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无法抵达的森林 [内心的森林(组诗)]

时间:2019-02-1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树叶开始飘落      长途汽车是在鹞鹰低头   用翅膀打扫内心灰尘时   闪进山里的   排气筒突突喷出的黑烟   像仓皇的麻雀
  手足无措,又自命不凡
  
  树叶开始飘落
  先是杨树,之后依次是
  水曲柳、白桦、紫椴、胡桃楸
  五角枫和春榆
  
  “白露秋风夜”卖瓜子的王娘
  坐在客运站门前的木凳上
  听大大小小的汽车们欢快地走动
  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她
  能感受到瓜子皮落地的疼,和
  一缕夕阳贴在脸上的暖
  
  今夜,想起你
  
  很多年,我在这里像一只真正的蜘蛛
  把羞于见人的诗,一行行,悬挂在
  太阳照不见的房檐下,自己风干,自己疗伤
  
  很多年,我在生活的缝隙中练习起跑
  被看不见的欲望沸腾,沿一条与生俱来的命运
  廉价出售漂白的青春和纠结的良心
  
  很多年,我忘记了自尊,忘记了敬畏
  在谈判桌上我习惯了把刀子藏在舌头下
  在酒杯中我习惯了把谎言说得鲜花盛开
  
  很多年,我不敢去爱,我逃避善良
  今夜,酒醉中的我,想起了你
  只是,我该把矮小、唠叨的母亲安放在心脏哪个角落
  才能把逐渐模糊的温暖调试到返乡的频道上来
  
  内心的森林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平淡的黄昏
  没有人凝望森林上空慢慢燃尽的红光
  没有人驻足,没有人回头
  18时,最后一班车逃离了大山
  当我从沼泽中拔出脚,空荡荡的森林
  只有我一人,在鸟鸣虫唱中间
  读着泉水缓慢消逝的岁月
  
  烛火骤灭,摸进屋中
  握紧艾略特青筋暴露荒原的手
  巨大的风敲窗而过,孤独的木刻楞
  只给寂寞的人住,只给踟蹰的人写诗。我爱的人
  都远离了炊烟、火炕、白桦树、汤旺河
  融进了更大的城市,他们不怀念绿色;他们
  却时常在梦中无缘无故地落泪
  
  一些花静静地开放,另一些花又悄悄
  凋落。我只能用眼眶深处的祷告
  抚摸他们曾经拥有的幸福。而在这样的夜晚
  有谁会看到我苍白的脸
  是怎样被无助包容,被黑暗吸纳,被良心搓揉
  逆光中的草芥,婆娑着身子,像一个
  无家可归的人无声无息中,被燃烧的北风吹瘦……
  
  那个男人
  
  一群麻雀落下来
  像尖锐的钉子,深深地
  楔进我的眼眶
  捶打我
  丢失在石头里的
  麻木
  
  那个手举斧头
  头戴狗皮帽子的男人
  他在用尽全力
  教会我如何劈断
  皱裂的岁月
  点燃要面对的寒冷日子
  
  那个始终弯着腰
  180厘米的男人
  他在用42码的毡鞋
  死死地踩住暮色的尾巴
  一块一块拆卸自己
  就像榆树的年华不属于自己一样
  
  那个与桦木、松木、水曲柳、胡桃楸
  针锋相对的男人
  那个与真诚、淳朴、包容、豁达
  唇亡齿寒的男人
  是我爹
  干瘦的骨头
  腊月门子里,一团火焰
  
  这也是爱情
  
  一缕前世的阳光
  斜斜地,照在
  今世的门槛上
  一对歇脚的花蝴蝶
  扇着爱情的翅膀
  说,只有他俩
  听得懂的话
  
  土豆跟随白菜
  卷铺盖,背行李包
  携儿带女,上火车下马车
  从吉林到黑龙江
  穿省过县进屯
  终于,在一片老林子
  稳下根
  
  磕掉,烟锅里
  剩余的灰
  爷爷的乌木烟杆儿,从黄昏深处
  探出头来
  拨弄火盆的奶奶,赶紧
  心领神会地
  从炕梢儿拿过烟叶笸箩
  用手捏几片日子的边角,点灼爷爷
  对往事的吐纳
  
  那些马
  
  为一些草,真的可以低下头
  正午的阳光,软绵绵地趴在
  草原蝈蝈的声带上
  一对退化的野鸭,在湖中
  忙着繁衍后代的工作
  
  为一些草,真的可以低下头
  晴朗的帐篷内走出上帝之鞭
  长风浩荡。一道汹涌王朝杳无踪影
  缓缓前进的勒勒车上
  空空荡荡的人世,空空荡荡的灵魂
  为一些草,真的可以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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