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让我们想到什么场景 [低处飞翔者:场景\细节与力量(评论)]

时间:2019-02-14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唐力是一位低调的写作者,不事张扬;但他笔下的诗歌却坚实有力,机智而富有激情。作为一个来自底层又始终关注底层的诗人,他的诗集为诗坛提供了十分重要的样本,为读者,也为诗歌研究者。
  他关注日常生活,关注自己身边的人和事:遇车祸的朋友,驼背的剃头匠,被宰杀的公鸡,滴落的檐水……一一在他的诗作中得到呈现。他通过这些人和事,去表现普通人的命运和生存状态。他在“低处飞翔”,深入到生活的深处,去发现“日常生活的秘密”、“触摸事物的根”。博尔赫斯说:“我们的日常生活是生与死之间的一场谈话,由记忆(曾经存在或不再存在的轮廓)抑或是计划――仅仅是存在的希望――编织而成。” 因此,对日常生活的发现,就是对自身所在的现实世界的重新认识。
  他的诗歌,不仅仅是日常生活的还原和再现,而是个体生存体验与现实经验的互动与传递。他不是去赞颂,而是去关注、思考、呈现现实生活中他所感知的一切。他的诗作不是简单的对现实的描摹,而是透过生活中戏剧性的场景的呈现,细节的刻画,挖掘生存中更真实,更隐秘,更深刻的一方面。在《雨中的话亭》这一首诗中,一个人在午夜独行,在庞大的雨声中,他捕捉到细微的哭声:那是话亭在哭泣。于是我们看到了一个独特的午夜场景:“这是午夜,一个电话亭泪水滂沱/蹲在路边哭泣”,这一个细节,在现实中是不可能的,但是在诗中它又是如此真实、形象,这样的情景不是简单的现实表现,而是充满巨大的想象力。在雨夜,人与物,通过了雨声,建立了联系。但是他与它都是孤独的,雨声并不能把他们内心连结在一起,他们并不能相互理解。“我没能上前去安慰它/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它”,表现了现代人之间的淡漠、隔阂、疏离,难以进行有效的交流、沟通。“我不知道话亭的爱和忧伤是什么”,现代人的处境得到深刻的彰显。人与物,在这诗中相互投射,互为映象,最终揭示出场景背后更为深刻的内涵。在这首诗中,诗人把情感注入到话亭,故话亭的孤独、无助,就显得格外动人。
  他的诗作中有着生动而意味深长的细节,这些细节同样充满想象力。这在诗作《一个死去的朋友》得到很好表现:“一个死去的朋友,回到我的身体中”,然后非常详尽地叙述“朋友”在“我的身体中”集合他残缺的身体的全部过程,冷静,却又触目惊心。在细节的表现中,他注重虚实相生,现实的细节与想象的细节互相交替、融合,让诗有着深远的意味。《搬家的人》中,“我带来绳索,杠子和铁锹”是实在的;“我把家搬在了我的身上”却是虚幻的,但两者同样真实可感。“他光着上身,两块胸肌像翕动的岩石/在相对着呼吸,谈话”,同样如此,生动,鲜活,富有想象力的细节,使他的诗作更具质感和形象感。
  创造一些富有想象力的场景和细节,这是诗人唐力有别于其他青年诗人重要的一点。唐力原来在重庆市大足县的一个乡镇中学当教师,2005年就以诗歌《大地上的人和事》入选了诗刊社第21届“青春诗会”,得到与会多位辅导老师的赞赏。后来因此到诗刊社工作,我与他也有了更多的接触。他工作上勤奋努力,踏实认真。作为一个具体的人,他也是背井离乡的北漂族中的一员,一个从外省到首都来的追梦者。他在现实与追求中的存在,成为他诗歌重要的资源。这些元素从生活进入他的诗歌,便成为新鲜的细节与场景,在他的诗中得到体现,比如火车或火车站的意象多次出现。在《火车站》一诗中,他再度在构建场景中展现出他的想象力:
  
  一辆火车,像一段撕裂的脐带
  就要离开站台。我扛着我的身体
  从火车站口出来,面对生活
  我再次诞生,不是从母亲
  衰老的身体
  而是从巨大的火车站里
  
  从火车站台下扛着东西,走出地面,这一司空见惯的场景,他却说是“巨大的火车站里”诞生,以及“火车,像一段撕裂的脐带”,这些带着强烈生命力的意象,让我们再次感到震惊。然而,他的诞生“不是从母亲/衰老的身体”,让我们有了更多的生活辛酸、沉痛和无奈的感慨。他的诗也就有了震撼人心的力量。
  唐力的诗作充满力量。这从他早年的诗作中就可能看出。“在群峰的中间,怀抱落日的大鼓/怀抱雷霆。你让我首先默认了铁血和旗帜/鼓声恢宏:祭祀光明的盛典 /遍地的黄金悄悄集聚//默认热血中的马匹,火焰中的梦想/默认草茎上沉静的闪电/默认了落日的光辉里,齐聚的人子/鼓啊,薄暮时分,你释放出斑斓的猛虎……”(《鼓》),场面恢宏,气势磅礴,节奏铿锵,力量在诗中表露无遗。这种力量感在他的诗作中始终保持着。按他自己的话说:“我的写作是极其用力的,深入的,向下的。即使遇到坚硬的岩石,我也手握铁锹,猛力掘进。我不追求平静,平和,冲淡,而追求力量和震撼。”大解曾评介说:“他不是在简单地叙述一件事情,而是在挖掘和展示这个事件的可能性,使其释放出更多的能量。”
  然而,如果说,他早期的诗作,他的力量是外露的,如江河之水,奔泻而出。而后期的诗作的力量则是内敛的,如静水深流,暗潮涌动。在《与天空拔河的人》中,
  
  一个站立的人、一个孤独的人、一个只身出走的人
  在与天空拔河。他拉起万千条雨水的绳索
  拔河,以唯一的生命,以一颗
  在大雨中等待淋湿的灵魂
  
  一个人与天空拔河,但是他是渺小的,而天空是庞大的;他是一个人,而天空有乌云、闪电、雷霆,这个集体拔河。他是一个人的战争,以个人生命和灵魂,与庞大而神秘的力量拔河,他说,“他与天空的空拔河”,这使他的斗争也有一种虚无的性质,就如堂吉诃德面对风车一样。他在最后写道:
  
  我们看到他渺小、细微的力量
  将雨水的绳索,拉得笔直
  
  这里,我们看到了力量,贯注在雨水的绳索中。这也使他与天空,获得了某种均衡。
  他的这种力量是隐忍的,是克制的。这样的诗作同样在《大地之弦》中得到显现。“荷锄之人正在弹奏大地之弦……他的弹奏,使黑夜越聚越多,此时看过去/他仿佛是深陷于墨水中的一支笔/他是孤独的,但世界仿佛比他更孤独”,克制的力量,在词语之中不动声色。
  这来源于他有一颗敏感的心,关注现实,关注底层,关注生命与自我的隐秘面,真切而又充满想象力地,呈现出生活真实的部分。这些真实,包含着生命的秘密和人性的思考。正如他的诗中所说:
  我在低处飞翔
  我触摸事物的根,在黑暗中
  震颤,我汲取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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