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不止一次地在诗歌里写下河西的大风,写下“十万大风”、“大风吹弯流水”这样的句子。在河西生活,在潜意识里,不自觉地总有风在不停地吹拂着我思想的鬃毛,催生着诗歌的嫩芽。
我居住在河西走廊西端祁连山下的一座城市――酒泉。这里南临祁连山,北接巴丹吉林沙漠,受地形和季风的影响,年平均风速达每秒5.7米以上,相当于一年365天,每天都在吹着3-5级的风。“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遍地石乱走”成为真实写照。那年我第一次去有着“世界风库”之称的瓜州县,从长途汽车里看到道路两旁大大小小的树木竟然全都朝着一个方向弯曲着腰肢。如果不是西北风长年累月的坚持吹拂,很难形成这样的奇景,我不由在心中暗自感叹。多年以后,那些树们弯腰驼背委曲求全的影子还深刻在心里,挥之不去。其实,在我们生命当中,来自物质和精神世界的风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这样的吹拂。
在河西走廊,我长长的头发、心情和诗歌一直处在无尽的飘摇之中。河西的初春意味着漫天的黄风。许多年来,在我的印象里,这里的春天是以《西游记》里的一个妖精的形象出现的,在她出场前,总是先露出一副狰狞的面目,挥舞衣袖兴风作浪,然后再幻化为漂亮女子,等候在前方路口,让人心醉神迷。在南方绿意盎然、莺歌燕舞的时节,河西走廊正在经历一场比一场猛烈的大风。很多时候,那些风掀起黄土高原尚未板结的沙土,形成遮天蔽日的黄风,瞬间便淹没了乡村、城镇和行人。在这样的日子里,我常常会敏感而烦躁,孤寂而失望,我的诗歌也会发出风的响声。
很多时候,我会闹中取静,在时间的缝隙里捧读诗歌或者伏案写作,让一颗心远离尘世和喧嚣,任由风中细细的沙尘落满身体和稿纸,任由笔下的文字像鸟一样,从我芨芨草般的发丛飞出,盘旋、纷扬、飘落。
在没有风的日子里,我时常会突然陷入无端的困惑与忧虑,思想被许多无名的杂草填充,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都写不出一首像样的诗歌。那是我最为痛苦的时日和事情了。在机关工作,每天与那些无穷无尽的坚硬、冰冷的文字为伍,也看惯了上访者的复杂表情,时间久了,便多了几分沧桑、世故与冷漠,好多时候,我甚至没有在乞讨者的身边停下过脚步。
是的,自然界的风,吹走了浮尘和残枝败叶,吹出了大地的生机与活力。我们的身心是否也需要一场又一场风从里到外的吹拂,荡涤假恶丑,显露真善美。
做人,坦坦荡荡;写诗,干干净净。
2009年9月7日于甘肃酒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