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东星资源网 > 作文大全 > 评论 > 正文

吴根越角话流年 话流年

时间:2019-02-1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相关链接:   韩和平,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吉林东宁人,1932年生于黑龙江省哈尔滨市,1953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后受聘于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74年被下放到金山,“边劳动边创作”,是金山农民画的发现者和启蒙者之一。1989年,应邀筹建上海大学美术学院绘画系,任系副主任、教授、美术,创作研究所主任、油画研究室主任。
  韩和平是一位表现社会风俗画卷的大师,娴熟的造型能力使其能驾驭各种绘画形式,尤擅油画、连环画。连环画《铁道游击队》(与丁斌曾合作)获得首届全国连环画评奖绘画一等奖、《红岩》在全国连环画评奖中获二等奖。
  枫泾位于上海西南端,民国以前她是华亭(松江)、嘉善分管的小镇,新中国成立后,归属松江县,1966年划为金山县管辖。尽管地处沪浙交界,是沪杭线上的一个小站,但上世纪70年代交通十分不便,过往的旅客都不会注意到她,沪上人感觉太远也不太留意,也就鲜有打扰,因此在那里传统的东西较多。小镇民风淳朴,充满友善,仿佛醉入《早春二月》的情景之中,给初来乍到的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到枫泾是在“文革”后期的1974年,在那个特定年代,来这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当时我所在的出版社(现在的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叫“出版革命组”――由军宣队、工宣队和“革命干部”组成,他们是出版社的中层干部。在“文革”中那些最卖力的人紧跟旗手,所作所为往往左过三90那时“斗批改清”个人已基本结束,重点转向出书创作阶段,为了改变创作人员在办公室创作而脱离群众、脱离生活的象牙塔创作模式,号召一律到生活中去,在阶级斗争的风浪中脱胎换骨。开始叫我去造船厂,因为我以前去过那里,并且当时已落实政策,我已成为“革命群众”的一员,在某些方面有了发表意愿的权利,所以我提出去农村。领导同意去崇明农场,我又说太不方便,其实我早已打算好去枫泾了。领导又征求我意见,到底去哪里?我说到离上海最远的枫泾去。他们不知道枫泾在哪里,好在资料室有上海地图,我指了一下,他们相视后“工宣队”的人点了头,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
  其实我对枫泾不甚了解,仅因为我每次去杭州探亲经过枫泾,次数多了,在脑中有了一个模糊的印象,后翻地图才知道她是上海地区的。很快我便踏上了下乡之路,从市区徐家汇乘公交车到闵行,到西渡摆渡,然后踏上去南桥的车,在南桥换车去朱泾,再从朱泾换乘朱枫线,到枫泾足足用了三个多小时。我终于体会了枫泾的远。
  就像记着我什么时候出生、什么时候大学毕业一样,公元1974年的“红五月”,我开始了人生的另一种生活。那天。我和陪我去的“头头”(在“文革”中对“领导”的代称)到了枫围人民公社(后并入枫泾镇)大院,记得是一位山东口音的女同志接待了我们。她看了介绍信后有些诧异――因为介绍信写的是到枫泾来“边劳动边创作”,这对她来讲是第一次碰上。她纳闷了好一会,才向我们讲解枫泾有两个政府单位,一个是枫泾镇政府,一个是枫围人民公社,还问我们“边劳动边创作”这事有没有搞错?经过“头头”解释后,她让我们等一会,便拿着介绍信进人大院另一道门,几分钟后她带着一位男同志(政宣组组长)出来见我们。那人姓顾。憨厚老实,说了几句客气话后,我的“头头”与其大谈“出版革命”。随后要我出去回避一0,准是和他谈些我个人的情况,好一会儿后终于叫我进去,并要我“沉到底”,到最穷最苦的大队去锻炼。一阵热谈后,大概政宣组长告诉“头头”回沪最便捷的交通是乘火车。在陪“头头”去火车站的路上,经过枫泾镇的小巷,发现这里的“斗争”气氛也很浓,不时看到在街沿上挂着“牛鬼蛇神”牌子的“反革命”,新奇的是路人与他们很友好,不时地交聊,更新奇的竟有人向他们敬烟,他们也不客气,接过来夹在耳朵上,那么自然、那么从容。触景生情。我的“头头”突然讲了这样感慨的话:“枫泾贯彻伟大领袖的教导抓阶级斗争抓得很好、得力。”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枫泾豆腐干的名气,经过豆腐作坊,他停住了脚步,说:带几斤回去,让工人师傅品尝品尝,便买了几斤装入包里。大概离火车进站时间还早,他看着火车站里池塘中开得正旺的荷花,啧啧称赞,随口说出一句“出污泥而不染”。这句极普通的名言从他口中说出,着实让我诧异了好久。火车终于到站了,看着他得意的身影消失在上车人流中,我如释重负。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政宣组长老顾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来到接待室与我碰头,他穿着短袖衬衫,中等个子,手持一把折扇不断地扇着,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位有文化的人。经介绍,他就是最穷最苦的胜利大队支部书记。也许他已经知道我的情况,开口就说,欢迎你到我们大队来,住处已给你安排好了,乡下蚊虫多,我已从供销社把蚊帐租好,回到大队找人给你撑好。简单的几句话,似一股暖流涌人我的全身。在外已很久没有感受这样的关爱了,我从内心感激。后来我知道,他到公社来是参加夏种工作会,顺便接我回去。见面后,他仍回到公社大礼堂去继续参加会议了。中午他又过来陪我去了食堂,记得进去时桌上已摆好两碗米饭,他又从厨房端着两只碗出来,碗里放着的赫然是扎肉,肉下还垫着一层咸菜毛豆子,十分诱人!我们对面而坐。美餐后,他拿着我的行李,我们走出公社前门,不远处就是一条河,一艘机船已早早地停在那里,船上的人都好奇地看着我,他们大概是随船到镇上探亲的吧!天气已转热,女人们都撑着黑布雨伞,年轻一点的打扮时髦一些,年长的头上还包着青花布,天气那么热,她们还扎着竹裙。上了船,她们让我坐在原先她们坐的地方,说坐下去不热,而她们则另找地方坐,我真感激不尽,又一次尝到他们对我――一个陌生人的关爱。从公社到大队,最便捷的就是船,好在枫泾地区河网密布,家家户户门前就是河浜,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摇橹划船谁都会。
  河岸两侧尽是绿油油的稻田,田坎上紫色的蚕豆花在和风中摇曳,河边倒挂的柳枝仿佛是一只只小手在嬉水,江南水乡独有的景观美不胜收,古人《桃花源记》也不过如此吧!我庆幸我的选择。
  约一小时,船停泊在大队仓库边,三个青年笑面迎来,他们是大队美术组的成员。见过后,帮我把行李搬到另一条小船,去了第七生产队。我住一幢小楼内,年轻人忙开了,有的在床垫上铺稻草,有的支撵起蚊帐,也有为我倒开水喝……推开房间的窗子,蓝天白云在绿色田野上空延伸,一直展现到天际,那种广阔、那种深远让人心旷神怡,我顿时融入了天地之中……
  很快我的到来人人皆知,说上海来了一个画家,是来画他们农民的。在村里无论走到何处都不用自我介绍,都叫我老师,后来知道我是《铁道游击队》连环画作者之一,更对我倍加尊重和亲切。我完全理解,他们这种尊敬不仅仅是对我一个人,而是对整个知识和精神 产品的尊重,这就是我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的体现。
  至于劳动,我必须要认真对待,但是给我安排的都是不费劲的活,如脱粒时让我看住电源的闸门,晾晒麦子时拿着竹竿驱赶麻雀或者机船去镇上时让我随船走一趟。这哪里是劳动,纯属是照顾我的一种借口,我深深地感激他们。说来有趣,有一次生猪出栏,开船去食品收购站出售,我也去了。泊在收购站码头时,正值退潮,河岸自然抬升,不想一头生猪一滑从船板上掉进河里。当时我本能地跳到河里去抓猪,我的水性是很好的,三两下就游到生猪旁边,船上的人丢下一根绳子,我把它套在猪脖子上,船上人拽着绳子把那头猪拉到岸上。那时正是夏季,水温适宜,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影响,反而觉得好玩。这件偶发的事不想竟得到褒奖,都说画家下水救生猪,和所有人一样,我也喜欢听好话,很高兴。
  邓小平复出开始整顿的时候,大家都很兴奋,当时的口号是抓革命促生产。为了造声势,我与美术组三个人画起壁画来了,他们都是灶头画的能手。没有经费,他们带我到河对岸嘉善的一个小集镇清凉圩。那里有个染坊,要了点下脚染料,到大队弄到一瓶墨水,由我起稿,主题是农业机械化,丰收的欢乐等等。各个生产队墙壁上竟全都给我们画满了,村民们都说:“好看来。”很快公社政宣组长老顾来了,要我们去其他大队画,不想几场雨把壁画洗得干干净净。于是老顾要我们画在纸上,贴在木板上,到各个大队展出,并且安排资金购买绘画材料。他是公社主管宣传的,就制定了一个宣传提纲,要我负责创作。很快把我们调到了公社,在他办公室楼下大厅里进行制作。大队美术组的人发补贴工分,不影响他们的分配。我们把这件事作为政治任务,按照公社的要求圆满地完成了任务,临回大队前,公社还宴请了我们。后来县里也知道了,文化馆来人与公社商量。要在枫泾办学习班,由胜利大队美术组为骨干"从全县抽调一批农村青年来学习、创作。大概办了三期,因为没有经过专业锻炼,没有条条框框束缚,所以画得很自由。百花齐放,风貌很新。利用休假期间我选中几幅带给分管美术组的市文化局副局长看,看后他很兴奋,连说好!好!并要我与金山方面联系,选一批画到美术馆展出。县文化馆得知后很高兴,我们决定就在现成的作品中选。后来,选中的五十幅在市美术馆进行展出。这是“文革”以来农民走上文艺创作舞台而受到重视的一次创举,而后又推荐到北京国家美术馆展出,受到国家文化部和专家的好评,并且把这些画叫做“金山农民画”,现在已是金山区的著名文化品牌。
  回到大队我开始辅导美术组的三个人,讲授一些绘画知识,同时我仍按固定时间参加劳动。有一天在打谷场劳动当口,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踉踉跄跄向我走来,近来一看竟是出版社工宣队的葛师傅!雨后乡间小路的泥巴粘满了他的全身,他手里不知从哪里弄到一根小棍,喘着粗气说乡间的小路太难走了!我立刻同情起来,说你从公社打来个电话多好,我会赶到公社见你。葛师傅说由于分别时间较长,实在挂念,就特意赶来看我,看来确实是关心我。他是上棉八厂的机修工,厂里的生活相对来讲是很优越的,自从踏进上层建筑,与我们一起在干校干了三年农活耗得又干又瘦,而且因为是“头头”,要起表率作用,个中的苦衷我是十分理解的。现在他无非受命来到这里,我怎能让他陪我一起劳动呢!好在社员都十分通情达理,说陪这位师傅去休息,场地这类活一会儿就能完成。要吃中响(饭)了,我的情况他一目了然,用不着我多说,中饭只有榨菜,也没其他菜,但吃得很香,他说这里的米饭好吃,没有菜也能吃三碗。下午他要赶回上海,可巧有便船去枫泾,就随船去枫泾,免得他再一次艰难的历程。
  大约过了半个月,公社通知我,说你们单位有人来看你,我马上赶到公社,原来是工宣队长由那位“小头头”和葛师傅陪着来的。队长开口就训斥我:“要你到乡下,枫泾就是乡下,你怎么跑到那么远,让我们很不方便。”上海人有盲目的优越感,凡外地均称为乡下,这种小市民的劣根性也在这位队长身上出现,他的举动,让我上去扇他一耳光也不为过。我瞅了那位“小头头”,他装着什么事都没有,安排我去最穷最远的大队,正是他的决定。工宣队长接着说搬到镇上来。我明白了,这是葛师傅如实反映的结果。在此时,我看到“小头头”椅子背后有一个菜篮子,装着满满的鸡蛋。吃午餐时,赫然摆着大盘的猪血豆腐汤,一碗扎肉整整五块,还有一盘子豆腐干,我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小头头”送我到枫泾时,曾对老顾说枫泾豆腐干比上海的好,猪血烧豆腐一定非常好吃。他的示意老顾记住了,这次特意为他准备了当时的丰筵。他当时大口地吃着扎肉和不断地捞取汤里的猪血和豆腐的那个样,要是周立波见了准说:毫无教养。
  让我离开胜利大队到公社去,老顾早有此意,现在由我们单位提出,他当然乐享其成。
  枫泾小镇枕河而立,建筑有些年代,常住人口只有八九千。元朝建镇,叫“白牛塘”,后叫“芙蓉镇”,到了清代才改为“枫泾”,在枫泾我没有看到过枫树,为什么叫枫泾使我不解。因受吴越文化的熏陶,人们大多文质彬彬而谦和,又因黄道婆是松江人之故,纺纱织布在明清十分发达,几乎家家都纺纱织布,是当时布匹的集散地,曾兴旺过一段时期。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因战乱不断,尤其是抗战,枫泾渐渐衰落下去。解放以后,从过去的无序建成了一个具备相当标准的小镇,凡关系到民生的,都十分齐全,在这里会感到生活很方便。
  到了公社,我住在镇文化站的一幢老院子里,两个站长都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人,他俩在插队时抽调到文化站,都是工人家庭出身,这一条是很重要的。另外他俩都具备高中学历,一个擅长文艺,一个是篮球高手,都是镇上姑娘们眼中的白马王子。文化站是镇文化口的单位,主管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一个是镇上笔杆子,另一个分管教育,他的名字有些奇特,叫一零一,是他名字的谐音(叶龄逸),经常到文化站来,有关枫泾的种种信息都是他们四人传递出来的,我也逐渐对这个小镇的过去和现在有所了解,他们很赞同我对枫泾的感受,到现在他们一直是我的好朋友。
  枫泾开市很早,从清晨―直到上午十点,车水马龙,四乡的人都在此时进行交易。最早的是茶馆,凌晨五时前已座无虚席,水蒸气与烟气迷漫在微弱的灯光下,只见一个个人影在闪动,三五分钱一壶的茶让他们得到满足。茶桌与墙上挂着他们的小背篓,这是交流信息的场所,什么消息均在此时由茶客散布到四乡,比喇叭(有线广播)更使人们相信。沿街的商店开始营业,街的两旁地摊一直伸向街的尽头,时令的蔬果,禽蛋,在供应紧张的那个特定年代让人眼睛发亮。在沿河长廊下的水面上,停满大小的船舶,鱼虾满舱,让人驻留着不肯离去。据说市区的贩子,上一天就到了,不用讨价还价就收购,转而赶上 火车回程,赚一些辛苦钱。十点过后街上人流逐渐散去。这时饭店和小吃店生意兴隆起来。依我观察,他们最喜爱的食品是炒鳝糊和小笼。到中午街上又恢复平静。
  在镇上是我最清闲的时期,我开始安排时间进行专业学习和收集素材。每天清晨和黄昏去写生,捕捉不同时间的色彩变化。提着画箱背着画夹招摇过市,四周的人都投以惊奇的目光。七点去供销社吃早饭,这是老顾安排的,是他以前的单位,供应充沛,菜也烧得好。早饭后赶到茶馆,泡一壶茶。开始画肖像。喝茶的大多是农民,他们不习惯做模特,我知道他们的忌讳是迷信,但是茶倌与我相识,他见我打开画夹就主动当起模特来了。我们的农民兄弟都围过来看,顿时引起他们兴趣,但有一个条件要把画好的像送给他们,我答应可以,但第二天给。其实我是为了回文化站复制,原作自己保留。这种“交易”双方满意,对我来讲可以多画一些人,几乎每天十点后,我就回文化站去复制了,按那些农民的习惯尽可能画得像照片一样,每当把画作送到他们手里时,他们一再地感谢我。时间长了积累了不少风景小油画和大量的肖像画,这是从美院毕业以来,第一次能自己画过那么多的画。
  我的专业在美术爱好者中是很受欢迎的。文化站正好给予我这个条件。枫泾镇这八千人的小镇无论发生什么事,不出两天全都知道了,那些爱好者都来探奇了,看到我的画,激起了他们写生的兴趣,开始跟着我写生,后来竟也拿着画夹与我一道画,穿街走巷,成了一道风景线。这些举动从镇与文化站的角度来看,是文化活动的新气象,因此十分支持,这就更加提高了大家的积极性,四乡的农民爱好者,在劳动之余也到枫泾文化站来观看,有的也跟着画,我自然而然地成了他们的老师,好不热闹。
  与我在上海隔室居住的程十发是松江人,祖一辈在枫泾,他理所当然对枫泾十分有兴趣,可巧在文革“批黑画”的浪潮中,他再一次受到批判,心情可想而知。他比我年长十多岁,我一向把他当成良师益友。在他极为苦恼时,我提出请他到枫泾小住一段时间,他欣然接受了。程十发到了枫泾受到了热烈欢迎,听着家乡话,吃着家乡菜,他的心情非常的好。吟诗作画说典故好不热闹。凡求墨宝的,他都当场挥毫,不是三尺的就是六尺的全张,估计起码画了三十多幅,尽管是急就之作,但毕竟是大家出手,多是精品。这些墨宝现都留置在枫泾人手中,确是一笔珍贵遗产。刘旦宅是我的同事,他十分倔犟,从不在批判中低头,在批黑画时他没有逃过。我不知他如何知晓我在枫泾,有一天突然在枫泾文化站出现,于是也住了下来,以他的名声,也同样受到欢迎。他这个人寡言,但为人真诚,只要你对他是真诚的,他会加倍地对待你。他对绘画事业十分执著,有一次,出枫泾火车站时,看到站前池塘里盛开的荷花,提出要进入荷塘去看荷花,枫泾乡亲弄来一个探莲盆,用竹竿推着他进入池塘中央,满足了他的愿望。在那里他呆了好长时间,而就在他准备上来时,探莲盆不听使唤,他上不来,这时还是乡亲挽着裤脚管,下池艰难地蹬到他的面前,推着木盆到岸边,他才回到岸上。这件事让刘旦宅大为感动,回到文化站也没说什么感谢的话就作起画来。本以为他要画荷花,但出手的都是他经常画的人物、花鸟等,他不等别人开口,每人一张,童叟皆有。而后负责美协的吕蒙与夫人黄准也来枫泾看我,那时正值春季,我烧了一锅咸肉竹笋,加上新米饭,他夫妻俩儿不要说有多快活。陆续我的老领导李槐之、画家顾炳鑫、赵宏本、钱大听,还有浙美(浙江美术学院)院长,也是我的同学――肖峰和他爱人也来了’老友汪观清更是隔三差五地来枫泾小住,郑家声也以下乡创作为由,来到文化站与我同住同吃同创作。后来出版社又派来两位青年,要我带他们学画。一时间枫泾成了_上海画家的乐园,走在街头人们都叫我韩老师,我们已彻底融入了枫泾。
  “四人帮”粉碎后,本可以回上海去,但因为这份感情,我们留了下来。那时各地兴起乡办企业,公社党委书记与我闲聊时谈起这件事,我记在心里。一次偶然机会,一个熟人来看我。他有很多工厂的朋友,答应帮忙想想办法。不久,金星电视机厂有些部件需要加工,在他的牵线下,枫泾办起了一家电子元件厂,名字很好听,既与农村有关,又与日本企业的名字相连,叫佳田制造有限公司。金星厂派师傅去指导,厂部就放在公社大礼堂,很快企业就上了轨道。那时公社对引进人员有奖励政策,公社派人到上海送来两万块钱。我当场拒绝,但送钱的人硬把钱留了下来,说这是他们的任务。我总觉不妥,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一早,我与儿子赶到枫泾把钱退回去,公社党委书记再三解释,但我还是没有接受。在我困难时枫泾人民接受了我,还为我创造了这么好的创作条件,是枫泾的―方水土养育了我,这种感情是用多少钱都换不来的,这才是最珍贵的。听了我这番话,书记就收回了这两万块钱。后来这家厂建厂房时特地盖了一幢小楼送给我,我也没要。又过了_一年,公社专门研究向县里批了一块地给我,说我与枫泾有感情。送给我盖幢房子,让我当真正的枫泾人!对此我十分感激,但我还是没有明确表态,我说放在那里以后看条件再讲。据说。这块地后来在扩建枫泾镇农家乐时用掉了"我对此没有什么不快,看到枫泾的发展我由衷地高兴。
  我对胜利大队有着深厚的感情,所以―直想为他们做点事。那几位美术组人员更是可教之才,说也巧,当时恰好我的老领导赵坚调任书画社社长。有这层关系,请他帮助从大队调几个人来学裱画,他一口答应并很陕通知我派人去。书画社裱画车间的师傅,均是荣宝斋调来的老师傅。我以前与其有过交往,他们对这三个青年教得特别认真。三个月后,他们回到大队办了一个裱画作坊,业务均由书画社派下来,以后又接到古籍出版社的业务。我与大队书记商量,赚到的钱作为大队基金,在分配时弄一部分提高工分值,他欣然接受我的建议。程十发回到上海画院官复原职后,听说这里办起了裱画作坊,极为高兴并把画院的画交给大队去做,业务不断扩大,收入也逐渐提高。随着时间推移,现在裱画作坊已成历史,他们大都自己开业了。其中一位叫龚明华的,现在已是上海裱画业一流的裱画师,不但能高质量地裱一般的画,还能修补古画,在画家圈子里很有声誉。
  回上海不久上海大学成立。我们社长被调去筹建美术学院,并把顾炳鑫与我抽调过去。我被安排到系里担任一个副职,兼任美术创作研究所主任。送走三届莘莘学子我也到了该退休的年龄,我突然想起老子的一句话――“功成身退天之道”。六十刚过,我就打了退休报告。退休后我就去了大洋彼岸――美国,在纽约一呆就是八年。油画在我国是舶来画种,我的目的很简单,就像唐僧一样去取真经。“天堂生活”总算领教过了,时间长了就觉得哪里都差不多。本想呆三年回来,可亨特学院温维尔教授帮我弄到绿卡,这在当地是移民趋之 若骛的东西。这样又过了三年。久而久之乡愁扰得我不得安宁,尤其想到枫泾这段生活,我实在放不下。那时正值移民局要我办入籍手续,想到入籍就成了黄皮肤黑眼睛的二等美国公民,民族的尊严占据了我的脑海,我们的祖国虽有不足之处,甚至对我等有不公之时。但我的成长还是祖国给予的,我应该回报祖国才是,想到这些,我便下了决心回国。
  其实在纽约时,我画什么?怎么画?年轻时我对法国巴比冲画派十分喜爱。小荷兰画派维米尔表现城乡生活的作品也强烈地吸引我,在纽约的那段日子,我亲眼目睹了他们在大都会博物馆存放的原作。我想到了要画枫泾,这是再好不过的借鉴,同时受现代平面构成的影响,我开始画起来。
  想到“文革”时期枫泾曾有上海画家云聚,并留下了大量的画,对金山来讲是一段重要的历史,我渐渐产生了收集留在枫泾人手里的画,出一本画册留给后世的想法。这事非我莫属。巧的是,金山县委宣传部正有此意,便一拍即合,由我组稿,从编辑到出版忙得我够呛。终于出版成《丹青蕴情》画册。在枫泾。我的一个农民学生,搞建筑公司,富裕了。他还想继续学画画,并特意把一幢小楼重新装修,要我去住,去作画,他可以向我学画。那里环境虽好,但我枫泾朋友太多,经常拜访我,一坐就是半天,耗时太多,我便构图时到枫泾,制作回到上海,这样我创作时间得到保证。《吴根越角画当年》就在他们的参与下完成了目前十二幅,依他们还要我继续创作下去,他们毕竟是当地人,自然知道的枫泾风情比我多。我长期在人民美术出版社工作,创作连环画的艺术形式就是要老百姓看得懂。而后在纽约博物馆更让我感悟到,凡看得懂的名画都挤满着观众。所以我创作就走“老百姓看得懂”这条路,但决不能画得俗气。这十二幅组画我这些朋友们看了都很满意,其中也汲取了他们的一些见解。
  画《吴根越角画当年》的目的,就是要给枫泾留下一个历史的记录,让后人对那段历史有个形象的认识。
  那段生活对我十分重要,每当想起她就会产生流连忘返的感觉,有时不知不觉地会沉倾在那段美好的回忆中……尽管那个年代有些苦涩,但在那里我享受到了人间的温暖,我――一个知识分子的人格尊严得到了尊重。这一切都要感谢枫泾人,他们没有因为外在压力而改变自己处事的立场和为人之道,这便是吴越文化传承的最好见证,值得深思!
  最后用一句名言结束这篇文章。
  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主人,而我们自己,则往往是幼稚可笑的。
  组画《昊根越角画当年》(部分)长廊早市
  一日之计在于晨。在清晨和煦的阳光下,长廊抹成金黄色。四乡的农民来来往往,都在这一刻来到镇上。在长廊汇成人流,都按各自的需求办着自己的事,他们从容不迫而生机勃勃,形成古镇特有的景观。
  桥
  小镇河网密布,风格各异的桥梁串联着街道和小巷,从桥上望去,车水马龙如同天降,天人合一,犹如天上宫阙。
  茶馆
  休息沟通的场所。枫泾中老年农民,习惯凌晨赶赴镇上的茶馆喝早茶,几分钱泡一壶茶。坐在条凳上边品茶边抽烟,悠然自得。老虎灶的水蒸气和喷出的烟气,形成了浓雾,看上去似乎人影在晃动,交谈声杂而不噪,各谈各的话题,轻松自然,精神饱满。茶馆是他们生活不可或缺的场所。
  农贸市场
  枫泾最热闹的地方是市场,自产的时令蔬果、打网的野生鱼虾、家养的禽蛋产品,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沪杭普客
  铁路沪杭线是枫泾人出行最便捷的工具,去市区,去附近的松江和嘉善沿线的小站,探亲访友或购物。
  列车一停靠,列车员打开车门站在站台上,目送着不慌不忙走出车门的旅客,这其中大多是农民,有的提着篮子、有的驮着大包、有的拎着小包,也有挑着担子的。靠着站外的荷塘,小孩依站台的外沿,观望着下午的热闹。这就是枫泾小站的特色。
  班轮
  枫泾地处河网地带,农民出行基本上是靠舟楫,每天都有小客轮经过沿线的村庄,农民上镇或到邻里四乡。均在小码头上坐船,每当班轮一到,宁静的氛围就会划破,上上下下的乘客就会忙碌起来,场面十分热闹。
  喝老酒
  一天劳作下来该犒劳自己了,喝碗老酒活活血,饭堂摆在河沿的小院中,几碟日常的小菜,享受黄昏时刻最惬意的农家乐。
  说书
  评弹和说书在杭嘉湖和太湖一带是备受欢迎的娱乐。下午,评弹迷、书迷便把书场围得水泄不通。在枫泾就有两处茶馆演出评弹,走穴的评弹演员,大都夫妻档,一个镇一个镇的巡回演出,收人颇丰,每场演出按常规分成,因此,这个行业曾久持不衰。
  卖猪
  枫泾的黑毛猪是享有声誉的品种,每日上午,四乡的农民摇船到生猪收购站,销售过程很有讲究,过秤后,要估算生猪的出肉量,这时收购站的“看猪”人可就成为卖猪人讨好的对象,敬烟是套近乎不可缺少的行为,这位“看猪”人拿着剪刀在猪背的鬃毛上剪上几刀,以示出肉率的多少,然后高声一喊,开票员便出一个单子,农民凭单去结账领钱。这是卖猪的全过程。
  上海牌手表
  年轻人崇尚时尚,尤其手表更具诱惑力,表票成为抢手货,花尽招数弄到表票,均以最快的时间去购买,马上戴在手上,并尽量展现在人流较多的场所,以取得路人羡慕的目光。
  浴室
  枫泾人叫泡混堂,能在这里享受的多半是镇里人,设备与服务和市区澡堂区别不大,只是简陋些,每到晚上是客流的高峰,有时要排队等候。
  纳凉
  镇上沿河的街前,夏日的傍晚,人们都集聚到这里享受河上清风带给的凉意,放松了紧张的身体,做着各自的事。

标签:流年 吴根越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