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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战靴 跟IRS作战

时间:2019-02-21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木愉   原名黄文泉。四川大学哲学硕士,美国印第安那州立大学工商管理硕士。《星岛日报》专栏作家。主要出版作品有体育述评《NBA写真集》、散文随笔集《“天堂”里的尘世》和《黑白美国》、长篇小说《夜色袭来》、历史论著《华尔街二百年股市风云录》,人物传记《金赛是谁――一个改变美国的性学大师》。
  
  那年,我刚刚被新来的财务总监大卫提升为会计主管,大受激励之下,摩拳擦掌,意欲好好大干一场,以收名副其实之效。
  上帝似乎明白我的意思似的,立刻就把一个挑战抛到了我的跟前。有天上午,我刚刚上班,打开电子邮箱,就看到大卫的一封信,让我赶快去见他,有要事商量。
  本来要先到茶水间去倒咖啡的,我顾不得了,立刻起身出了办公室的门,到大卫的办公室去。一进他的门,对他道了“早安”,他淡淡地回了一声“早安”,却是一脸的凝重。我由不得郑重起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把一封信递了过来,说:“我们中彩了。”中彩了?中彩干吗没有一点喜庆的神色。我明白他是在自嘲。把信接过来,才读了几行,就知道是州IRS(税务局)盯上我们了。信是为我们做报税的会计师事务所居中转来的,州税务局要对我们公司的销售税缴纳状况进行审计。大卫说,他已经把这个消息通报了董事会,大家都吃了一惊。
  吃惊,当然是因为常态被打破。我到这家公司10年了,一向风平浪静,从来就没有收到过税务局的审计通知。这次税务局却来找我们麻烦,让人很是意外。
  这里得谈谈美国的销售税。美国50个州中,45个州都有销售税,只要买卖的是实物,就得课税,但某些服务也可能需要课税。各州通过立法规定了不同的税率,比如,印第安纳州现在的销售税率是7%。因为政府的各项开支不断膨胀,而税收是最大的财政收入来源,所以各州的销售税一直呈上升趋势。20年前,我刚到印第安纳州的时候,这里的销售税才3%,20年过去,税率就整整涨了4%。缴纳的销售税由卖家代收,然后再转交政府税务机关。如果在成交的时候,卖方没有代扣销售税,那么,买方有义务在年度报税时补交。这次IRS给我们的信件,就是要我们补交付款时可能未缴的销售税。
  大卫苦笑道:“看来州里缺钱用,才四处去找钱。”这也许就是州税务局对我们审计的真正原因。自从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美国从联邦政府到州政府的财政收入都大幅缩水,一个季度不如一个季度。就说我所在的印第安纳州,前些年日子还好过,每年财政略有结余。可是,自从2008年底起,印第安纳州不再能够独善其身,财政收入不断告急。无奈之下,州里只有全面裁减开支,大幅度缩减对教育和其它公共事业开支的拨款。就说教育这一块,风声一阵比一阵紧张,教师被裁了一批又一批,学校里的音乐、外语和图书馆等等项目被率先砍去。如此窘境之下,州政府除了节流,还需要开源。
  不过,开源也得师出有名,只要我们账务上无可挑剔,该付的税都付了,也不怕审计员挑剔的眼睛。我之所以还有这点自信,是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件事。
  那时我在另一家公司做会计经理,有家从首都华盛顿迁来的小公司也挂靠在我们公司,由我们代理会计业务。有一天,那个小公司的行政主管来找我,交给我一封来自联邦税务局的来信,愁眉苦脸地对我说:“你看,IRS说我们欠了5000美金的税款呢。怎么可能呢?”我接过来,读了读,原来是联邦税务局断定这家小公司发放工资时漏缴了社会保障税。我读完信,抬起头来看他的时候,他求救似的看着我,问:“你看有什么办法没有,是不是他们弄错了。”我对他说,我得仔细看看报税记录,然后再作计议。
  接下来,我把该公司以前的工资发放记录翻出来,一页一页查找,发现从来没有漏缴过社会保障税,那封信的结论可以推翻。他听了,喜上眉梢,立刻要我一起去跟IRS交涉。于是,我们一起又是打电话,又是亲自到地方上的IRS办事处面洽。经过一番折磨,IRS 终于撤回指控。那个行政主管从此人前人后夸奖我,说我很了不起,跟IRS战斗,居然能战而胜之。
  想起这段光荣的战绩,一种自信的感觉刹那间浮上心头。我主动请缨:“大卫,让我来对付IRS,也许,事情不至于那样糟。”大卫打量了我一下,眉眼那里不经意地稍稍皱了皱,显然有点心存疑窦,说道:“好吧,那你就负责这件事,把我们应该做的做好就行了,至于结果,只好听上帝发落。”
  按照IRS的要求,我们必须把最近两年的所有购货发票都准备好,供IRS的审计员来审计。每当一年过去的时候,我们都会把那年的所有报表和单据都存到库房去。库房跟我们会计部不在同一个建筑,于是,我叫上下属布莱恩,再让搞维修的壮汉吉姆开车,一起到库房去。库房里堆放了各个部门的文件,把一处500平方米的空间几乎塞满了。吉姆把楼梯搬来,站在楼梯最上面,我们在中间接力,把所有会计部的纸箱从接近天花板的最上层搬下来。布莱恩和我再仔细翻寻,把所有装有发票的纸箱都挑出来。一数,居然有整整19个纸箱。纸箱不小,每个大约半米见方。大家一一把它们搬运到吉姆开的红色大卡车上。到了那家会计师事务所,我们再一一搬下来,沿着一个会议室的四壁安放好。
  把那19箱单据放置妥当,我对接待台的小姐说:“抱歉,你们这个会议室都塞满了。”她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笑道:“不要紧的,这是堆金山呢,IRS说不定会淘出好多金钱来的。”我不以为然,道:“会够他们忙好一阵的。”又问:“马克呢?他出去了?”马克是事务所里主管我们业务的合伙人。她答:“他到外面查账去了,等他回来,我会告诉他。”
  次日,马克打电话来,通告我们,IRS的人跟他约了。一周之后开始来查账。我问:“几个人来?”他答:“听说就一个人。”我一听,就想,那得花上一个月的功夫,才能把那19箱单据翻个遍,要是多少发现点漏税,倒还好说;要是找不到,岂不白白耽误了功夫。
  再过一周,马克又打来电话,告诉我们,IRS那个来审计的人病了,审计还没有开始。
  在一周一次的业务会上,轮到我汇报销售税的审计情况的时候,大家以为已经水落石出了,都把眼睛盯着我。我笑道:“关于这件事情,没有好消息,也没有坏消息。IRS来查账的人生病了,无限期推延查账。”
  大卫说:“缓期执行也很折磨人,总觉得有剑悬在头上呢。我才来这个公司不久,对公司的过去不了解,大家说说,我们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负责付账的琳达说,她付账的时候,一般都要查一下账单上有没有包括销售税的,很少看到过没有包含销售税的。
  多年以前,我们公司的年度财务报表由会计师事务所准备,我则需要把所有原始信息提供给他们。我记得他们总要我们自己内部审计一下,看看有没有漏缴的销售税。我们一查,总会发现一些漏缴的。有些公司在外州,也许为了促销,也许为了图省事,就不代缴销售税,把缴纳销售税的责任推给消费者。如果消费者在年度报税的时候瞒报了销售税,又没有被IRS察觉,就省下了一笔可观的钱。最近几年,我们公司都自己准备财务报表,漏报销售税也许有,但一定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数字。因为税务机关加大了销售税代缴力度,很多以前不代缴销售税的公司在压力之下都开展了代缴销售税业务。
  我把我的推论说了,然后干干脆脆作结,道:“让他们忙去吧,不会挖出几个铜板来的。”大卫眉头一展,说:“这么说来,最坏的情况就是再补缴几千美元喽,这倒不要紧,我们还吃得消。”
  日子就这样过了下去,大家来上班的时候,道早安;下班的时候,道晚安,把存放在事务所里的那19箱等待判决的票据忘记得干干净净。公司里的财务天地一片祥和。
  直到有一天,马克打来电话,我一听他滞涩的口气,就知道情况不妙了。果然,IRS经过审计,认定我们有相当多的购买货款没有缴纳销售税。马克本来就是一个温吞水,说话会加很多铺垫,万水千山才会绕到主题上来。平时我都耐心地听,今天却有些不耐烦了。打断他道:“补缴数额是多少?”他略微沉吟了一下,就像孩子做错了什么事一样,说:“42600美元。”“What ! Are you kidding me?(什么,你在开玩笑吧)”他声音放低了一点,说:“It"s true and I" m not kidding (这是真的,我不是开玩笑)。”这个消息就像霹雳一样,划破我的心空。
  按说,IRS不是让我私人补缴税款,钱是公司的,我不应该太以为意。可是,我似乎觉得这是一个由我造成的事故,我不能不自责。而且,这个事故出现得如此不合时宜,让需要表现需要成绩的我蒙羞。
  “这不可能嘛,这怎么可能呢!?”我提高嗓门,对着话筒几乎是吼道。马克停顿一会儿,说:“你听我解释嘛。”
  听完马克的陈述,我才知道,问题出在那些属于服务、使用软件许可等等非实体的项目上。那些摸不见看不着的东西因为不是实物,大都不用纳税,但是如果这些服务项目只是一个附属品,其“真实主体”或者说“主要目的”是实体,那么这些服务项目也是要纳税的。照这个原则,我们买的好多设备的运费部分,我们所买软件的使用许可都不是独立部分,都需要缴纳销售税。
  原来如此,销售税怎么还有这个缴纳方式呢?我不服气地对马克争辩道:“这个方式是新的吧,以前一直没有听说过运费之类都要课税的。”马克说:“服务费是否属于缴纳销售税的部分,一直是一个灰色地带,是比较难理解,也饱受争议。”我有些不甘地问道:“那我们可以上诉吗?”马克又停顿了一会儿,慢慢回答道:“当然可以试试。”我从中听出了他的勉强,又问:“那胜算大吗?”他以很中立的口气说道:“对不起,不好预测。”
  放下电话,我陷在椅子里,想了好一会儿,觉得无论如何得先硬着头皮向大卫通报,然后再作计议。
  我拖着步子,走到大卫的办公室门口,听到他正在打电话,于是就又往前走去,到盥洗间里无事找事地磨蹭了一会儿,再折回来。
  听到我的敲门声,他抬起头来,看到是我,端详了一下,问:“Are you OK (你没有事吧)?”我想我的神色一定太难看了。我没有正视他,以飘忽的眼神看着他后面的文件柜,把IRS要公司补缴销售税的事情结结巴巴说了。他说:“我并不感到突然,肯定是得补缴的。多少钱?”我迟疑了一下,仿佛做了亏心事一样,低下头去,喃喃低语道:“42600美元。”他没有说什么。我赶紧补一句:“我们是不是考虑上诉?”他说:“我看算了,诠释缴税条款的权利不在我们手里,而在他们手中,跟他们作对,肯定输定了。”看我没有说话,他又说道:“这不是你的错,千万不要自责。IRS上门审计,总不能无功而返。这点税款,我们这样一个几千万收入的公司还承受得起。我向董事会汇报一下,就准备补缴这笔税款吧。”
  从大卫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我终于宽心了一点。又记起刚来美国时跟着牧师鲍勃学《圣经》的情景,里面说不管什么社会,纳税都是必须的,百姓必得缴纳,不得抗税。于是心里更是释然。路过行政秘书朱莉的桌前,她抬起头来,笑盈盈地问候道:“下午好!”我也对她说了一句:“下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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