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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八斤:小斤

时间:2019-02-22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彭 洪现供职于彝良县外宣办      小八斤其实不叫小八斤,这只是他的一个绰号,也就是常说的小名或乳名,说白了就是其一个符号,反正你喊“小八斤”,小八斤就会高声地应你。他的名字,也就是所谓的学名,其实叫郝金铵。
  小八斤之所以叫小八斤,那还得从他出生时说起。在那缺医少药的年代,当他母亲身怀六甲时,那高高隆起的腹部,让许多村里的母亲投过太多羡慕和嫉妒的眼光,大家都以为她定怀上了一对双胞胎――甚至三胞胎也难说。即使那时计划生育刚开始不久,也不是那么抓得紧,但生多胎总会有被村上过问的危险,还声称要拿去办结扎手续,有的要办大手术、有的是办小手术,而何为大手术何为小手术,小八斤的爹娘是断然不清楚的,反正只知生多了脱不了干系。因此,能一胎生育两个或多个,那自然是了不起的事――不但钻了计划生育的空子,还能在一次性的痛苦中大有收获。这毕竟是一劳永逸的好事,况且,这样的孩子听说除了龙凤胎以外都较好抚养,又何乐而不为。所以,小八斤的娘便整日乐颠乐颠的,挺着大肚子,如企鹅般在村子里踱着绅士步,哪有不遭人嫉妒的?
  就在那个秋天,小八斤的母亲终于迎来了收获的季节。在接生婆不断的催促和小八斤母亲的阵痛中,小八斤“哇”的一声哭着来到了世间,这哭声几乎响彻了整个村庄。接生婆瞅着小八斤娘迅速瘪下去的腹部,又用长满粗茧、青劲暴露的右手轻轻按了按,摸索着,喃喃道:“好象没有了,应该不是双胞胎”。要过剪刀就着煤油灯烤了烤,算是给剪子消了毒,就着昏暗的煤油灯光剪断了小八斤的脐带。
  “他爹,快拿秤来称称,你看这小子,胖乎乎的,恐怕有六七斤的份量”,接生婆朝守候在门外的小八斤爹喊道。
  “老娘还以为至少都是双胞胎呢!咋就不是呢?!”接生婆喃喃自语,像是迷惑不解。
  “来了,我正在找秤呢!“小八斤爹在外应着,“他娘,好像小猫仔家的秤在这里,前两天借来没还的。”
  小猫仔是邻居的儿子,因邻居为了儿子能顺利成长,根据一算命先生所说,自己给儿子取了“小猫仔”这一乳名,说这样小子才“乖“了。
  小八斤的母亲在产床上虽听见了小八斤爹的话,但由于刚才太过紧张和努力的缘故,此时已虚弱和疲惫得紧,无力回答小八斤爹的问话,只能在心里默然地应了一声,叫谁也听不见。
  正在这时,小八斤爹已提着秤推门跨了进来。
  “来,秤找到了,幸亏那天未还给猫仔家,要不然……还得再去借了。”小八斤爹已把一把杆秤递给了坐在产床边的接生婆。
  接生婆接过秤,就着煤油灯光找了找杆秤的秤花,说道:“过来,你把小家伙轻轻抱上秤盘!注意慢点,别碰着小家伙!”
  也许是初为人父的惊喜与胆怯,小八斤爹嗫嚅着嘴,但却未说出一句话,颤动着双手,像捧着一颗定时炸弹,一不小心就会爆炸似的,小心翼翼地把小家伙放进了秤盘,手中却早已浸出了汗。他趁接生婆细看秤花的当儿,将双手在裤腿上狠狠地擦了擦。
  “哟!这小子居然有八斤,难怪够坠手的!”接生婆几乎是惊呼道。“好,八斤,八斤,就叫这小子八斤了,还蛮中听的”,接生婆接着说道:“这才是你俩口的乖儿子”,接生婆似是在奉承着,把小八斤迅速包扎好,轻轻放在了小八斤母亲的枕边。
  接生婆吃罢饭,已是傍晚时分,小八斤爹装了两升米,算是作为请接生婆的酬劳,并再三谢过,接生婆提着米颤颤巍巍地就着一缕夕阳,沿着山道去了。
  从此,这个村庄便多了一个叫小八斤的――大概是因为出生时难有八斤重的小孩,“小八斤”在这里竟叫得特响。
  农村娃儿的儿童生活相比城里来说,可能是单调和乏味,但在那片辽阔的土地上却充满了野趣,有着令人一生已无法忘怀的感悟。在小八斤三岁那年,小八斤妈又给小八斤生了一妹妹。从这时起,尽仅能屁颠屁颠地跑来跑去的小八斤,开始肩负着照看妹妹的责任。这时,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在村庄已推开了,大家分到了自己的田地,告别了吃大锅饭的日子。但日子着实紧巴着,在大人上山劳作的当儿,小八斤边照看妹妹,有时还会在地里帮着爹娘拨玉米地里疯长的野草,再将野草削掉根、洗净泥,带回家便可让猪或牛美美地吃上几口。小八斤爹娘看着子女顺利成长,尽管整日劳累得不行,但几经自己的努力,山上的庄稼黑油油地长着,生活虽不说宽裕,可一家人能吃饱饭就很知足了。
  日子在年轮中悄然滑过,不知不觉几年便过去了,小八斤已6岁了,在农村是启蒙上学的年龄了。
  “上学总不能给老师说娃儿叫小八斤吧?!”小八斤爹思虑着。与小八斤娘煞费苦心才合计着去请先生取个名。
  小八斤爹来到村头的小店,买了两瓶昭通二曲酒,提着去请村里一位会算的老先生给取名了。那时,昭通二曲正闹得响,开瓶即闻酒香飘逸,尚没有“Y”货出现,听说也不存在用酒精勾兑的情况。在村寨能以昭通二曲为礼,已算是莫大的尊重和敬意了。因此,阴阳老先生戴上老花眼镜,很仔细的翻起了《康熙大词典》,又用《易经》来推敲了一翻,闭目沉思半晌后说道:“你本姓郝、又乃金字辈,根据五行推敲,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要知道,命归五行之本、人禀万物之灵,因此,这取名非同儿戏,得按五行的相生次序取名排世序。哦!也就是生辰八字、阴阳五行了”。小八斤爹在一旁躬着腰,怕听落了一句老先生的话,嘴里不停地哼哼着“噢、嗯、哦、是”等词,但其终究一句话,甚至连一个字也未弄明白,只是心中暗喜自己找对人了。
  “你小子既为金字辈?!”阴阳老先生瞥了一眼小八斤爹,似问非问地继续说道:“既然命以土金为喜,那就理应多用金玉土旁,字形方正才是,再结合测字笔划和音韵发音的五行分类,我看就取名叫郝金铵罢,不知如何?”阴阳老先生像是询问小八斤爹,但更多的像是自我询问。
  “得!只要你老先生取的,那还有说的,就叫金铵了,叫着响亮!”小八斤爹几乎是唯唯诺诺地言道。但到底其名取得好与否,小八斤爹是断然不知道的,好或不好?其实就听先生一句话。
  “噢!”阴阳先生取出笔砚,在一张小红纸上庄重地写上了“郝金铵”三字。待墨迹干后,将其递给了小八斤爹并嘱咐道:“记住了,这铵可是有金旁的安,千万不可糊着来!”
  小八斤爹将双手在裤管后擦了擦,恭敬地接过红纸,再次言谢后捧着红纸告辞回去。
  小八斤有了学名后,便在他六岁那年,背着娘赶集卖包谷后花两元钱买的蓝色帆布书包,在小八斤爹的陪伴下,与同村那群野孩子一道,在五里外的那所小学报了名,开始了自己的学龄生涯。
  按理说,在学校都应是呼学名的,但因同村孩子几乎都在这所学校就读,所以大家仍然叫郝金铵小八斤,甚至除了同班同学外,其他还没几人知道有一个叫郝金铵的。但也无法,小八斤就小八斤罢,反正小八斤也听习惯了。最初老师来上课时,说是与大家认识认识,就按报名册上的名字依次点起了名,当点到“郝金铵”时,但见全班鸦雀无声,老师又喊了一遍,还是没人应,教室里的小脑袋便转过去又转过来,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可就是没有人应声,老师又喊了两声“郝金铵!郝金铵”,这时座在后排的小八斤才想起父亲的话,说自己的在学校的名字叫郝金铵,这才如其他同学一样,急举起右手,应了一声“有”,教室里顿时哄堂大笑。老师看了一下,止住大家的笑声,没说什么而继续点名。但课后,除了老师外,大家都仍叫郝金铵小八斤。
  每天放学后,小八斤仍如其他孩子一样帮助父母,或割猪草、或放牛、或忙地里的活计。尽管父母没怎么过问小八斤有关读书的事,但小八斤的成绩在班里来说还不算差,总能处于中间水平,考试还勉强能及格,这对山区教育、对农村孩子来说也算是挺不容易的了。因此小学毕业时,小八斤毫无意外地被小镇一所中学录取了,同班40多人被录取的,共有15人,而小八斤就是其中之一,这给小八斤爹撑足了面子,逢人便时不时地提一提下八斤学习之事,仿佛从这时起,小八斤爹才真正关心起小八斤读书之事。
  小八斤爹怀揣着几十元钱,将小八斤送进了中学,那时报名费还不算贵,一个学期也就10多元钱。交了费、报了名,小八斤爹又嘱咐了一遍又一遍,末了又递给小八斤10元钱,叫小八斤省着花,又是一翻叮咛和嘱咐,诸如在校要听老师的话、不许与同学打架、星期六放学后要回家等等。
  小八斤小学同班毕业的15个同学被分在了5个不同的班级,小八斤被分在了17班,同在一班的还有刘二娃、许三桂,其余都是来自其他村镇的陌生面孔。
  进入中学,在这一几乎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面对一群陌生的同学,大家对新的环境、新的生活充满了好奇和懵懂的憧憬。而对小八斤来说,最大的好处莫过于在这里大家都不再叫他小八斤,而是叫他郝金铵,如此叫的人多了,小八斤也才逐步认识到学名的重要性。就连同村来的刘二娃和许三桂,也偶会管小八斤叫金铵,这是小八斤未曾想到的。
  新奇归新奇,初中生活刚开始,小八斤就感觉到了种种不适应。从小学一年级至五年级都只有语文、数学两门课程,到了初中,仅主科课程就一下从两门增加到了六门,另还有生物、音乐、体育、植物等,星期一至星期六上午,每天课程表都被排得满满的。还有一点不适应是最致命的,那就是吃饭的问题,十二三岁的小八斤,正是长身体吃长饭的年龄,小八斤看上去人虽长的削瘦,但饭量却不差,以往在家虽说苦则苦点,但吃的问题无论是包谷饭抑或是煮红薯烧洋芋,但终归能捞个饱,所以也到无所谓。可现在步入中学就不一样了,父亲留下10元钱,明确嘱咐和要求至少要应对到星期六回家,但刚过了两天,小八斤就用掉5元钱,余下的两天半时间就只得靠另五元钱来应付,这真还有些困难。何况,前几日一天也就才用了二块五毛钱,算下来小八斤每餐也顶多才用一块多钱,而且还别提吃早点。
  钱用了,但小八斤却时常感觉饥肠辘辘的,肚里直叫过不停,胃里直到酸水,整天都不是滋味,上课虽强打精神,但总觉昏昏沉沉的,不停地寻思肚子问题。小八斤问刘二娃和许三桂,看他们每周得到了多少钱,刘二娃说他这次才得到8元钱,许三桂说得到了9元。
  “狗日的,老子简直就没吃饱过。”小八斤愤愤地说。
  “吃的时候好像是饱了,但刚放下碗又饿了。要是像在家里随时可捞点煮洋芋就好了!”谈起吃的,刘二娃似乎看到了煮得滚汤的洋芋,不仅吞起了口水。
  “你们不要到处瞎跑瞎胡闹,这样饿得更快。没事时你就坐着或躺着,这样不会太饿。”许三桂说出了自己经验,但立即遭到了小八斤和刘二娃的反对。
  “你看我什么时候去操场上打过球了?但还是饿。”
  “躺着更能听见到肚子的咕咕声,像鸽子叫。想睡又睡不着,有时半夜都叫饿醒。”
  晚上九时许才散夜自习,小八斤洗漱完毕回到床上,本想认真看一下书,但肚子实在饿得心慌,眼睛皮又老是抬不起来,晕沉沉中便不知不觉地睡去。睡梦中,看见自己正与妹妹围坐在火灶边烧红薯,阵阵香味从火灶中窜出来,四下弥漫着……
  吃不饱、睡不好,导致的结果是小八斤的学习成绩直线下降。与此同时,小八斤的妹妹也进小学念书了,小八斤爹娘也感觉到了每周要找10元钱给小八斤,确也愈来愈困难,背点包谷、豆子等到集市上去卖,卖不了多少钱不说,更为糟糕的是家里也找不到多少来卖,全家人还指望这些粮食过活呢。每逢周末小八斤徒步20余里赶到家里,小八斤爹娘便不由自主地感叹:咋一个星期就这么快呢?!
  因此,当小八斤刚进初二年级便决定退学时,八斤爹也未曾不答应,只是摇着头、叹着气,眼里似掉进了砂子;八斤娘默默地忙活着,更不知该说什么好。毕竟同去读中学的刘二娃、许三桂也因家境困难和学习成绩跟不上而相继退了学,现轮到小八斤也就不足为奇了。
  小八斤回乡后,没几年便取妻生子了,但小八斤家刚出生的小子才七斤重,所以人们就叫小七斤。当了爹的小八斤,人们渐渐便不再称“小八斤”,而是称“小七斤”家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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