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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无间道(上)] 无间道

时间:2019-02-2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说起我,你们绝不陌生。   今天如果你们去杭州,还可以看见我赤着上身反剪双手长跪在岳武穆的墓前。从明朝正德年间第一次铸像到现在,我已经在那里跪了将近五百年。而且貌似要永远跪下去。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这是岳庙的一副对联。上联说岳飞,下联说的就是我。我就这么跪成了一个大奸大恶的符号,任千夫所指、兆民唾骂。当然,如果纯粹用道德眼光来看,我也承认,岳飞是个难得的忠臣,而且的确死得冤。所以就算在他灵前再跪五千年,我也无话可说。可问题是,道德评价并不完全适用于历史。某些时候甚至很不适用。
  我这么说并不是想否定是非善恶,而只是想问你们:历史是否只有一种解读方式?除了道德论断这个传统角度,历史是否还可以从另外的侧面进出?
  我这么说也不是想为自己的千秋罪错开脱。像我这么一个人实在没有资格在历史法庭上为自己作无罪辩护。我更不敢希求你们的同情和谅解。我只是希望通过自己的陈述,逐渐丰满你们解读历史的目光。
  这篇自述绝不是辩护书。你们可以把它视为类似于卢梭的那种裸裎心灵的《忏悔录》,也可以把它视为类似于卡夫卡的那种象征着灵魂异化的《变形记》,或者权当是南宋版《无间道》主角原型的一份自供状……总之,请你们相信我的诚实。
  如果你们同意,那我们就开始吧?
  我出生于江宁(今江苏南京),父亲秦敏学虽是进士出身,但一生中最大的官只当到县令,而且在我幼年即已去世,所以我很早就意识到:这一生能否出人头地,完全取决于我的个人努力!
  我早年就读于京师的太学时就以勤奋好学、乐于助人等优良品格著称。同窗们平常有些跑腿的小事总是喜欢找我帮忙,每逢集体活动,我都是主动请缨担任义务总办。所以同窗们就赠给我一个雅号――秦长脚。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双健步如飞的长脚日后将带我走上那条一去不回头的无间道。
  我在政和五年(1115)考上进士,从此步入仕途。先任密州教授,后又迁太学学正。日后我经常在想,如果不是靖康年间从天而降的那场国难,我这一生恐怕很难当上宰相,更别说要执掌帝国权柄前后共计十八年。我很可能跟所有太平时代的官僚一样,以蜗牛的速度慢慢爬,到发白齿摇的时候混到一个尚书就算功德圆满了。
  所以,“靖康”无疑是大宋王朝悲剧的开端,但却是我个人平步青云的起点。
  不过你们可别误会,以为我这么说足以证明我一开始就是一个汉奸卖国贼。其实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当穷凶极恶的金国军队兵临汴京城下、强迫大宋割地赔款的时候,我是朝中为数不多的坚定的主战派之一……
  宣和七年(1125)十一月,金国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兵分两路,大举南侵。徽宗皇帝匆忙禅位于太子赵桓,仓惶南逃。靖康元年(1126)正月初七,完颜宗望的东路军一路势如破竹,进抵汴京城下。钦宗赵桓连忙遣使求和,金人悍然要求宋朝赔付黄金五百万两、白银五千万两、牛马各万匹、缎百万匹,割让中山、太原、河间三镇,并以亲王宰相为人质。
  我立刻上书钦宗,反对割让作为帝国屏藩的三镇,并且坚决主张加强黄河及汴京的军事防御。可是,当时的我入微言轻,奏书呈上如同泥牛入海。
  几天后,朝廷任命张邦昌为河北割地使,并突然擢升我为职方员外郎,让我去张邦昌的官署报到。你们也知道,这个张邦昌就是后来被金人扶植为“楚帝”、建立傀儡政权的那个家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投降派。我义愤填膺,一连呈上三道辞职奏章,说的都是同一句话:“此项任命专为割地,与臣初议矛盾,失臣本心!”
  日后当我偶尔回想起年轻时代壮怀激烈的那一幕时,总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我甚至很难想像――靖康元年上书辞官的秦桧和南宋初年奔走在无间道上的秦桧竟然会是同一个人!
  靖康元年正月下旬,汴京军民望眼欲穿的勤王之师终于抵达京师,兵力共达二十万,以李纲为首的主战派大为振奋。孤军深入的完颜宗望深恐腹背受敌,所以来不及等宋廷凑足赔款数目,立即遣使表明退兵之意。钦宗和主和派大喜过望,忙不迭地将搜刮来的黄金二十万两、白银四百万两交付金人。完颜宗望迫不及待地引兵北去。
  钦宗和主和派的大臣们如释重负,庆幸不已。可他们断然没有想到,就在这一年八月,金人由于没有得到河北三镇,就以宋朝背盟为由,再度兵分两道卷土重来。
  朝廷的议和之论再次甚嚣尘上。主和派以“专主战议,丧师费财”为由将李纲贬出朝廷。十一月底,金国两路大军将汴京团团围困。一个月后,金兵攻破汴京。钦宗亲至金营奉上降表,向金称臣。靖康二年(1127)正月,金人在城中大肆烧杀劫掠;二月,将徽、钦二宗废为庶人,并将徽宗、太后、皇后、太子等宗室之人全部掳进金营;三月,强迫宋朝的文武百官立张邦昌为“楚帝”。
  时任御史中丞的我愤然写下一封致金人和国人的公开信,反对张邦昌的傀儡政权,要求保留赵宋王朝。此信一出,大宋臣民们立刻称颂我为“赵宋忠臣”。就是这封信,连同以前坚持主战的言行,最终为我博得了美好的声誉和必要的政治资本,使我日后从金国回到南宋时一下子就有了坚实的政治根基。
  靖康二年三月末,我和徽、钦二宗及十万大宋臣民被金人掳掠北上。没过多久,伪帝张邦昌就在朝野舆论的一致谴责下自动下台。五月初一,康王赵构在应天府即位,改元建炎。被软禁在金国的徽宗赵佶无意中得到消息,不禁悲喜交加,以为大宋又有了和金国重新谈判的筹码,遂草拟了一份新的和约,命我加以润饰。
  那一刻,我蓦然看见一道微光从我那幽暗无望的囚徒生涯中闪过;
  就是这道微光照亮了我生命的出口。
  我紧紧抓住这个机会,在微宗原意的基础上,对和约大加修改。于是在最终的定稿中便出现了一个事关宋金两国关系的全新提法――南自南,北自北。其实也就是承认中原地区沦陷的事实,只求保有南宋的半壁江山。
  这个提法所传达出的与众不同的政治理念立即引起了金国高层的兴趣和关注。完颜宗翰看完之后,结合当初的那封公开信,终于意识到这个秦桧绝非庸才。他预感到在未来的两国博弈中,这个秦桧很可能会派上大用场。宗翰立即召见了我,大表赏识之后,赐我钱万贯、绢万匹,随后又引荐我觐见了金太宗。
  从建炎元年(1127)到建炎四年(1130)之间,金人对南宋发动了全面战争。然而,各路金兵虽然攻城掠地、所向披靡,并一度把高宗赵构追至海上,可同时也遭到了宗泽、韩世忠、岳飞等南宋军民的顽强抵抗。金军战线过长、兵力分散,不但其强大的攻势不能持久,而且无法在其所占领的城邑长期立足。最后金人无奈地意识到,要单纯依靠战争手段在短期内灭亡南宋几乎是不可能的。于是他们不得不谋求“以和议佐攻战”的对宋新战略。
  而我秦桧则当之无愧地成了他们这一战略的最佳执行人。
  建炎四年夏,我以军事参谋兼随军转运使的身份随同完颜昌南下进攻楚州(今江苏淮安)。这一次南下,我 已经肩负了一项特殊而重大的秘密使命。换句话说,从跟随完颜昌的大军出发的这一刻起,我便已踏上了一条从金国朝廷直通南宋朝廷的无间道。
  金国高层决意将我做为一枚钉子,悄悄钉在南宋王朝的心脏上。
  当然,我并不完全是金人手中的提线木偶。促成宋金之间的和平也是我本人的心愿。而后来的历史也证明,宋金和议达成后,南宋的百姓们过上了整整二十年的和平生活。
  建炎四年九月底,完颜昌攻破了楚州。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我携家眷和手下,带上金银细软,按照预定计划“悄悄”摆脱了金人,“夺取”了一条船,从水路出发急速向南而行。建炎四年十一月,我由海道顺利抵达其时已升格为“绍兴府”的越州,向朝廷叙述了我的逃亡经过。
  不出所料,相当一部分朝臣对此疑心重重。
  他们的理由是:一,当初与秦桧一同被俘的大臣还有何栗、孙傅、司马仆等人,为何只有他二人脱身?二,从燕京至楚州长达二千八百里,逾河越海,一路上岂无盘问之人?秦桧如何能轻易杀掉看守而从容脱逃?三,即便如秦桧所言,他是被迫充任随军转运使的伪职才得以南下,但金人若无纵归之意,必将其家属扣为人质,岂能容他偕家同归?四,若秦桧等人是趁乱南逃,那么仓促之间,怎么可能从容携带金银财物?
  应该说,朝臣们的怀疑是有道理的,若真正追究起来,我也很难自圆其说。
  可我仍然信心十足。因为我相信,我在靖康年间的主战言行仍然为多数朝臣所记忆犹新,更重要的是,我在城破国亡的时刻不顾个人安危极力坚持保存赵宋,这在任何时候都是我的光环和护身符。此外我对高宗赵构的心态也了如指掌――他只求坐稳半壁江山,一心只想着议和,所以急需有一个人来替他铺设一条宋金和议的桥梁。
  而这个人只能是我。
  果然不出所料,我入朝觐见天子之后,高宗便情不自禁地对宰相说:“秦桧朴忠过人,朕得之喜而不寐!既得到了二帝和母后的消息,又得到了一位贤士!”
  绍兴元年(1131)二月,我被授予参知政事之职,进入了南宋朝廷的权力中枢。不过对我来说,这还远远不够。要实现我的使命,我必须攀上那个最高的职位――宰相。
  那段日子,我逢人便说:“我有二策,可耸动天下!”
  听者问我:“何以不言?”
  我说:“方今朝廷无相,不可行也。”
  绍兴元年八月,天子终于下定决心,将我擢升为宰相。我拜相后立即抛出“耸动天下”的二策――南人归南,北人归北。具体言之,就是原籍在北地的南渡之人就回到中原地区去,而在北方的南人也应回到原籍。只要南北之人各回原籍,就能从根本上杜绝南人北伐、收复河山的意图,同时也能消除金人南侵的借口,从而消弭战端,确保宋金之间相安无事,最终促成和平的实现。
  然而这却是一个不合时宜的政策。因为此刻朝堂上绝大多数都是南渡的北人,所以我的政策极大伤害了人们的感情。
  而头一个被我伤害的就是大宋天子赵构。我抛出这项政策后,高宗赵构就忍不住对近臣说:“秦桧言‘南人归南,北人归北’,朕就是北人,要归往何处?秦桧又言‘为相数月,可耸动天下’,如今究竟哪里耸动了?!”
  绍兴二年(1132)八月,高宗将我罢免,贬为观文殿学士、江州太平观提举。我第一次的宰相生涯就这样以一年零四天而告终。当然,我之所以被罢相,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高宗求和心切,恨不得一天之间就与金人达成永久和平。可事情又不像他所想的那么简单。我需要等待各种条件成熟,才可能启动和议,可天子却等不了。
  虽然我暂时丢掉了宰相之职,但我并不感到沮丧。因为我知道,以宋之国力,绝对不可能在对金战争中取得最终胜利,而皇帝赵构又随时盼望着议和。在此情况下,南宋朝廷和天子绝对离不开我。所以,在赋闲的那几年里我一直显得从容不迫,我一边观望时局的演变,一边胸有成竹地等待那一纸复相诏书的到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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