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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兵的地方志书写及在当下诗坛的意义 地方志办公室

时间:2019-01-2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哨兵是一个有着强烈地域意识的诗人,他的诗歌创作几乎都围绕着他的居住地洪湖展开。组诗《洪湖诗抄》在《诗刊》2002年第19期头条发表之后,在全国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他近几年在《诗刊》、《人民文学》、《星星》、《诗歌月刊》、《诗选刊》等刊物上发表了大量诗歌作品,并于2009年出版了第一本诗集《江湖志》。诗集收录诗作149首,其中有118首都直接写到了洪湖或者长江的景象:螃蟹、水鸟、湖神、湖上春雨、渔火、对鸭、湖边寺庙、鸭倌、菱角、水雉、中年妇女、夭折的人。描写了洪湖新堤的夹街头的人或事,记载了洪湖周边的自然景物及其历史与文化的变迁。从洪湖乡村撷取具有普遍意义的意象和具体事例,含蓄地象征外部的大世界,用极具区域特征的人、事、物折射出具有普遍意义的哲理,使诗的内涵超出洪湖狭小的空间进而透视整个人类。既有时间上的纵深,也有空间上的拓展;既有现实的横跨,也有历史的流变。这种以小见大的描绘手法赋予了作品宽泛的意义和极强的生命力。《江湖志》不仅是一部关于作者个人的生长史、爱情史、生命史的地方志和史诗,而且早已超越了个人经验,触及他人的人类的情感和命运。
  “照亮事物黑暗的秘密”
  哨兵反复地说:“我爱的湖/洪湖”,他不厌其烦地为洪湖的一只水鸟、一只螃蟹、一粒细沙写史立传。洪湖里的一切都有诗人独特的体验,它们仿佛是自己的器官一般,亲切而熟悉。《秋夜进湖》写得宁静安详,如田园牧歌一般:“请相信秋夜的月光是一只柔软的/手臂。”“而送走啤酒醉意的/秋风,也送来蓝丝草/的神秘和寂静。”“我转过身――/看秋夜的月光如此柔软,无力捞起/洪湖的图腾,只能轻轻抚慰。”诗人寻找湖神的结果是:我爱的神啊:伸手可触,举目可及。“朝露是我的嘴唇……云朵和帆影,是印在小腹上的胎记……”(《湖神》)诗人对洪湖是如此的热爱和念念不忘,哪怕身在他乡,也要把他乡和洪湖作一番对比。诗中的气息坚硬而柔和。
  如果止于爱和赞美,哨兵只是20世纪湖北众多乡土诗人中的一个。他的写作的独特性在于:超越了赞美家乡赞美地方文化的一般模式,用以洪湖为叙述主体的地方志写作来展开他对个体生命和破碎生活的思考,既怀疑又审问,且将地方审美与人类审美贯连,从而成为了一个现代派诗人而非单纯体制批判的现实主义乡土诗人和单纯赞美的浪漫主义乡土诗人。
  “即使严冬不散/我也不怕我将借用一盏渔火/依次照亮事物黑暗的秘密。”(《颂歌》)“照亮事物黑暗的秘密”是诗人哨兵的使命,因此,“怀疑”是哨兵诗作的基本姿态。《对洪湖的十二种疑问》是历史谱系中的追问,他叩问道:“从公元前两千年起开始下沉。距地心多远了?/再过五千年,谁依旧感恩一张渔网、一滴雨?”诗中充满了对时光、变动、物种、人生无常的追问和怀疑。他的怀疑是一种叩问,同时也是一种内省。在《秋日札记》中,爱甚至于写作本身也成了怀疑的对象。
  诗人直奔人类常态思维的盲点,以众多精妙的、破碎的细节,简捷、准确、有力地表达出了独特的生活体验,吐露着命运的气象,还原生存本质,提炼出普遍意义。在反复层叠的皱褶中,“破碎感”刺痛着诗人的神经,他的诗中有生命的碎块撞击的疼痛。《生活啊!我坦白交代》这首诗通过诗人所居住的楼一层层从下至上铺展开来,从对一楼到五楼的居民生活的叙述中,以及在从过去到未来的角度中,在心底畅诉着诗人从童年到老年的各个阶段的回忆与漫思。诗人在洪湖夹街头的所看所见,聚缩了他内心深处整个生命的气息。琐碎和庸众的生活刺激着“我”的神经,内心无法找到自由的空间,心灵在夹街头的缝隙中挣扎,心中敏感尖角处的呼吸是破碎的,“我”在艰难地喘息。
  在对底层这一类人的写作中,诗人最明显的态度是谦卑,是爱和怜悯。在《溺水经历》中,他写了夭折之人:“在洪湖/夭折的人只需一片破絮裹身,在洪湖/那样的人像野草一样长满了高坡。”对于这些“像野草一样的人”,诗人有着深深的怜悯。《赤壁姑妈》追溯了一个老人的一生,“赤壁姑妈”含辛茹苦,却难逃被亲人抛弃的悲惨命运,“在赤壁/我姑妈,像农贸市场里一根贫贱的芹菜/五十八岁,独身。”《为渔民兼鸭倌小赵的焦虑而作》里,诗人对小赵这种“身份不明的人”倾注了极大的同情。《返乡》这篇叙事诗歌描写“黑五类的后裔”老渔民被流放到洪湖的人生经历,其终级理想便是希望通过不断的上访返回故乡上海。从一个少年变成患类风湿的老鳏夫,以病痛和一生的时间换来一纸户口簿,死后却选择归于洪湖异乡。老渔民现实与梦想之间的落差并不是特殊个例,而是整个时代的普遍性,并运用失声的四种“语言”象征来表达这个人物分裂而多重的无奈命运,以及无法言说的疼痛。既表现了底层人物的悲痛无奈,也表现出诗人一向的反叛传统的情结。而全诗的重点“返乡”一词,点出了现实与理想,精神与物质的胶着状态以及二者永不停止的相互张力。
  在这个破碎的“夹缝地带”生存,诗人不无戏谑、又带一丝苦涩地写到自己的焦虑和疼痛感“结婚后我就一直住在这边湖靠江的/夹缝地。每日醒来,推窗,/总会碰上比妻子还能唠叨的/黑鸽子。但在这无路可逃的绝境处。”(《夹街头》)
  单调重复的生活让人心生倦意,因此夹缝地带是“无路可逃的绝境处”。在《无性生殖》中,哨兵描述了生活中激情的消退:“这位处长江和洪湖间的夹缝地带/是一个老妇的阴户。松垂,疲软,/撩拨不了我的半点激情。”
  对生活的反思、对人生的追问是哨兵诗歌中主题之一,他甚至有过“未曾出世,我们已经分担了世界的不幸”这样的感言,因此少有明朗清新之作,多体现出一种沉重和焦虑。在哨兵的诗歌中,处处可见“疼痛”二字。夹缝中挤压的疼痛感、被时代异化的疼痛感、对人的命运的疼痛感以及对诗歌创作的孤独与绝望的疼痛感。在洪湖的生活处处充满灰色的记忆和令人发指的疼痛。作为儿子,童年成长的疼痛记忆;作为丈夫,却无法挽留住自己的婚姻,看到的是爱情的堕落和沉沦;作为一个诗人,只不过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过客,隐秘在湖底的深处,倾听湖水深处水藻鱼虫的低吟,等待着生命的完结、孤独、终老。
  哨兵意识到,在这个小县城里,世俗遮蔽了独立,流俗代替了坚守。但诗人仍然努力保持自身的纯粹性。他将自己在洪湖边的生活视做苦修。诗人为逃避喧闹的现实,愿意与江湖为伴,到江面和湖面听涛声,看帆影。希望可以在洪湖这个被世人遗忘的地方生存,“头枕水鸟叫唤入眠或者醒来”。然而面对着一天天被污染的湖面和江水,面对逐渐凋败的花草和逐日稀少的水禽,诗人觉得这个唯一可以安身的夹缝地带也逐日被商品化的时代所吞噬。因此,更是缩紧了身躯,在这夹缝中,隐忍地活着。在破碎的碎片之中写作,在疼痛中写作。
  诗人在多首诗中反复提出自己生活在夹缝中。这不仅仅是指他所生活的县城新堤处于洪湖和长江的交汇点,同时也道出了现代诗人在文坛上的尴尬失语,被挤压,在排挤的夹缝中,忍着疼痛,挣扎地活着。“我每天 和镣铐活在一起,有如卡死/的铁扣或齿轮,卡在江湖的夹缝里/但我不知道我的罪愆和刑期。”(《慢跑(给修文)》)
  哨兵对现实的认识虽然是灰暗的,但并不代表他消极沉沦。“我将紧随掀翻大湖的北风奔波跳跃/呼喊:“春天快快来让冷却的血快快苏醒!/我爱的湖洪湖。即使严冬久久不散/我也不怕我将借用一把渔火/依次照亮事物黑暗的秘密。比如黑莲/包裹绿色的心淤泥深扎甜藕的白/我爱的湖洪湖。”(《颂词》)他描写萧瑟的秋天、寒冷的冬天和黑暗,将这一切视为自然,以毅力、勇气和理智正视它,平静地理解和正视命运的挑战,以深沉、执著、发自内心的情感去参与现实。
  2008年,哨兵写出长诗《水立方》。这首诗把不同的时间叠加在端午节这一天,把2008年的中国和世界的历史纳入这一天,整体形式上按照中国传统天干地支的计时方式,以十二个时辰的节奏展开诗歌的叙事。以屈原的《离骚》和艾略特的《荒原》为两个羽翅,在端午节这个属于祭奠一个诗人的节日展开对诗歌自身的招魂。有评论家认为这是2008年唯一可以存留下来的诗歌,并将之与当年铺天盖地的地震诗比较:“这首《水立方》超过了所有的地震诗――那些为地震而写的诗歌还是在意识形态和民族主义的哀悼仪式中,情感已经集体化了,已经被驯化了,并没有个体面对个体的哀悼,也没有对哀悼本身之为不可能的绝境的经验,而《水立方》这首长诗超越了这个国家所动用的所有哀悼手段,是真正来自诗歌的哀悼,如同屈原对自己的哀伤中形成诗歌内在的法度,它发端于对诗歌本身的哀悼,是对这个时代以诗歌来哀悼已经不再可能的哀悼,而那些地震诗不过是应和时代并且与时代一道崩塌的碎屑!只有哨兵彻底质疑了时光中的祭祀,因为写地震诗的诗人们并没有触及时代的情感已经成为生长的废墟,而《水立方》这首长诗则是对废墟的重建,是来自诗歌的内在摧毁与重建,如同从《荒原》借来的题铭所暗示的。”《水立方》和哨兵的洪湖题材诗作一样,在不为人知处设问,对公共认知质疑,在习以为常处反驳,直逼盲区,照亮黑暗。
  摆脱“程序化的言语方式”
  “但那些被命名的痛苦/江湖无法言说”(《风波亭》),哨兵视“未被命名”为写作的最高理想。但摆脱“被命名”的过程是艰难的:“但多数日子,沼泽却是咬住了脚跟的大甲鱼/下沉。下沉。没有上升。淤泥/已抹掉影子。而时光/是勒紧白练的帮凶/勒过他的脖子。”面对体制,面对世俗,面对泥沙俱下的日子,诗人选择了“孤立”,选择了“苦修”,选择了坚持。但胜利谈何容易:“离世时他不会留下半句遗嘱;哨兵,男/上世纪中叶生于洪湖,从没失败/也没有胜利。”(《一个湖边诗人》)
  胜利无从谈起,但也不能讲其定义为失败――从某种意义上讲,选择的作出,已经是独立道路上的一大步了。但哨兵终究没有一直焦虑下去,在《无性生殖》中,哨兵却似乎找到了一种生存之道:
  在这里
  我早就顺应了命运,做县城里的野鹤
  江湖上的好市民。我知道没有一个人
  配得上我的爱慕,更没有一种事物
  配得上我仇恨。而现在,
  时近盛夏,我也挤进壮年
  我已丧失数朵水莲的花期,丧失了说爱
  说恨的权力。在我的身上只有宽容、平静。
  顺从的不是世俗,不是自己激烈反对的东西,而是不可测的命运。此时的哨兵豁达了许多,“宽容”和“平静”取代了焦虑和烦闷。
  “好奇心丰富了我的小城生活,也让我的写作与现实时刻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若即若离。我要求自己的诗歌不要为现实代言,但得有强烈的在场感。”④在价值选择上,对在场感的看重使哨兵摆脱了“自以为是”的价值观,在具体的诗歌写作上,则摆脱了“程序化的言语方式”。
  确实,对现有的价值秩序,哨兵表示了自己的怀疑:“就像我,不是我/是孤立和怀疑。”哨兵不相信既有的判断,他不会“把那些未名的渔村,书写成/县人民医院,更不可能/把那个临盆的难产儿,书写成/顺利降生的命运。”(《命运》)只相信自己,这是哨兵诗歌鲜明的特色。然而,现实何其复杂,个人的价值判断往往会显得孱弱,这也是哨兵诗歌中常常出现焦虑,显得沉重的原因。
  价值上的怀疑过程,本身就包括了对“程序化的言语方式”的摆脱。哨兵诗歌的语言本身,也有鲜明的特点。他喜用短词,词语本身是平常的,但组合起来往往有奇崛的效果。如“……终生理想/不是成为渔民和诗人,而是/回到海边去。从渔村/到县城,再到省城,到首都/……然后,折返。重复。奇迹/终于发生”(《返乡》)。
  一连串的词语组合,有想象不到的效果。《生活啊我坦白我交代》的诗句抒写很大程度上将象征和暗示透明化,还原了生活事物的本来面目,缩小了受众与心灵的差距。这首诗歌的呼吸很平稳,因为诗人的内心也是在随着生命的延展而平稳诉说和呼吸。
  他常用比喻,但比喻往往是不对称的,即联系在本体和喻体之间的,不是一般的相似性,如形状、气味、颜色等,而是情景上的广义的相似性,这种比喻往往给人以新奇之感。比如《偷猎》:
  刀枪入库,围网拆除。在洪湖
  偷猎野鸭的唯一方式,只有投毒
  但得彻夜不眠,趁晨露未干
  在蒿丛,在人迹罕见处,安放好
  拌有农药的田螺、蚌肉团
  或底栖动物的尸骨。像洪湖
  安放好渔村、集镇和县城
  一样精准、别致
  把安放田螺、蚌肉团和安放渔村、集镇联系起来,极大地拓展了诗歌的空间。
  哨兵善于在“分行”中制造一种紧张的节奏。《返乡》的叙事有着小说家的凝炼,有着肉体动脉和静脉一般流动方式,其间又加以对世事的嘲讽,“稍后/他中风,也中了上海郊区的户籍”,类似的语句转折带有疼痛,用停顿打断的节奏加深了痛击凝滞。再如《分洪区》:
  事实的确如此。在我
  刚要被怀上的深秋,恰遇
  洪湖决口,泄洪。小城
  灭顶,绝望
  如难产妇
  恰到好处的转折和断句,使诗句节奏鲜明。
  概括来说,哨兵的语言的特点是新奇和惊异。一方面,他“清除所有机械的自动反应,促进语言的更新,形成敏锐的认识能力”;另一方面,价值上的怀疑使他的语言选择也脱离了人云亦云的常态。这是哨兵摆脱“程序化的言语方式”的表现――至此,价值选择和言说方式上的独立,哨兵一步一步地接近自己的“最高理想”,也就是他在《一个湖边诗人》中所说的:未被命名。
  代表作《秋日札记》
  “我喜欢把生活的真实场景植入诗歌,以期产生荒诞的效果,并超越现实。”哨兵形而上的精神探索,不是来源于空中楼阁般的想象,而是将其着落于现实的尘埃,使其落地生根,掷地有声。这里以获得2007年《人民文学》新浪潮奖的《秋日札记》为例,解析哨兵诗歌地方志写作的内涵。
  取材生活琐事,展现生活的种种悖论,思索生活的本质。
  “我有一个秘密――/我爱上了趴在垃圾箱边的疯子。我爱,/他与一群苍蝇的窃窃私语,爱他与一匹饿狗/善意地对峙,我爱他听得懂小动物悲惨的命运。//冷 风翻动县城里无用的东西,/也翻动我的秘密:我爱他啃咬瓜皮的幸福,/不幸的人,轻易就能找到晚餐和甜蜜。”正常的生活世界与疯子的疯癫世界正好颠倒,我们透过疯子的眼睛才看到生活的本质“不幸的人,轻易就能找到晚餐和甜蜜”。
  “今晚向妓女学习如何与不爱者相处/在六和街,在加缪写过的那种/小门厅里,今晚的湖南妹/是县城生活的导师。”妓女成为人们生活的导师,生活呈现其荒谬与悖论的一面,在无爱的现实中沉沦堕落,人们陷入精神的荒芜。
  “越来越空。像秋日的江面/淘尽了客船、货轮、殉情者和从上游漂下来的腐木;/这难言的痒啊,难言的疼啊――/只适宜扎下那小小的爱、小小的冷漠和放纵。”通过对现代社会人们生活真实状态的描写,通过深入他们的精神世界和心灵深处的探索,诗人入木三分地挖掘出了现代人精神空虚的本质。相对于人们对这样一种生活状态的麻木与茫然,诗人发出“这难言的痒啊,难言的疼啊”独特的声音,这是一种与生活心脉相通的敏锐,这亦是一种对日益荒漠化生活的恐惧与反抗。
  取材传统文化的元素,承其意又反其意,反叛传统文化。
  无论如何,我们应该研读历史――/在长江和洪湖的夹缝地带长大,/我们不会去/问夏禹为什么要把茅苇/命名为荆,让我们知道了什么叫荒野/什么又叫孤寂。
  到现在,/我们可以这样说,栖居洪湖的野生动物锐减,/大约与此有关。到现在,/我们就成了平原上的新地主,/霸占一座县城和一片湖,/作为一部作品的双重主题。
  诗人对传统文化符号,承其意又反其意的运用,体现了诗人意图抛开传统语言模式和思维模式的束缚,进行独立思考的可贵品质。这其中一定承载了诗人渴望重建具有现代意义的语言与精神的理想。
  书写底层,超越对苦难的简单呈现,探寻人类对命运把握的无法确定眭。
  这个下岗多年的女工,/比我们懂得更多。比如,她懂得生活/是一只未曾命名的禽鸟,得自己/给自己打鸣。
  她年过四十,/罗圈腿,惯穿羽扇长的工作服/显得与长江中游的夜晚格格不入。
  “职业流浪者的使命,不是/给县城带来小麦奶粉和煤以及/地下先知的消息。而是/用自己的碎骨,喂养一头虚无的巨鲸的梦。”又一个底层人物形象――流浪者,现实社会没有给这个心怀理想的人实现理想的可能。通过对现实生活中底层人物生活状态的提取,进入一个对生命与生活更深层次的思索,人啊,一直在努力追寻生活,努力妄图把握命运,却总也无法改变命运,总在《返乡》的路上,却是无家可归。
  反思写作的终极意义,在自我嘲讽与解构中,与生活重新和解,表达当代知识分子重建具有现代意义的人文精神的坚守与渴望。
  就在这个黄昏,写作陷进了城外的沼泽。/但你的双手,不能替城里人抉择出生/死。把二十万个汉字酝造成制幻剂,/也不能拯救人物灭顶的宿命;这些小伎俩/不是生活的所需,不是――/不是降压变压器、电脑、手机、私家车,/不是房子和富亲戚。它只是游走在/湖底的晚云和影子,是天空失传的手艺。/哎,小说,诗歌。
  这段对写作意义的反思,深沉凝重,在一望无际的虚无与无奈中,我们依然能够看到诗人穿插其中的深意,如意象“制幻剂、拯救”等的出现,无疑向我们暗示着诗人在自我的嘲解的过程中,依然凝聚着的对诗歌,对写作不变的挚爱。
  “一直以来,我固执地相信,在经济等因素全球化趋势愈演愈烈的当下和未来,能替人类找寻到真正意义故乡的,惟文学的崇高、坦诚和爱,即诗歌,可堪此任。”《秋日札记》写了许多司空见惯生活中的景物,能以凝重、简明、自然的笔触,触探生活的哲理。由王蒙、陈建功、刘震云、李敬泽等人组成的评委会认为:“《秋日札记》具有对人和事物超常的敏感和智性洞察的深度,通过对现实底层的独到发现和精微的感受,体现出一种智慧的情绪和对生存的理解,作品充满了丰盈的感性和诗性意义的关怀。”
  哨兵的意义
  哨兵的诗作就是他的生活,他的生活就是其诗的全部内容。正如他所说:“生活啊!我坦白交代/这是我在洪湖解放街的全部活动。”(《生活啊!我坦白交代》)他的诗,就是对自己生活的全部交代,他的诗,正是一个当代平民诗人的“自白”。哨兵诗歌的抒情,并不只有情绪,也并不只是诗人自己的感觉,而是以种种感性的形态来表达他的生活、他的生命与他的思想。哨兵对于生活的表达就是对于自我的表达,是对他所生活地方的自然与文化的思考,也是他对于当今社会与人生的思考。
  也许时时意识到自己是楚人的后代,也的确是出生于洪湖那样一片潮湿的土地,因此,哨兵时时思考自己的来历与那一片土地的命运,并由此反思自己的文化根性。《一个湖边的诗人》第一节就向读者介绍他的出生地及生长环境,即“洪湖”“大水里”,紧接着介绍他在此生活的最高理想是“成为一只未被命名的野禽/为好女子,打鸣”。诗人是以自己所在的地方为生命的根,幻化的“未命名的野禽”所昭示的爱,是他存活下来的最高理想。其实,他不仅是以此表达对于爱隋的重视,更是以这种当地独特而又颇具风情的景观彰显其对自在随意无拘无束的生活的无限向往。第二节继续描写远离人群,两情相悦的情感生活,以及极具诗情画意的爱情结晶――“涛声”“帆影”,但是,“逃避”“影”等字眼又将温馨的家庭生活背后的沉重感隐隐传递出来。
  哨兵不会满足外在的描写,他的笔触要深入人的内心深处与情感深处,入木三分,独到深刻地表达他对爱情的观察与体悟。《一个湖边的诗人》的第三节通过“沼泽”“淤泥”,勒紧的“脖子”等意象传达了深深的挤压之痛和不断下沉的绝望之感,并且这种痛楚铭刻于生命之中,挥之不去。但是,诗人是不会屈服于累累伤痕的,他仍然会坚持同生活作战,在失望中心怀希望,也让我们在第四节中重拾“隐隐约约”的希望。只有经历生活的磨难,并努力在夹缝中对抗灾难,诗人才能在最后庄重而真实地留下其生命的独特轨迹“从没失败/也没有胜利”。
  《一个湖边的诗人》是一首原生态的诗歌,作者以生活在底层的自我作为主体来观察当下社会生活,审视灵魂,发现洪湖的独到之处。作者了解底层生活,能将自己隐于底层,并以一个最平凡的人的心态来对待周围的一切,在原生态的形态下生存,也采取一种原生态的方式写作。诗人以野禽自比,与生活艰难对峙,回归本真的生活形态,这其实正表达了诗人的生活态度与艺术态度以及他的生活和艺术向往,哨兵做到了真切地行走于江湖之间。
  在洪湖书写中,怀疑作为哨兵的出发点并贯穿在写作之中,即使是后来他在一定意义上,和生活达成了“和解”,怀疑的精神也没有丧失,这是哨兵难能可贵的特质。如果说,怀疑是一种“破坏”的话,和解则近于“建立”,正是基于这种和解,哨兵通过一系列书写建立了一个新洪湖,在建构过程中,诗人独立的价值选择和鲜明的创作个性产生并最终形成。这使他发出了自己独立的声音。
  哨兵诗歌的位置指向一直都是明确的:江湖,即洪湖与周边的长江。长江是洪湖的源头,洪湖因长江冲积而成,但在哨兵的诗歌中,长江与洪湖这两个带着诗人生命体征的名词,却如兄弟般平等地并存着。哨兵所写的洪湖就是整个世界,甚至,他的洪湖不是世界的缩影,相反,世界才是洪湖的缩影。洪湖特别具有地域风情与个人风格,有特别深厚的文化底蕴与历史沉淀,而诗人们对它的关注远远不够,只有哨兵以自己的生活历史作基础,成为“长江中游”的发现者,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哨兵的诗作正是对这个文学缺失的补充。哨兵的诗也是当代中国的一种历史,只不过也许是一种零碎与片段的形态。
  洪湖是一个县城,也是一个湖泊。在中国现代史上一直笼罩着艳丽耀眼的红色,红色甚至是此前关于洪湖的历史书写和文艺虚构中唯一的色彩。哨兵作为一个现代诗人的先锋、另类,即在于他书写了一个多色彩的洪湖、灰色调的洪湖、破碎的洪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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