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地方的风景,在于它的忧伤。 一段旅程,一段年华的风景也是如此。 是的,我承认这是韩寒迄今写过的最好的一个小说《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也是我在这个冬天读到的最好的小说。
所谓“公路小说”就是以路途为载体反应人生观、现实观的小说。文章开头“空气越来越差,我必须上路了。我开着一台1988年出厂的旅行车,在说不清是迷雾还是毒气的夜色里拐上了318国道”。虽然故事主线是在公路上――“我”即路子野开着名为“1988”的越野车,在为这辆车的改装者收尸的途中,遇到了怀孕的妓女娜娜,于是两人同行,边走边聊然后各自分开,但发生在公路上的故事很少,真正的故事在两个人的对话和各自的回忆中,公路甚至不是故事发生、发展的主要空间,也没有太多象征意义。所以无论是“公路小说”还是“××小说”,叫什么概念并不重要,好的小说不会被概念屏蔽和概括。
而这场旅行的意义在精神层面,“我”和特殊从业人员娜娜的精神漫游凸显了“在路上”的意义,现实既是真相又是背景,关于道德沦陷以及被各种行业潜规则笼罩着的形形色色的人,甚至是某些行业标志性的名字如娜娜、姗姗、孟孟……像马戏团的滑稽表演,我们观看她们的生活,或同情或悲愤或嘲笑,其实都是在观看自己。就像人照镜子,每天看着镜中的自己,当有一天意识到,你照镜子只是一瞬,而更多的时候是镜子在长久地凝视你,不由要心中发怵。
如果说现实是残酷的,那么心怀悲悯与乐观无疑算得上是一种美德,而在内心充满忧伤的同时又能调侃生活,那就是智慧了。我喜欢这两个搭档,虽然他们的组合多么的无厘头。
当年读萨特的小说,会觉得生活中通常被人忽略的东西,忽然加大了浓度向你涌来,正如他的存在主义使得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千千万万的年轻人不知为何而活的影响一样,是一种生存的焦虑。他的《理智之年》,其中的男女主人公,尽管从严格的正统意义上说,与“理智”相差甚远,但是他们在用自己的感受来感受,用自己的头脑来怀疑,并且力争做出自己的选择。作为真实的生命而存在,他们的生命可成为存在主义人生的哲学形象展示――“存在先于本质”,面临各种荒诞的境遇,质疑人生的意义,力争做出自由选择。
无论怎样撒娇扮嫩,我以及我的“80后”伙伴们,早应该也进入了“理智之年”。同样,韩寒在这样的“理智之年”,至少在这个小说中,已收敛了他早年的愤怒与锋芒,他开始对世界和伴他同行的人一样和颜悦色。我甚至觉得,和“娜娜”们一路同行,最能揣摩到生命本真的东西,这一类人的灵魂,是人类中最纯粹的灵魂之一――这是我替“路子野”感悟的。
小说很流畅,我认为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韩寒是优秀的职业赛车手,他懂得上路和休憩的最佳时机。
外界一直在说:韩寒是叛逆的, 或者“80后” “90后”是叛逆的。其实我一直没弄清楚怎样就算不叛逆。其实我们这些忧伤的年轻人,最大的心魔不是叛不叛逆,而是在太多的事情上追求如意,而真正的自由却是,纵不如意也怡然,最后修炼成随意与无意。
当我和“60后” “怪蜀黍”开着玩笑说“我拿四袋苹果换你的苹果四代,换不换。”他们听了很高兴,虽然不换。其实这一刻,我真的觉得可以被调侃的人生是多么好。
卡尔维诺说“被切成两半其实是件好事,如此才会理解世界上的一切人与事物都不完整、才会知道这种不完整会带来悲伤。”于是我不停地原谅自己的分裂与伤感,一如缅怀过往的岁月,你们懂的。
还有,韩公子在序中说“我生命里的女孩们,无论你解不解我的风情,我解不解你的衣扣,在此刻,我是如此地想念你,不带们”。
好一段忧伤的风景,我不光想和这个世界谈谈,我还想和你们和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