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伯伦,阿拉伯现代文学的杰出领袖和代表。他既是一位诗人,又是一 位画家。他的不朽之作《先知》一经出版,便引起巨大反响,并最终成为世界现代诗歌中的一部经典之作。在阿拉伯文学中,纪伯伦本人也被称作是一 位“先知”人物。美国总统罗斯福曾称赞他说:“你是东方刮起的头一次风暴,席卷西方,给我们西海岸带来了鲜花。”
我们饥饿时,去饱餐一顿,于是我们心满意足了。 我们口渴时,去狂饮一阵,于是我们心满意足了。 但我们爱着的时候,却没有任何东西能消解它的饥饿,止住它的焦渴。
1908 年 11 月 8 日
最亲爱的人:
在生命的憔悴中,每当心儿感到失望时,我就读你的信。每当浓雾包围着我时,我就捧起它们,贪婪地读呀读。你的信使我想起真实的我,让我审 视我自己,让我远离丑恶和污浊,避开生命的堕落。玛丽,我的世界!每个人都需要一个避难所。我的灵魂避难所是一片丛林,我带着对你发自心灵深处的情感的理解,生活在其中。
我最近正在和颜色进行较量,斗争是艰苦的,我们中的一个无疑将获胜。我似乎听到了你甜美的声音,你好像在问:
“哈利勒,关于绘画有什么要说么?”
我将自己的灵魂注入颜色之中。我祈祷着。我的山峰掩去了西沉的落日, 又吸吮着一道彩虹。学园的廊柱说道: “不要在典型的美之上再增添美。”
我的灵魂悄声说: “如果我能作画,我一定要画出范型,一定要赋予它相宜的、隐藏在它后面的精神。”
玛丽,我眼中的明珠!我该怎么办呢?是去满足指手画脚者呢?还是去让我的灵魂满意?那些可爱的行家里手们知道得很多,但灵魂是最亲近的。 夜深了,多么困啊。我要上床去睡了,带着我心灵的重负,带着纷乱的思绪。
哈利勒
1909 年 6 月 25 日
亲爱的人:
你,我的欢娱,我的慰藉!你在夏威夷,你在太阳岛,你在这颗星的对面。你的白日是巴黎的夜晚,你属于另一个星系,但你仍是我最亲近的人。在我独自一人时,你同我一起散步。我看着你款款落座,就在桌子的对面。在夜晚,我专心致志地听你说话,已经好几个小时了,我看见你置身于另一座山上。你不在这个世界,不在这个星球上。 我在记事本上写下了对现代艺术家们的看法。他们每个人都在谈论,都在以各自不同的风格说话。卡利的画令我着迷。他的人物,不管是蹲坐的还是站立的,都在云雾掩映之中,说着除达?芬奇外其他画家人物说不出的话。卡利通晓面部和手臂的秘密,深知长、宽、高的涵义。他的生命之美不亚于他的艺术。他经历过忧患和痛苦,善于阐释内在痛苦的隐蕴。他知道在泪水中有光的闪烁,知道任何事物在泪珠中都会发光。我想着夏威夷的群山和峡谷。 我闭上双眼吻你的手,我看得见你,亲爱的!
哈利勒
191l 年 5 月 25 日
我美丽的所爱:
你是多么值得称颂和赞美!
如果说我未能报答你的恩惠,那是因为我尽管有心,却无法将你有权得到的全部回赠与你。而不是我忘恩负义。
我对你的爱激荡着我的灵魂。这个世界是最丑陋的,它需要这种激越, 需要这种感情。
我们饥饿时,去饱餐一顿,于是我们心满意足了。 我们口渴时,去狂饮一阵,于是我们心满意足了。 但我们爱着的时候,却没有任何东西能消解它的饥饿,止住它的焦渴。
在爱的种种特性中隐藏着存在的秘密。一切存在都是秘密。 我不会隐藏一件事,张扬另一件事。 我也不会去喝冒着泡的滚烫的汤。 我要高声说出:“我爱你!” 我尊重体现在你身上的那个人。
或者更确切地说,我尊重像酒和水那样和你交融在一起的那个高尚灵魂。
哈利勒
1912 年 10 月 6 日
我感到头晕眼花,天旋地转,我最亲爱的灵魂!牙医正为我使尽浑身解数,他专心致志地挖掘,凿孔,修补,破坏! 我的健康状况不错。由于你的恩惠,一股新的力量暖烘烘地流进我的血管中。
玛丽啊,玛丽!我的心灵之母!在这里,你对我说的话打开了我的眼界, 让我看到一种无能为力的状况。我曾在这种状况下独自备受煎熬,直到诉起苦来。我的无能为力曾经十分强烈,以致消弱我了。虚弱无力,我不知该怎么说好,它是可怕的野兽,我自己为它装上了牙齿!至于你,――当你来到时,占据着我心房的忧愁消失了,烦恼解除了。
啊,我的忧伤!多么令人作呕的东西曾翻腾在我胸中!
是你,在我的私欲怂恿我做坏事之后,为我开启了现实的希望的大门。 因此,为你干杯,尊贵而可爱的人! 我曾处于困惑茫然之中,当我畅饮了你的芳馨幽香之后,心情平静下来了。于是我依傍在你的荫下。你是支柱,是元素,是水,是火,是风,是甘甜的雨露。你是我盘旋萦绕的窠臼。玛丽啊,在你我之间有一位不知其名的 神?,他伟岸正直,巍然屹立,双臂伸开,目光炯炯,明察秋毫,纵览一切。总会有那么一天,你将听到我在另外一个世界不断重复着的话,那个世界比我们这个世界更接近太阳。
哈利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