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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苇草的一切]荻苇草

时间:2019-02-19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1      我曾深深地震撼――生长在山间的那些苇草,一阵风过,它们就整排整排地倾伏而下,猛烈地在空中颤抖晃动。有无数次,我为它们不忍,深深地不忍,这样单薄的生命却生长在这样险峻的地方。它们应该长在水边――“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然而它们偏偏长在这里――华山之巅,在风中强烈地摇曳,在层层叠叠的白云之下,在墨绿色的青山之间。
  连这样脆弱的生物都能顽强地在这里生长,难道我――一个人,会惧十白险峻山峰的阻挡吗?
  于是下一个瞬间,我就站在那个不知名的景点前:那是一条狭窄的石头栈道,并且陡峭,锁链护栏只有齐腰高,一不小心,滑下去就是万丈深渊。
  我的眼前出现无数幻觉:苇草,我,山崖以及无数晃动的颜色,它们交杂在一起,突然间扰乱了我的思维。我大叫一声,颤抖着从石头上退了下来,异常激动地说:“我不能走,我不往上爬了。不爬了。”
  听说那条路是爬上华山之巅的惟一通道,拒绝了它,也就等于放弃了登顶的梦想。
  我执拗地不肯前进。我说我就好像那些脆弱的苇草,摇晃着,无力向前。
  我就这样放弃了走向极致的机会,并且开始相信我的渺小。
  作为一个人,我被要求学会有勇气和力量,学会思考,学会接受和挑战。然而在面对自然浩大力量的瞬间,我却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当我从山上慢慢地走下,回望那浩然的大山,开始回想我的所作所为,深深地内疚。人的高贵正因为有着与万物不同的思想,正是思想赐予了他挑战一切的勇气,正是思想让他清楚地明白他的道路,他的优劣。我竟无意地在临近华山之巅的地方将它击得粉碎。
  从此我不敢再有任何狂妄的言辞,不再有任何非分的想法,我年轻的所有充满趣味的幻想和思考全部都埋藏在心里,不言不说。从对一个在街上乱晃的小姑娘身世的猜测,到一只大黄狗啃东西模样的观察;从对摔在脸上响亮的巴掌由来的合理解释,到公园里情侣拥抱姿势种类研究。这一切全被我深深埋藏。
  我愧对我的思想。
  
  2
  
  我深深地想念――
  几千年前的一个下午,那个披着白袍子的老人蹲在地上用一根苇草演算几何命题。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苇草在地上画出各种各样奇妙而工整的图形。他的眉毛纠集在一起。这道难以证明的题目,紧紧勾住了他的思维。
  然而一个巨大的阴影罩住了他,阳光被隔绝在他和他的图形之外。
  时间仿佛凝固、静止,四下寂静,只听得见苇草轻轻摩擦地面和长剑撞击盾牌的声响。
  老人说,请允许我证明完这个几何定理。他口气平淡,仿佛对于周遭的事毫无知觉,又低下头去。苇草牢牢地抓在手上。
  可是锋利的剑锋在瞬间刺穿了他的胸膛,也刺穿了他心爱的数学证明。
  细长的苇草依然握在老人的手里,脆弱地摇晃。他却已经倒下,白色的袍子上沾满了斑驳的鲜血。
  千年后,谁还会记得那个罗马士兵的名字?人们只知道他刺出了罪恶的一剑。千年后,那个身穿白袍的名叫阿基米德的老人,让每一个孩子都记住了他的名字。
  有无数次我想起那个下午,想起阿基米德,想起他平淡的语言,想起那幅没有画完的草图,想起那个没有证明完的定理,还有那根脆弱的沾着鲜血的苇草。我甚至会想象他脸上超脱物外的表情,带着一点点轻微的藐视和无穷尽的平静,在瞬间激怒了残暴的罗马士兵。
  那么沉痛而充满崇敬地回想着,无比地虔诚,万分地感慨。生和死不过一线之遥,而他已经泅渡过冰冷的灵河,进入春暖如花的天堂。肉身湮没千年,独独保存的却是他的思想和书写――用一根苇草承载的一切。时间是惟一可以与生死相抗衡的武器,带来生,夺走生,却保存下思想的瑰宝。
  而人的永恒,就在思想与时间的完美交融中,得到呈现。
  我小时候喜欢一个叫做《名人故事》的动画节目,画面简单而有趣,许许多多已经消失的灵魂㈩现在那里,让年幼的我非常喜欢。
  很多年以后,我偶然将满是灰尘的录像带塞进陈旧的录像机里重温那些故事的时候,发现了一直在我梦里出现的那些画面,像苇草一样脆弱的生命,却点出历史上无法抹去的思想的光亮。
  关掉录像机后,我开始相信:我的思想,一直存在。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将它夺走。
  
  3
  
  我曾以为自己会倒下――
  笔直地站着,阳光残酷地直射在我身上,灼热有如在油锅里忍受煎熬。汗珠从身体的各个角落里钻出来,渗透在厚重的迷彩服上,痛痒难当。而手却不能动,麻木地贴着裤缝。
  疼痛和不适狠狠地敲打着每――个人,力图将他们狠狠击倒在地。
  在那个残忍的夏天,抱怨和休息是被禁止的。我听见那些冰冷的声音在吼叫:不准动,认真定型!动一下再加60分钟,要正午12点时站!谁倒下谁就是混蛋!
  那恶狠狠的话被一字一字地刻在了心里。
  当前排那个高大的男生像被狂风吹倒的大树一样摔倒在泥沙地上时,我听见大地沉闷地发出一声叹息。他迅速地被人们搀扶起来,脸上满是泪水和汗水,显现出一种而对强悍时卑微的恐惧。
  当其他人还来不及表示应有的同情与安慰时,那些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看!又一个混蛋倒了!
  我的心痛苦地抽动,身体在晃动,眼皮在打颤。我问自己,我会不会倒?我是不是混蛋?!
  会不会,是不是。我挣扎着询问,眼泪接连不断地流淌下来。
  恐惧和愤怒,像一种强劲的寄生植物,牢牢地缚住我的心,越缩越紧。如果我倒下,在残忍的攻击面前倒下,是否不算一种罪过?是否可以原谅?
  然而我突然醒悟,无可悔过。永远不可以倒下,倒下意味着对于这一场在意念上的搏斗和挣扎的认输,意味着对于强大敌人逼迫的求饶。我绝不能倒下,绝不可以。我的尊严,不能就这样被剥夺。必须坚持,哪怕我的身体屈服在这样的艰苦的训练之下,我的意志与思维也绝不能认输。
  我开始背诵,在心里默默背着几千年前孟夫子留下的训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没有人可以逼迫我的头脑,也不会有人能够夺走这一刻我敏锐的触觉――身体所忍受的煎熬反而能使得它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深刻明了。
  接连不断地有人倒下,接连不断有吼声鞭笞着心灵。可我依然站立着。我的耐力超越了最初的估计和想象,时间尽管变得漫长而难以忍受,但它毕竟已经流走。随着训练结束的一声哨响,我摇晃着自己已经僵硬了的身体,禁不住地再次泪流满面,所有的痛苦依然是痛苦,但我已经走过。
  那一瞬间,我想起芦苇,在风中摇晃的芦苇,吹着悠长的曲调,脆弱地摇晃着。但始终不会倒下。
  我的思想也同样支持着肉体,所以我一直站在这里。
  
  4
  
  我一直很希望――
  去巴黎的罗丹艺术馆,看一看《思想者》,但我一直都只能从图片,卜赏鉴他的容貌。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发人深思,这个强有力的男子,弯腰、屈膝,右手托下颌,静静地注视着地狱里的悲剧。我迷恋他深沉的目光以及拳头轻触嘴唇的姿势,那样痛苦的表情。他注视、怜悯、爱惜,然而无能为力。
  尽管我并非一个专业的鉴赏家,但是我看见了那深刻的沉思中隐含的郁闷与痛苦。他身体的有力反而更加地传达出那种无能为力而又左右为难的心情,思考再思考,怎么办?如何做?隐藏于内的强大力量被隐藏在平静的表情之下,在经历了时间的磨洗之后,变得更加发人深思。
  生命无论强大或是弱小,都必然会为思想所主宰。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凭着这样一股潜在的力量。无论我们面临的一切让我们多么难以抉择,但思想赋予了我们去考虑和接受的权利。无论是苇草或巨人,只要拥有了思想,形体和外在的强大就变得不足为道,而潜在内涵的珍贵会突显出来。
  像简爱说的那一句,“当穿越坟墓从上帝面前经过的时候,我们是一样的!”
  我常会一个人像那尊雕塑一样,用手撑起自己的头脑,默默地独自发呆。沉思过去、现在和未来。我的母亲时常对别人夸奖说她的宝贝女儿是个会思考的好孩子。每一次我都在心里默默念叨,不是的不是的,每一个人都是会思想的,只是他们思想的方向不一样而已。就像我无法思考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无法理解反恐专家的国际关系讨论,无法了解新锐电影的思考角度。
  我只不过一直在成长――
  尽管我如今依旧是一根最脆弱的苇草,但我知道思想才能让我坚强而充满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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