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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父母与子女一场 [目送]

时间:2019-02-21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听到从楼梯深处迈着的沉重的脚步声,预告着我将与这里告别。我站在窗前,潜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地上参差排放着的大包小包,心里空落落的仿若如今置身的这个房间,每一步走动都在空荡的心间留有余音,我担心走以后,这些空白将会由谁来填涂,所有的力度都难以再勾勒以往。
  “还没有理好么?”循声望去,是奶奶一如往常的身影,只是话语中弥散着淡淡的哀愁,使我禁不住又一次鼻头一阵酸楚。我不知道她站在那儿有多久了,兴许是我站在这儿有很久了。这场景好似多年前她因为我生病而守候在床边,安静得像个孩子。我醒了,不知道她守了有多久,正如我不知道我睡了有多久。
   “马上就好了”。我匆忙地应了一句便快速扭过头去,恰好看到映在墙壁上斑驳稀零的树影,一个个光斑攒动着如同为我的离别而举行的欢送曲。彼时的墙淡褪了积淀百年的底色晕出沧桑,映衬着这座古房中的古床。多少个夜晚,我都在失眠时掐着手指数着它上面的“神罗大仙”,用手指顺着它的脉络寻找被遗忘的历史。它是一种包围式的床,不像现在的床没有安全感和实在感,它能够给人心灵的慰藉。而此刻它裸露的身体还有残存的温度么?
  半年前,我因为爸妈离婚而住进这里,如今我将远去,半年的时光仅此而已,短暂得使我还来不及回忆。有没有一种袋子我可以带走这里的气息,这我所熟悉的味道。
  奶奶将我身体转向她所在的方向,可说出来的话怎么被喉咙里的痰吞没了一样不清不楚。我将视线落在了奶奶的腰际,懦弱得没有再抬头的勇气。提起两个袋子,动作比平时慢了一拍,奶奶也没有像平时那样骂我“动作慢吞吞吞的,等着我请你吃饭啊!”我始终没有回头,却一直知道奶奶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湿润了我的背影。我是希望她同我说一句话的。黄色的灯光充斥着整个房间,沉默间蕴藏了太多的留恋,一种近乎于心痛的情愫在心头发酵。
  “叫住我啊,骂我动作慢啊,快点告诉我叫我不要走啊,那我就会告诉妈妈我……”我始终懦弱地不敢回头,哪怕只是在转角的刹那短暂的一眼,我就这么路过了她的身旁。
  走出这座古房,我习惯性地抬头看向我的窗户。晚上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关上窗户,窗户的门把有些歪了,这里的贼很多,我想道。看到人群的熙熙攘攘,我默然了。
  “东西都好了,蒙蒙,赶紧走了吧”。司机扯着嗓子对我喊道。才恍如隔世般明晓,我是该走了。此刻才回头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奶奶的眼睛,看到她的眼眶早已润红,布满的血丝一定是昨晚没有睡好。可我在人群中看了好一会儿,怎么会没有曾祖母的身影,她是太老了所以来不了了吧。手握门把,冰冷袭着手指蔓延到每一寸肌肤,终究还是用力打开了车门。车门打开的声音让我狠狠握了握拳头。
  “蒙蒙等一下,等一下,不要走!”隐隐绰绰的声音是曾祖母来了。
  人群让开了一条道路,一人提着打掉针的瓶子高举过头顶,一人搀扶着颤颤巍巍的曾祖母。我看到她穿着老式女子穿的那种带着纽扣的素衣耷拉着,仿佛一件空飘飘的衣服挂在衣架上长久以至略显褪色,她瘦弱得好像一个缺了很多零件的机器。曾祖母身体向前倾着,弓着背配着极不协调的脚步向我走来,她的另一只手顿在空中,即使以这样的距离,还是能够感受到手间的颤抖。那是召唤。记得小时候她也是这么召唤我去她家里吃些她舍不得吃的东西的,她总说反正有一天她会死的,吃不吃都一样。我开始发疯了一样地流泪,那些被风吹得冰冷的泪总有种语焉不详的凉。
  所有人都劝着一样的曲调“老人家不要难过了,孩子大了是留不住的”。可这些劝解此刻都显得愈发苍白无力。一个扶着曾祖母的人把一袋东西递到我的手上:“这里面全是最好的鸡蛋,谁家也没有一下子这么多的鸡蛋,是你曾祖母昨晚东家拼西家凑回来的,昨天晚上她愣是放哪里都怕给老鼠咬了,结果抱着唠唠叨叨了一宿没睡,你回头看看有没有压坏了。”我死命咬着下嘴唇,心中有千言万语,此刻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
  “蒙蒙,跟着妈妈一定要听话啊,如果过得不开心就回来吧,学习要认真啊……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了,都这把年纪了,也该死了……”曾祖母的话让我耳不忍闻。她用一只手艰难地在口袋里摸索着什么,伸进口袋里的手背上的皮被裤沿蹭出了好几层深深的褶皱,终于掏出一条裹成一团的手帕。“我也没有多少钱……”她打开手帕,我看到里面不过是一些几角几元的面值。她抽出了其中最大的面额50元递给我。我推脱着不要,可她的手此刻却如此坚决,周围的人也都劝着说不用了,她依旧固执地将手滞在空中,然后说:“我都要死了,钱还有什么用,能带进棺材么?”最终,我还是拿来了那张现在仍然被我收藏在日记本里的50元。
  “快点走吧”。司机再一次探出头对着我喊道。
  曾祖母口中一直在说着“一定要听话啊,一定要听话啊……”直到我上了车,她还在念叨着这句话。我从窗口探出头,曾祖母耷拉下来的眼皮虽然盖住了一半的眼睛,我仍然看到了她的泪水。她的重心更加偏移了,歪斜的身体有点力不从心。
  车子开始启动,我掩面而泣,泪水肆无忌惮地顺着脸颊汹涌而下,透过后车窗,我看到人群向着曾祖母攒动,似乎把她包含在里面。那些被泪水放大的画面在心里定格,在以后的日子里,每每触及便不免伤逝过往,终不知,这一别竟是诀别:在我走后半年,她就去世了。才突然发现很多人,很多事,很难说再见,终究不再见。
  从后车窗折射进来的光愈发显得不真实,直到她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鼻涕和泪水开始搅合成滑腻的一团。在路的转弯处,我狠狠拍击着车窗,手丝毫不感到疼痛。终于再也看不见了,疲惫从心的深处开始坍塌,我把头依靠在车窗上,贴着玻璃吐着气。低头看到手中用红色塑料袋装着的鸡蛋,粉嫩嫩的一个个探着头瞧着,我把它们心疼地往怀里靠了靠。
  两年后,我曾独自回到这里,家门口的大榕树依旧繁茂得不漏一点阳光,遮蔽着大地,而我的记忆也被这块巨大的阴影笼罩着。站在当年曾祖母站着的位置,闭上眼。眼角温润的泪沉淀着孩童时代你的关怀以及那次你目光中牵扯缠绕出来的不舍,胸腔间跳动着时间的转轴留下的余音,我该不该赶上那个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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