纹
最后是芦苇一样轻的老婆拉着刚满三岁的女儿
女儿不敢见你这陌生人，躲到身后
站在你对面，望着你锅底一样的脸
大家一时无言
刚入眠，你就醒来
落在低矮窗户上的月光结成白霜
你的心在一点点地收紧变小
像一朵永远开不了花的蕾
喃喃自语：亲人，故乡
一直把屋顶的瓦片望明亮
一条河在枕巾流淌
没有多少时间够我浪费了
没有多少时间够我浪费了
就像我皮包里的钱，没有多少够我挥霍
吃法式大餐，鲍鱼、鱼翅、燕窝
对于它们，我开始节约
就如用水用电，水龙头一般不开
万不得已也只开一半，客厅的节能灯不超过八瓦
节约下来的时间，一半给亲人
年迈的父母，人到中年的妻子
还有一个一岁不到叫沛沛的女儿
一半给朋友和自己
让书架上沾满灰尘的书不再沉睡
叫它开口说话
偶尔，也留一两杯酒给孤寂的双唇
没有多少时间够我浪费了
天空太阳向西，地上树影偏北
掉队
一匹马，慢慢地从黑水河走出来
本来是一群，像蜜蜂搬家那样
不知什么时候，这匹马掉队了
找不到它的同伴和方向
它很可怜，四处徘徊，张望
脚下的路虽然很多，可每一条都可能是歧途啊
它就像我，时代的掉队的人
掉队就是落在后面，落在后面往往危险
比如沼泽，圈套，合谋劫杀
一匹瓦掉队，就再上不了房梁
一块砖掉队，就成不了高楼大厦的一部分
成不了栋梁。成了无人理睬的废品
这匹马的掉队，情况可能相反
可能是看清楚了前面浮云一样的功名与财富
浅薄的青草与短暂的鲜花
如果这样，这匹马会越掉越远
甚至扭头，朝反方向行走甚至疾驰
心境
车子在楼底下整夜叫唤，还不停变声
我不觉得烦，不把它当作噪音，而是看成
是一个饥饿的婴儿，需要母乳或奶粉
看不见天蓝，看不见晾晒在天空的朵朵白云
(我不是瞽者，我能看见天天长高的楼
像患了巨人症的孩子)。
老天阴沉着脸，脸上贴满灰尘与扬沙
我不觉得厌
我理解它的忧伤与不满
爱过的人，我没有忘记
恨过的人，我也没有忘记
只不过记不住爱的原因和恨的理由
只记住都是在尘世受过伤的人
四十已过，用另一种心境对待一切
得到的珍惜，得不到的放弃
不怨不恨，敝帚自珍
就如车子进入山道开始减速
水流经山脚开始拐弯朝另一个方向
飞得再高的鹰也有疲惫的时候
要着陆，首先就是降低高度控制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