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上的村庄 在北方，我见到了我在海南从未见过的鸟巢 我的意思是，北方的鸟巢太大了 大得让我把一个个鸟巢 看成树枝上的一座座村庄
那几天，绿叶还在返回枝头的路上
没有什么可以遮蔽我对一棵树的发现――
树枝光秃秃，鸟巢
空空如也，且落满尘埃
我相信。时候到了，新芽就会从枯枝上纷纷
挤出来的
绿叶也会在大地上随风荡漾的
而我说不清，那些鸟儿飞到哪里去了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归来
当他们归来的时候，也许
推土机已开进树林里
春天里死亡的人，已无法像他的祖先那样
找到花树下的葬身之地
旧时光景
从小木桥上经过的那一刻
狗儿在我前面小跑，有那么一两次
它回过头来看我
轻摇着尾巴，又默默地
小跑在我前面
从小木桥上经过的那一刻
我想快些走到对岸去
看看田园里的晨光
却忽视了：晨光照着潺潺流水
照着薄雾轻绕的青山
也照着桥上的少年郎……时光
一晃，就是二十年
小桥断了，狗儿不在了
河岸不曾远离，当年的流水
却已了无回头之日
今天的晨光，和我相遇在上班的路上
而我只能，只能
在颠簸中前行的车子里
把旧时光景
一遍又一遍地怀想
一江秋水入海流
已经很久了，很久了
我，见不到你
忘了书信里那些让泪水打湿的句子
有时候，你的样子
也难以想起
这时日多么漫长
有人挤火车
摘橙子，扫落叶
有人合上日历，看着窗外
久久发呆
此刻，我只愿端上另一杯咖啡
置于桌子对面
等你来品赏
没有雨，离这里不远
一江秋水缓缓人海
春夜
天啊，我多么想安然入睡
关了朝向花园的
那扇窗
不为那些音响的针尖而转辗反侧，像路边的
星空下的一块石头，没有眼睛
没有耳朵
只有一颗心
过了入海口
从大山深处开始，那江流
一路奔走，一路跳跃
在转折和迂回之后
进入新的前行
不知道经过了哪一村，哪一寨
有人给它起了名字――
长江，长江
于是，有人为它作画。拍照
为它写诗，歌唱
有人在飞机上认出它的形象
大声尖叫：啊!长江
有人含泪自杀，将来世
托付给它
过了人海口，那江流的样子
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面朝大海，江岸上的那棵椰子树
也只能看见天地间的
一片茫茫烟波
北京春日，给妈妈的信
这些日子，我常常早起
常常跑进园子里看白玉兰，看海棠树
柳树、桃树
我担心错过草木发芽
错过鲜花盛开
如同担心错过上课时间，又如
担心在回家的那一天
错过火车
或者，把给妹妹的礼物
忘在站台上
妈妈，此刻的阳光
照着北京城，也照着村口的椰子树吧
我有些紧张
如果您在这里，摸摸
我微微发烫的手心，也许会摸到
一层细细的水珠
黯淡
这个春天，我本该守着
母亲的菜园
重修一道篱笆墙，牢固又好看
让鸟儿过来歇歇脚
让野兽在外面，徘徊
复徘徊
我本该亲友们期待的那样
跟爱人一起
用锄头翻开新土
种上一地果蔬，勤于锄草
施肥，浇水
在风的黄昏，雨的清晨
常到园子里去走走，去摸摸挂着露珠的
沾了尘土的叶子
我本该在收获的日子，让孩子们
提着竹篮
领着他们的祖父和祖母
一起走向园子。让蜜蜂欢歌
让流水反映他们脸上的
喜悦的光泽
哦，这个春天
人们抢购食盐的这个春天
我又一次独自出门。我的身影
未曾照亮沿途的风景
却黯淡了一直望着我的
一双双眼睛
荐稿人语
符力这组诗比之他从前跳跃、灵动的风格更多了些安静和沉实，我觉得这是他的诗歌写作趋向成熟的一种标志。《南北书》无论是写故乡海南。还是写客旅北京，语言都流畅自如；修饰不多。却能抓住感人的生活场景和生动的细节。有时下笔看似毫不着力。但充盈诗里的乡愁与热爱。强化与丰富了他这组诗歌的底色。
蓝野
标签：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