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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归苏莲托】 重归苏莲托钢琴谱

时间:2019-02-19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五月留美数年,现在纽约州立大学任教。喜欢舞文弄墨,本来只是业余爱好之一,却渐渐成为生活的一部分。始终觉得写文章是一件比较私人的事情,跟声色犬马的俗世红尘一样,要自己去细细体味。
  
  ABD与福尔摩斯的香水
  
  有一天我偶感风寒,往讲台前一坐,居然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
  这时柯博士趋前来请教问题,他刚走近,我就开始“阿嚏”、“阿嚏” 地连着猛打了一串喷嚏。
  我心里明白那是柯博士的香水捣的鬼,他洒的香水太浓烈,换了平时我还扛得住,但一感冒,便功法尽破。
  柯博士是小半道时加入这个班的。系里说他在一个社区大学教书,每学期都会来旁听一两门课,但每次都没时间出现在课堂上,转而要求TA整学期单线辅导,但这学期系里的TA人手不够,没法像以往那样伺候他了,问我肯不肯收他,临了还加上一句:“他可是位博士呢!”
  都博士了还来修课?我心里不免好奇。等见了面,却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先生,穿着谈吐十分绅士,鹰勾鼻,棕色礼帽,公文包,他甚至还手执拐杖,我眼前立马闪过“苏格兰场”、“浓雾”、“福尔摩斯”一类的词儿,对,福尔摩斯!如果柯博士的目光能锐利一点,行动再敏捷一些,最好再嘴衔烟斗,那就真有大侦探的神韵了。
  这位福尔摩斯有两点让人印像深刻,一是其皮肤之黑,二是他所用香水香味之浓郁。我自诩嗅觉灵敏,什么Armani(乔治-阿玛尼),Hugo Boss(雨果老板),CK(卡尔文-克莱恩),Kenzo(高田贤山),YSL(伊夫-圣洛朗)……多少能闻出一二来,但那些好像都没柯博士的香味有热力。浓虽浓吧,却又不像地摊上买来的廉价劣质香水那么剌鼻那么惊心动魄,以致后来每次见到他,我都习惯性地不停琢磨:这倒底是哪种香水?
  闲谈中我得知,柯博士在美国土生土长,而祖上来自非洲的肯尼亚,他现在在那所社区大学教历史、中文和社会学课程。“最简单的中文,就是‘你好’、‘谢谢’、‘再见’那一类的”,说起中文,柯博士很谦虚地补充道:“所以我每学期要来这里继续学习,学会了好去教我的学生”。
  其实柯博士还有第三个特点,那跟他的博士身份有关。他头一次在教室亮相时,我把他介绍给大家:“这位是柯博士”。那帮本科生听了马上“噢”声一片,神情中添了一抹肃然起敬的意思。谁知柯博士双手乱摇:“不对不对,不是真正的博士,是ABD”。
  “ABD?你是说All But Dissertation?”有同学追问道。原来这ABD即是完成了博士的所有课程,但没有写博士论文,距获得博士学位“万事俱备,只欠论文”了。一步之遥,多可惜啊,我替这位准博士扼腕不已。
  “我也是这所大学毕业的,比你们早30多年”,柯博士接着说,“我们是校友啊,我的中文程度不行,很不行……”。当时我以为他是一味谦虚,哪知事实证明,柯博士的中文程度,是真的不怎么样。虽然不怎么样,但他倒很是用功,每次上课前,一定跑到办公室来要求辅导,从上课内容到回家作业,他总有问不完的问题。
  期中考试那次,柯博士缺席。他给系办公室留了言,请系里代为请病假。系主任向我转言时,笑着说,柯博士是旁听生,对旁听生要求不必那么严,作业和考试随他们做不做,期终也不用给成绩的。我当下就想,既是如此,那柯博士八成是理直气壮逃避考试吧。
  哪知到了下一次上课,柯博士来是来了,却一脸病容,说是上周感冒发烧很严重。我听得心生惭愧,便主动走过去给他讲解期中考试的卷子。病了的柯博士还是洒着香水,不过没以前的浓。刚走近,我就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我叫了起来,“古姿!你这回用的是古姿香水,我对它里头的薰衣草过敏”,我的声音中充满了模仿福尔摩斯破案后的喜悦。
  
  签证官的马尾巴
  
  第一次在课堂上见到罗伯特时,心里“咯噔”了一下,吓的!然后居然有淡淡的恼怒涌上心头,随之清醒过来,嗨!我这记的是什么一表三千里的隔夜仇呀,简直莫名其妙嘛。
  罗伯特长得实在太像那年我在上海美领馆碰到的那位签证官了,大胡子,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巴。据说想从“大胡子”签证官手里签出来,先得揭一层皮。排队等签证的人们急功近利地当场信起了上帝,一个劲地默祷,千万别犯在这家伙手里,否则又白跑一趟了。那会儿我年轻气盛,不信邪,结果轮到我时偏就被叫到了“大胡子”的窗口,两次,都栽了,害我脆弱的心灵备受创伤。
  其实我们班的这位“大胡子”脾气还特好,别看他人高马大的,说话却细声细气,像个大姑娘。课间休息时也总跟大家有说有笑,絮絮叨叨的,什么都聊。什么感恩节那天下大雨爷爷奶奶怕开车不安全所以没去他家吃火鸡大餐他为此有点难过啦,什么他能做出好吃的(焦糖布丁)入口即化、里头的红莓果酱如何爽口啦……
  见我对这种甜点有兴趣,就马上将详细做法步骤一一告知,最后强调,一点都不难,无论如何我该试上一试。
  罗伯特就读外交系,理想是成为一名外交官,如果几年后他出现在上海美领馆的签证窗口后面,我是一点都不会吃惊的。这不,最近罗伯特在为他的大胡子和长头发心烦呢,因为下学期他想去面试当实习生,可政府部门对工作人员的仪表有要求。
  “不会吧?光知道有些金融公司不许员工在裸露部位刺青,倒没听说过政府部门不许留胡子和长发呀”,我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真的真的”,几个同学同时回答我,“长头发是肯定不行的,大胡子也得修剪掉,毕竟是政府部门,又不是去当摇滚歌手、前卫画家或野兽派诗人……”
  大胡子倒也就罢了,可那头长发,已经留了三年半了,罗伯特十分不舍。
  “对了,你怎么想到留长发的?”我问罗伯特。
  “懒!”罗伯特给了我一个简洁版回答。
  “不可能!”班里的女生们不干了,“每天除了梳长发,你还得整理大胡子吧,不是更麻烦吗?”
  “好吧,其实是……”,罗伯特只能另给出复杂版说法,“那次我去夏令营,错过了正常理发的时间,照一下镜子,觉得挺好的,比较成熟,所以干脆把胡子也留长了,就成了现在的样子。哎,你们想不想看我没留长发前的样子?”
  罗伯特打开手提电脑,到他高中母校的网站上,三搜两查地找出几张毕业典礼照片,哈!穿着西装的毛头小伙子,稚气未脱,一点都不像那个招人嫌的签证官嘛,跟眼前的大胡子马尾巴根本对不上号。
  “反正早晚要剪,不如早剪早了”,戴维一点都不顾罗伯特心痛的表情,继续进言道:“听说头发挺值钱的,你这个马尾巴,八成能卖个好价钱。”
  戴维这个小财迷!不过我也听说了,纽约城东村、苏活区一带的美发工作室,有不少是专替顾客设计个性化假发的,因在美国收购太贵,所以专从中国等地进口头发。
  “噢,我可不卖头发,我要把马尾巴捐出去”,罗伯特连连摇头,“那些癌症病人化疗后需要发套,所以很多慈善机构都接受头发捐赠。”停了一下,罗伯特冷不丁琢磨着我的长发说:“老师你哪天要捐头发告诉我啊,我可以给你慈善机构的联系方式。”
  这个这个……我目前尚无落发的愿望啊,我赶紧摸一下自己的长发――还在,嘿嘿――并退开几步,离罗伯特远了些,然后心有余悸地说:“咱们还是继续上课吧”。
  下了课,走在最后的戴维路过我身旁时悄悄关照:“老师你可千万别上罗伯特的当,那种焦糖布丁,一不小心就成焦炭布丁了,试都不用试。”
  
  “待会儿见,宝贝”
  
  长的是人生,短的是……假期!
  春季学期开学第一天,发现报刊阅读课的教室改地儿了,从原来的三楼搬到了二楼。忍不住在心里叫了声好,以后再遇上雨雪霏霏塞车迟到八百里狂奔啥的,至少可以少爬一层楼梯,早点儿从喘息加惭愧中缓过劲来。
  第二个变化是凯蒂没有选报刊阅读课II,她的学分修得差不多,忙着去当实习生了。新来的一个学生叫伊莲,就是上学期末来旁听过一堂课的中学英语老师。那次我从系办公室门口走过,听见两个中国人在里头聊天聊得热络,其中一个是我们头儿,另一个……转过身来却是位美国女士,中文说得跟《八九点钟的太阳》的那位卡玛似的,让人折服。
  伊莲在台湾学的中文,又去北京教过一年英语,现在她任教的那所中学可能会增设中文课程并让她来教,所以她就先跑来充电了。伊莲的听说绝对过关,读写却还差了一截。让她写中文名字,结果“伊”字错了一半,“莲”字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伊莲生就一付好脾气,下半节课我们读一篇报道时问到她有什么生词需要解释,她边自个儿边温柔地回答:“不好意思问啦”,令我当场绝倒。
  因为刚过完寒假,所以起先几分钟大家互致问候。“假期过得怎么样?”我寒喧道。“好极了!”众作兴奋状。
  一位朋友送了我一堆精巧的迷你便携日历,装衣服口袋里几乎不占地方。我就在黑板上随手写了几个上学期最末一课用到的单词,叫大家认读,每人读一个,读出来的就拿一本小日历当奖品。送分题,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了吧。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们努力回忆了又回忆,却顶多只能读出半个单词,譬如,我写了个“秘书”,罗伯特就念“什么书”;我又写了个“文凭”,佩姬很来情绪:“文……文――什么”;我再写个“趋之若鹜”,这回是凯文抢着读了:“什么――之――什么――什么”……老天!我当下就说:看来这个寒假,你们倒真的过得“好极了”哈。
  一阵讪笑后,戴维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始反击:“老师,你说过学好中文的最有效办法是去中国旅行。”
  “对啊”,我不知有诈。
  “那你去墨西哥旅行学会多少西班牙语单词呀?” 戴维乘胜追击。
   噢,原来跟这儿下套等着我呢。不过这可难不倒我,以为我是法语不灵光的新任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啊,呵呵。于是头一扬张嘴就甩出了一串西班牙文:从1、2、3、4、5……到“这个多少钱(Cuánto cuesta esto)?”“太贵了(Es demasiado caro)!”再到“你好(Hola)”、“非常感谢(Muchas gracias)”、“不客气(De nada)”、“你叫什么名字(Cómo te llamas)?”“祝你好运(Buena suerte)!”……趁机把我还没来得及忘记的有限西语炫耀了个遍。
  当然,临了我也没忘来上一句“Hasta la Vista,Baby(待会儿见,宝贝)!”同学们居然半秒都没耽搁就想起这是《终结者2》中T-800的一句名言,于是一齐学着影片结尾阿诺?施瓦辛格举枪射杀T1000的样子,对着我这个“坏蛋终结者”说:“砰!”
  
  跳楼大减价
  
  快过中国新年了,系里有个惯例,每个班得出一个节目,中文的,赶在除夕之前凑一台戏。这事儿上学期末就听说了,当时心想,还早嘛,急什么,回头躺在加勒比海边、晒着太阳吹着海风时给他们随手编个短剧不就结了?一转身我就专心致志度假去了,却把编节目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开学头一天上课,就有学生提醒道:这回咱们班整个什么迎春节目?
  什么……节目?这个这个,我比大家还没谱啊!你想,这些学生今年夏天就本科毕业了,前面三年年年上台表演,怎么着也算是有经验的演艺人员了吧,不比我新来乍到,哪拎得清这节目得咋整呀。不过大致线索我倒有一条,于是就说,我们这门课是报刊阅读,所以还是准备个跟报纸搭点儿边的节目吧。你们想往简单省时省力方向整呢,还是要像模像样地跟别的班比拼?
   “越简单越好!”同学们的回答与我心有戚戚焉。
  “那好,咱们到时就来个小组合唱吧,《卖报歌》,”既简单又跟报纸有关系,还纯中文的呢,哈哈!我暗暗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么绝妙的主意怎么就被我想到了呢?真是天纵英明呀!
  “《卖报歌》?怎么唱的?能不能给我们演示一下?”
   “这个容易,听着……咳咳……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不等天明去卖报,一面走,一面叫,今天的新闻真正好,七个铜板就买两份报……”。等我哼完头一段,教室里静极了,同学们面面相觑,最后,佩姬嘟哝了一句:“这歌,会不会太孩子气了?”
  “就是啊,是儿童歌曲吧?”“什么年代的?很久以前?”“光合唱这么一首,有点混不过去耶”……佩姬才一开头,教室里立刻炸开了窝,嚷嚷的尽是不满之声。
  嗨!刚不是说越简单越好吗?这么快就反悔啦?好像我专爱拿中华民族的经典老歌坑人似的,可见是好人难为。
  我决定放手发动群众……斗群众。
  “那我们可以加些场景,比如说,让一个同学手举一捆报纸出场……”,我边说边朝高个子戴维望过去。戴维被我盯得发虚,不由自主站了起来,“你是说让我演卖报的?那他们呢?”
  “他们买报呀。你得想办法让他们人人买你一份报,最后大家手捧报纸齐唱《卖报歌》如何?”我突然发现自己对这首《卖报歌》着实钟情,呵呵。
  “不能一上来就买报纸,我们先假装发音不准把‘报纸’念成‘包子’,让戴维卖包子给我们吃”,佩姬的中文着实很灵,她好像存心没想让戴维过好日子。
  “卖完‘包子’还不行”,伊莲边翻字典边插话,“哈!我又找到了一个读音相近的词儿――刨子,我们得让戴维再卖一回‘刨子’。”
  卖完刨子,戴维终于可以吆喝卖报纸了:“一块钱,一块钱”,他从我的讲台上拿走几份报纸作道具。
  “太贵了太贵了”,其他同学紧跟着一阵起哄。
  “一块钱两份啦”,戴维见势降价。
  “还是不划算,不划算”,罗伯特继续抬杠。
  “买二送一……”,戴维停顿了一下,求援道:“中文里还怎么促销来着?”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吐血大拍卖喽!跳楼大减价嘿!”我张口就是一串小贩语录,把报童震得一楞一楞的。“对了,‘买二送一’前面可以加上‘跳楼价、大减价’以壮声势”。
  戴维喜得跳了起来:“跳楼价、大减价,买二送一喽。”这下顾客们再无异议,终于掏出钱来人手一份。
  然后就听佩姬大叫一声:“不对呀,这是前天的报纸,不是新闻是旧闻!我们上当啦!”
  “要不能那么便宜吗?”戴维笑得一脸得意。
  
   “中国制造”和作为道具的包子
  
  这节课读了一则《经济日报》驻东京记者的报道,说“中国制造”的产品已进入日本千家万户。文章还举了若干例子,比如说绍兴酒请日本酒商“宝酒造”作代理商,结果红遍日本各地。而乌龙茶在日本“三得利”公司的代理下也如火如荼,大有压倒日本茶之势。总之是如今的“中国制造”商品质优声誉佳,是顾客的首选。
  这篇课文后面留了不少思考题,其中一个是这样问的:“你买过中国商品吗?你对中国制造的商品评价怎么样?”这个问题正是我想问学生的,虽然隐隐觉得答案不会太让人来情绪。
  果然,同学们的口无遮拦令我目瞪口呆。
  “中国制造不好,我不买”,孔明回答得简短干脆,但杀伤力极强。
  凯文接着说:“我爸爸妈妈不喜欢中国制造,我倒无所谓。”
  “你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喜欢中国制造?”我追问着,浑然不知自己正捅马蜂窝呢。
  “爸爸妈妈说,吃的东西,中国制造特别靠不住,有时候会有毒……”,凯文很诚实地照搬着父母语录。他的发言还没完,佩姬就接过了话碴儿:“是真的。去年我奶奶说在报纸上看到消息,‘珍珠奶茶’里用的‘珍珠’,如果是从大陆进口的,有毒。我不相信,但是那时系里带我们去参观纽约的唐人街,我和凯蒂,还有艾米莉每人买了一杯那儿的珍珠奶茶,结果我们喝了以后全都病了……”
  戴维忙不迭跳出来作证:“佩姬没有说谎,那次我和她们在一起,我不爱喝珍珠奶茶,所以没买,所以我没事,但她们都有事儿。”
  东亚系每年要带学中文的学生参观一回中国城,这事我倒知道。不过,我也常喝珍珠奶茶啊,怎么我从来没出过事?“你们喝珍珠奶茶喝出毛病是去年什么时候的事?”我有些不解。
  “是……是去年二月份”,佩姬回忆道并接着说:“不过现在没问题了,我前天刚喝过一杯,没吐也没胃痛。奶奶说,中国制造,一定要看是大陆制造还是台湾制造,吃的东西台湾制造的安全一些。”嗨!这位奶奶,还真是……道理一套一套的。
  我有些沮丧。
  这时,轮到罗伯特了,他说:“我很喜欢中国制造,很便宜,质量没问题,比如我常常买键盘,都是中国制造的,很划算。吃的东西我不知道,因为我很少吃中国食品”。罗伯特的话多少让垂头丧气的我得着了些安慰。
  “吃的东西不买中国制造,以防万一。用的东西如果是大件也不买中国制造,太冒险。用的东西如果是几块钱的小东西,一定买中国制造,反正便宜。”戴维的总结性发言无疑又给了我当头一棒。
  “我觉得中国制造的商品质量比以前提高了很多,2000年以前质量不行,那是因为机器不行,现在不同了”,说这话的学生叫李小龙,今晚来旁听一堂课。他刚一介绍自己的名字,教室里的男女同学就各摆了个功夫动作准备跟他PK。李小龙在上海住了好几年,自觉比较有发言权:“有些中国制造的东西,比如鞋子,如果是卖到海外,那质量就不错,如果是内销,就会差一些”,李小龙补充道,“在美国买到的中国制造,其实都不错的啦。”
  课间休息时,我们继续讨论上回的“卖报歌”。
  “老师,到时你能不能带一笼真的包子来给我们当道具?” 凯文问我,“我知道一首歌叫《叉烧包》,莲蓉包猪肉包玉薯包豆沙包……上海包广东包……生煎馒头菜肉包……”凯文的歌唱得大家口水直流。
  “对啊,当完道具我们就把包子吃掉”,佩姬一听有好吃的就来了精神,“带豆沙包!豆沙包最好吃了!”
  “没问题,我会带一笼豆沙包来的”,我痛快地答应着,“可是,可是……这些包子里的豆沙馅儿……可都是中国制造的呀。”
  
  “当然选上海……”
  
   “柯博士今天怎么没来?”课上到一半时,凯文想念起柯博士来了。
  那天正好是马丁?路德金日,所以我几乎就要脱口而答“他过节去了吧”,突然觉得这说法有点政治不正确,结果话到舌尖又硬生生给吞了回去。
  私立学校就这点不讨人喜欢,什么“总统节”、“哥伦布日”、“耶稣受难日”……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照常上课。哪像公立学校,享受政府机关、开明私人企业的待遇,有什么节过什么节,反正见节日就放假,别提多滋润了。搞得我每到这种透着不公平味道的节日,都只能不情不愿地跑去上课还不敢随便羡慕柯博士的潇洒。你想,这柯博士虽是班里唯一的黑人兄弟,但马丁?路德金日却不是专为黑人设的。所以对柯博士的特别优待其实就是对他的变相歧视,过犹不及嘛。
  得,一视同仁,下回一定得质询一下柯博士今晚缺课的原因。
  上课之前伊莲匆匆跑来找我,刚开口就满脸通红的:“老师,你这课太难了,我想我上不了。”
  “噢,那你还不赶紧去退?明天可是最后一天撤课不扣钱的日子”,我提醒伊莲。
  学校对开班人数有规定,而且一年比一年严格。听说这学期东亚系有几门课因为上课学生不够数,所以愣是没让开。按说我这门报刊阅读课得满15人才能设帐授徒,但不开的话高年级学生就没课选了,系里据此跟校方力争,结果11个学生也凑和着开了张。既然已经开起来了,当然断无撤课的理儿。不过我还是力劝了伊莲一句:“你再听一次吧,没准儿会改主意呢”。伊莲是个好学生,她要能留下那就最好了。
  相比之下,新来的李小龙倒很有一套,上课积极发言,下了课给大家讲上海见闻,结果在短时间内就成了班里最有号召力的学生。
  同学们都抱怨课本内容太难,这学期我就从善如流地作了些改革,比如说,书上这一章有两篇报道,一篇是讲广州打工仔的,另一篇报道了上海儿童成长发展的达标情况,我就让他们投票表决,选出一篇难度合适的作为下次课的内容,落选那篇跳过不讲。这时候只见李小龙站起来振臂高呼:“当然选上海,上海太可爱了,我爱上海!”可以想见,那些本欲投广州一票的,让他这么一忽悠,全改奔了上海那可爱的怀抱。
  下课时,我看见罗伯特把自己的课本借给了李小龙,李小龙初来乍到,还没买书,翻了一通后大概觉得不是太值得买,干脆去把有关章节复印复印算了,还省点钱呢。也是,美国的教科书贵得能让穷学生不寒而栗,去图书馆借书、买用过的旧书、借同学的书来复印、几个人合用一本或找上一届的借课本用……当初谁不是这么对付着过来的啊!
  
   “我们只知道‘老婆’!”
  
  “老师,这是什么词?” 想不到好几个学生问了同样的问题。
  “‘妻子’呀,就是wife,难道你们连这个也没学过?”我被他们的小儿科问题折磨得有点不知所措。
  “我们只知道‘老婆’!”凯文理直气壮地回答,好像wife天经地意就是“老婆”,“妻子”只能靠边站了。
  “那‘太太’呢?”我不死心。
  “嗯,好像听过……噢,大概学过的吧,‘太太’也是‘老婆’,对不对?”凯文这回终于开窍了。
  唉!祖国的语言真是太博大精深了,同一个词,书面语、口语、俚俗语、白话、文言、尊称、谦称……够同学们扑腾的。我要是顺嘴把夫人、拙荆、执帚、贱内、糟糠、娘子、内子、浑家、爱人、婆姨、堂客、媳妇、老伴、那口子、孩他娘、伢他妈、家里的、屋里头的、焐被窝的,暖脚的……等“妻子”的别称甩过去一串,那非把大家整晕了不可。要是我再一不小心把“老婆”的变格,什么“妾”、“姨太太”、“小老婆”、“小蜜”、“二奶”、“情人”、“外遇”啥的说出来,保管下节课就有一半人要逃学了。
  上次同学们在李小龙的倡导下当了回热血青年,结果发现他们全票通过的“上海儿童成长发展的达标情况”技术含量极高,越读越不可爱,很有些上当受骗的感觉。这不,这回我干脆另找了篇《法国爸爸和他的31个中国孩子》取代课本内容。上面那个妻子老婆的问题,就是从这里来的。唔,篇幅合适,生词不太多,内容比较有趣,还带三张图片……这下总该宾主尽欢了吧。
  “哇!31个孩子!”果然,刚读了个标题,教室里的惊呼声就响成了一片。
  再往下读,发现原来是法国人吉勇和他的妻子李香梅在距北京1小时车程的河北廊坊开办“济慈之家”,救助中国盲童孤儿的故事。里头说到孩子们在济慈之家学电脑操作、学钢琴调律、学做法式菜等等,过得很是快乐,甚至有孩子边在电脑上打字边开玩笑说:“我们可是真正的‘盲打’!”
  “‘盲打’是盲人打字吗?为什么说是‘真正的’?有假的‘盲打’吗?”哈!原来他们谁也不知道“盲打”在这儿的双关意,连一向见多识广的李小龙也满是疑惑。这下可轮到我显摆了!
  解决了盲打问题,我们终于讨论到慈善家和慈善业了。我知道这又是只烫手山芋,要是待会儿扯到中国的慈善业,那我就等着代表中国人民挨批吧。
  戴维第一个发言,从世界首富比尔?盖茨讲到U2乐队主唱波诺,把出色的慈善家们表扬了一遍,同时强调行善的方法可以灵活多样,自己虽然没钱,但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奉献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戴维刚说完,佩姬连忙补充,美国的慈善业已经系统化制度化了,大学生按规定第一学期要做满10小时义工,“我去社区活动中心教老人和小孩子电脑,叠别人捐来的衣服……其实都不止10小时的。”
  这时柯博士也说:“穷人很多啊,有时光靠政府帮忙不够的,所以慈善业很重要,我很高兴美国有好的慈善传统。”
  “中国人的慈善意识不行”,李小龙刚一开口,我就知道,表扬完美国慈善业就该批中国的了。果然,李小龙接着说:“我在中国的农村亲眼看见过,他们不给残障孩子治病,主要是中国的医疗保健不好,看病太贵了,农民没有钱,残障孩子被他们拿来当乞讨的工具。”
  “真的?”孔明问。
  “真的!不过有时候是假装的,有人把孩子化妆成残疾的样子,这样容易讨到钱。火车站什么的地方最多了”, 李小龙说起来简直就没完没了,“不过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两个人谈恋爱时,如果有残障孩子来乞讨,男的给了钱,他的女朋友会觉得他心地善良。”
  呵呵呵,这下同学们个个笑出了声,觉得这招高。
  “不过美国也有这种火车站讨钱的把戏”,佩姬倒很客观,“有一次我和姐姐在纽约宾州火车站碰到一个黑人,对我们说,别怕别怕,不要因为他是黑人就害怕跟他说话,他丢了钱包,买不起回家的车票,还一指不远处说,那是他三个孩子,就等着凑钱回家了……我们给了他钱,过了两个月,我姐姐又从宾州火车站经过,又遇到那个黑人,还有不远处的三个孩子,又讨钱,又说是丢了钱包……”
  嘿嘿嘿,佩姬的故事居然也让大家听得乐呵呵,一副明儿就去宾州火车站看个究竟的表情。
  这时罗伯特提问道:“中国有孔子,孔子讲仁,提倡爱别人,为什么中国反而没有很好的慈善精神呢?”
  我还没开腔呢,李小龙抢着回答,“因为经过了文化大革命啊!中国穷人多,他们先要保证自己活下去,先要爱自己,才能爱别人”,接着李小龙又下了个石破天惊的断论,“35岁以上的中国人,慈善意识都不行,因为从小穷惯了,等他们不再受穷的时候,他们已经习惯了爱自己而不爱别人。”
  这这这,会不会太武断了,就像大家只知“老婆”不知“妻子”一样?
  
  荣誉生的洗手间钥匙
  
  结果伊莲留了下来,走的是孔明。
  圣诞节期间孔明真的跟他的印度裔未婚妻结了婚,开学时大家都注意到他手上添了枚漂亮的结婚戒指。都说印度女孩出阁时嫁妆丰厚,黄金论公斤算。我很想从孔明脸上看出些暴富的迹象,但瞧了半天,却似乎看出了“家累”两字。孔明明显胖了许多,胡子拉碴的,头上箍了顶军帽,本来就不咋样的中文水平更是急剧下降,头一节课听下来如堕云里雾里,问我下回课前能不能给他单独辅导,等两节课听完,却是一付彻底心死、即时退课的表情了。
  伊莲正好相反,主动找到我说:“这课很有用,我有提高,每次不同的主题,你把这个主题的相关单词都列出来了,我缺的正是这个。”见我用眼神表示出惊奇,伊莲又补了一句:“第一次上课我不适应,因为我好几年没碰中文字了,听和说还有印象,写跟读就不行了,现在正在一点一点恢复……”
  这堂课正好学到一个术语――“九年制义务教育”,同学们不明白,七嘴八舌嚷了起来:“不是十二年义务教育吗?怎么少了三年?”“真的免费吗?不是说中国很多小孩没钱上学所以才会有‘希望工程’的?”
  哎!从幼儿园到十二年级义务教育的是美国,中国现在还是九年制义务教育,小学六年、初级中学三年共计九年。九年制义务教育是写进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中的,所以免收学费理论上当然是真的,不过……九年制义务教育学校仍要收取书本费、杂费、信息费(比如使用电脑)等费用。有些贫困家庭之所以不送孩子去上学,除了出不起杂费外,大概还想着要靠不上学的孩子挣点小钱贴补家用。听说北京正力争到2010年实现十二年制义务教育……
  我絮絮叨叨回答了一大串,最后说:“中国正在进步,教育也会变得更好的,说说美国吧。”说到美国的义务教育,最有发言权的当然是伊莲,眼下伊莲正经在一所中学当着老师呢。
  “其实不是每个中学生都能坚持到毕业的。按规定美国公民16岁以后就可以不上学了,结果有些对学习深恶痛绝的学生,还差半年就高中毕业时,刚好满16岁了,你们猜怎么样?开完生日舞会第二天就退学了,很让人心痛啊!” 伊莲的话让我相当震惊,只听她接着说,“我常常劝他们,再坚持一下嘛,以后你会发现中学文凭还是有用的。但是学生却回答,看看中途辍学的比尔?盖茨吧,人家不也成世界首富啦?我说可你并不是比尔?盖茨,而且比尔?盖茨辍的是大学不是中学。”
  “那这些学生退了学干什么呢?”我很不理解。
  “去麦当劳、汉堡王、温蒂……打工呀”,伊莲回答,“不过很多学生干了一阵就来找我说后悔了,工作辛苦、工资低,也没什么前途。”
  “那他们怎么办?”我承认我有点儿杞人忧天。
  “他们可以考GED(General Educational Development Tests,普通教育发展测验)的”,这回是凯文抢着作答,“我就有一个同学高中没毕业退了学,后来又回去考GED,阅读、写作、数学、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一共考5门,通过考试后可以拿张文凭,跟一般的高中毕业证书没什么不同。”
  原来是这样,政府倒替回头浪子们想得挺周到。“不过,怎么会有人好好的高中不读完就退学……”我自言自语,怎么也理解不了。
  这时戴维说,“新州的中学毕业率算是很高的了,我听说其他州更不堪,中学不毕业率差不多是30%,全美平均大约24%。”
  “有那么糟吗?不是说不让一个孩子落后吗?” 听惯了华裔孩子如何如何有出息的我始终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嗨,不让一个孩子落后的意思,其实就是考试、考试、考试!每两年测试四年级和八年级的语文、数学,有时也抽测十二年级的”,伊莲显然对这条从2003年开始实行的法规很有意见。
  “我觉得还是钱的问题”,佩姬也来加入讨论,“像加州有些地方的学校,水平很差,五年级的学生还不会读,就是因为加州政府不肯给学校多拨钱。”
  “怎么可能?你说的是加州吗?”说到加州,我心里马上闪过硅谷、斯坦福大学这一类字眼。
  “怎么不可能?我姐姐去加州一个教育机构服务了一年,他们要培训的是护士,可那些学生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毫升、毫克……,你想他们以后要给病人打针、输血的,那不是性命攸关吗?” 佩姬接着争辩。
  “加州有的地方就是这样的”,显然罗伯特站在佩姬一边,“我的朋友从加州来,他说他在中学上的是荣誉班,他们班有特别洗手间的钥匙。”
  “真的假的?荣誉生上荣誉洗手间?这样对普通学生不是一种歧视吗?”我问。
  “因为普通班的洗手间里,站满了毒品零售商”,罗伯特揭密道。
  
  如果?爱
  
  “这个戴维,怎么回事嘛,这不是存心拆台!”我等得气急败坏,抓住佩姬说:“你给戴维手机打电话,叫他马上过来。”
  一转眼中国新年就要到了,前面忙着上课,那个滑稽小品根本就没练两回,别说台词背不出,就算拿着剧本照念,同学们的“卖报歌”也“唱”得够呛。前几天接到学生俱乐部“亚洲研究”主席简的一封信,问我要背景音乐的CD,还要剧本的英文翻译,说到时要打中英文字幕,免得中文程度不高的观众看不懂节目。临了又说,等我们上课时,她要跟舞台经理一起到教室来,看大家排练,以便掐算整个节目的长度和播放背景音乐的时机。结果谁都来了,连报纸、蒸笼、包子、刨子等一干道具都统统到位,却惟独缺了主要演员戴维。
  “我下午在学校里碰到戴维了,提醒他晚上一定要来的”,佩姬一边打电话一边说,“他手机没开哎。”
  戴维这个“老油条”!我可是事先给大家发过邮件提醒来着的,平时就数他缺课最多,这回,哼,等着我给他期末成绩降等级吧。
  这时简插话道:“戴维这几天可成了全校新闻人物了,他有一个星期走不了路,这两天倒是能走了,但还不利索。”
  “怎么回事?”我赶紧追问。八卦消息谁不爱听呀?
  “戴维坐在宿舍的椅子上伸手取东西,结果错了筋,挺严重的,好几天都动弹不了”,回答我的是凯文,“老师你听说过电话吗?就是传话游戏,一句话从第一个人传到最后一个人时已经完全走样。戴维就是这情形,传到最后全校都知道他滑雪摔成粉碎性骨折,已送医院急救……”
  “对呀,结果我和凯蒂抱着试试看的心情给戴维打慰问电话,哪知这小子却好好地在宿舍休养呢”,佩姬抢过了话头,“而且他还阴阳怪气地说,噢,我快要死啦,拜托给我送点好吃的来……”
  大家笑作一团。
  “戴维最出名的语录还不是这一句”,简帮着回忆,“去年情人节,文化课老师问我们要找什么样的对象,轮到戴维时,老师问他是不是要找个漂亮女孩作女朋友,猜戴维怎么回答?”简刚停顿了一下,结果其他人齐声说出了戴氏名言:“如果你真爱她,她又怎么可能不漂亮呢?”
  哦,难怪这些人拼命护着戴维!不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戴维版吗?我心想。
  “当场把老师和同学们感动得呀,特别是凯蒂,追着戴维问,能不能把那句话重复一遍,她要记下来,回头拿着这个教育男朋友去。”简终于逮着机会把话说完了。
  “所以老师你别担心,戴维就是这样的人,回头我们找他去,反正最后还有一次现场彩排的,表演时绝对误不了事,不会给你丢人的”,佩姬试图给我吃定心丸。
  过了两天正式中国新年庆典了,整台戏全由东亚系学生操办。六位主持人上台一亮相,我就心下大定,因为六位中的五位,是我的学生。搞了半天,我正教着东亚系中文水平最高的学生呢。
  主持人先领着全场观众认读汉字的“报纸”、“包子”和“刨子”,然后我们班的小品上场。戴维这个“情人眼里出西施”小子临场发挥出色,一大叠上个星期的《多维时报》、《人民日报(海外版)》、《新州周报》……顺利售出,当然,还包括我这个导演、编剧兼职剧务提供的免费豆沙包。
  
  “你别看A片!”
  
  新接手的这个班人数惊人,24个学生,于是作业检查时场面常常十分火爆。
  “老师,您好!我是翠花。”
  “翠花,你好!有什么事吗?”
  “老师,第三、第四节课当中,可不可以有一个长的休息时间?我们要去买咖啡喝,你给的十分钟时间不够。”
  “其他老师给你们多长时间休息?”
  “25到30分钟。”
  “真的假的?”
  “真的!”
  上节课的课文是“给老师打电话”,所以留的作业之一就是让学生准备好当堂给我打一电话。大部分学生偷懒,把课本上那位“王老师”改成“老师”就算交了差,不过这位从广东来的翠花却不同,仗着她是班里中文底子最好的三、四个学生之一,逮着机会就给我上了一碟“酸菜”。翠花还怕其他同学不明白她的中文意思,特地又用英语把关键处重复了一遍,刚说完,掌声四起,翠花一下子就成了给同学们争福利的英雄!
  “没问题,我们就比照其他老师歇它个二、三十分钟好了。”呵呵,休息谁不想啊?我这不是新到这个学院,还没来得及摸清校规校纪的底线嘛。
  接下来在一片轻松气氛中检查造句练习,分别用“给”、“很”、“ 别” 造句。
  “他给你的女朋友做饭。”造这个句子的是梅超风,“梅超风”这个名儿还是我建议取的,因为这个女生的英文名字的发音跟“梅超风”特近。不过金大侠笔下的梅超风虽然武功超群、骨子里至情至性,却终究不是什么好人,顶多也就一朵开在地狱的奇葩。哪知我刚?唆完,她就被“地狱奇花”的诡异之美吸引住,一口应承从此中文名就是“梅超风”了。
  “他给你的女朋友做饭?”这是什么怪句子!我要求梅超风解释。
  “昨天是情人节,我男朋友跟我的一个要好女朋友一起过情人节,他选了昨天跟我分手……”,梅超风低声用英语解释道,说着说着大眼睛里泛起水雾。平时的阳光女孩此刻黯然得让人心痛。
  天下没个不散的筵席,早散早了……我很想这么安慰梅超风,不过我听到自己说出的却是:“没事儿,现在流行过反情人节,你很时尚呢。”
  梅超风嘴角一扯,勉强算是笑了一下。
  如果说梅超风还没让谁手足无措的话,那接下去的情景却绝对能令所有人方寸大乱。
  “小狗死了,我很伤心”。这个句子造得不错,用到了“很”字,语法正确,还很有逻辑性。但造句的陈飞飞却有点逻辑混乱、莫名其妙,因为她刚念完,就开始哭了起来,眼泪“叭答”、“叭答”地掉在作业本上,一会儿就湿了一片。
  “我爸爸妈妈去年得癌症去世了,小狗菲比是我唯一的亲人,上个星期也死了……”,在全班惊诧的注视中,陈飞飞哭得更伤心了。我忽然想起来上回曾问过一个问题:“你家有几个人?”当时这个陈飞飞就坚持把小狗算入家庭人员中,而且好像除了她和小狗就不剩别人了,的确没提她爸爸妈妈。
  想不到今天都赶上悲情造句了!我心情沉重地移向最后一个,“别”,“别再出事”的“别”。
  “别哭!”“别上课!”“别吵!”……应该说,马克之前,“别”字造句还算正常,然后轮到跟翠花一样有些中文基础的马克了,马克一张口,我差点晕了过去,他说:“你别看A片!”
  去你的!你才看A片呢!我在心里发飙。
  这时好奇的同学们纷纷发问:“什么叫A片?马克的句子什么意思?”这个班的学生大多数只学过一学期中文,词汇量有限。我没好气地冲着马克说:“你自己用英文解释吧。”
  “Don’t watch porno!”想不到马克相当机灵,翻译时见机省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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