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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谁买回头望|有钱难买回头望

时间:2019-02-2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田炳信河北人,著名记者、作家。现任广东省信托房产开发公司总经理。长期在新华通讯社工作。中山大学岭南学院兼职教授,暨南大学文学院客座教授。   ――有一则寓言说:蛹看着美丽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非常羡慕,就问:“我能不能像你一样在阳光下自由地飞翔?”蝴蝶告诉它:“第一,你必须渴望飞翔;第二,你必须有脱离你那非常安全、温暖的巢穴的勇气。”蛹就问蝶:“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死亡?”蝶告诉它:“从蛹的生命意义上说,你已经死亡了;从蝴蝶的生命意义上说,你又获得了新生。”
  其实,一个社会,一个人,一种精神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周而往复,春去冬来,一年复一年。一种精神是一束光,一股气,一座山,一片海,照着你,薰着你,盖着你,泡着你。让你通体透亮,呢喃战栗。
  
  ――我是1989年从北京调到广州工作的。当时,广州的内环路还是颇为壮观的一条大道。花园酒店是当时广州的标志性建筑。16年过去,内环路真的变成了羊城里的一条内环路,我挺佩服当年起路名的人,他怎么知道这条本是外环路的路变成内环路呢?广州的高度、宽度、广度、厚度像是吃了激素的冠军,迅速的长高、长胖、长壮、长厚,呈现给每一位访客、过客和久居的人们是一幅动态十足、色调十足、精神十足的现代都市画面,而原本处于郊外和城边的十几所大学也突然进入了城市中心地带。更让人叹为观止的是,校园不再空旷,学校不再静谧,白天声朗朗,夜晚朗朗声,一切都在快速膨胀、发育、壮大。八十年代,各所中学、中专、职校、夜校、电大是兜里有个三瓜二枣的急于充电的青年人的圣地,摩托车、自行车川流不息。九十年代末,校园里是大小汽车川流不息,来的都是以百万、千万论身价的人,直奔各大学府,充电、充气、充光、充彩。
  学府是一个开放的平台,学府成了另一种市场。学府是大社会的另一种缩影和折射。蜇居的学府随着时代的响雷闪烁出它迷人、耀眼、世俗的光环。蜇居的学者也像是八十年代初的南北两地倒腾服装的小商贩,乘“飞的”、“的士”在各大城市中云游晃动。
  
  ――孔子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不逾矩,从心所欲。我理解,三十你知道干什么,四十你知道不干什么,五十知道不干什么但还要干点什么,六十知道干点什么也干不了多少什么,七十知道不干什么也有什么。这有点像绕口令。其实我看就是讲了两个字动和静,三十是身动心动,四十是身动心静,五十是身静心动,六十是身静心静,七十是静身动心。
  一个人能有多少悟性,其实讲的是一个心静。早静早悟,晚静晚醒。与早静早悟之人聊天,好像面对一颗童心,仿佛能嗅到春天杏树吐蕊的芳香,又仿佛能听到晚霞在黛色的山峦里四处喷溅的声音。
  老话讲:闹时炼心,静时养心,坐时守心,行时验心,言时有心,动时制心。
  大学校园该是一个修心养性,深其深,浅其浅的好地方。
  
  ――网络是名词,也是动词。
  “网”有法网、电网、天网、情网。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络”有经络、脉络、联络、纹络。把网和络连在一起,构成一个词组,神秘,宏大,复杂,纠缠。多种情绪、意象、意念的集合,是个好词。
  游戏,也是好词,像鱼一样游来滑去,像鸟一样飞上掠下,像兔子一样蹦高窜低。流动,短暂,转瞬即逝,五马换六羊,是游的本意。游客、游春、游标、游荡、游猎、游牧、游民、游离。“游”是动词,“戏”也是动词,两个动词构成了一个更大的动词。本来游戏就是游戏,不是当真的事,但这种摸不到,捉不住的神奇玩意,和网络结合到一起,让许多人上瘾,让许多青少年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好事又变成了坏事,而且是看不住,挡不住的一件坏事。
  父母的眼泪挡不住,政府的阻吓挡不住,那个小小的视窗里,有太多的似神非神,似妖非妖,似鬼非鬼,似人非人的东西。忽大忽小,忽冷忽热,忽白忽黑,忽远忽近,让人眼花缭乱,手舞足蹈。
  我在三年前讲过一句话:海络因是第一毒品,比海洛因更毒的是没有监管的权力,比权力更毒的是无法控制的网络游戏。
  
   ――有则笑话讲,老鼠和大象来到海边,老鼠对大象说:“你怎么把我的裤衩穿走了。”大象一脸茫然。你认为这笑话太荒唐,不对称形成的滑稽效果让人发笑。
  还有一则笑话说,北方一农民到北京动物园,第一次看到斑马,回村后,和大伙吹:北京的毛驴都穿海军背心。这种错觉产生的情节会让你捧腹大笑。
  沉溺在网络游戏的世界里,每天发生的荒唐、错觉的故事就不是让你笑的事,而是哭、怒、愁、怨。真是应了一句话:佛魔不二。
  这是一个英雄改写神话的年代,这是一个有点灰、有点黑、有点白、有点红的多彩世界,这也是一个喜新厌旧的时代,更是一个许多人随着网络游戏变老、变丑、变态的年代。
  网络游戏是这个年代中的一个亮点、焦点、热点、难点、金点。有人说好,有人说坏。有点神秘,有点暧昧。有人掏上了金子,有人搭上了小命,有人不见了青春,有人成了社会的废人。
  
  ――“见过大蟒蛇拉尿”是广东人的一句俗语。是指闯过大码头,见过大世面,经过大风雨,见过真人、高人、伟人的人。
  
  ――宏大人生很难完整,壮丽的人生很难持久,走马换将的现实,朝令夕改的风云,很难让人生划上圆润、丰满、鼓胀的句号。
  
  ――天籁之声,地籁之声,人籁之声。世界上最自然的三种声音,雷鸣电闪,虫鸣鸟叫,嬉笑怒骂,来得自然,传得久远。
   民谣是人籁声中最具隐蔽性、最具传播性,又最具生命力的一种声音。你喜欢听,他存在,你不喜欢听,他也存在。就像大江东去,落日西沉,是从不以人的意志力转移的一种文化现象。
  自古以来,民谣就以一种通俗、风趣、幽默、易记、上口的形式像空气、阳光、土地始终飘荡在历朝历代的人群中,如雨,如雾,如风。
  宋钱易《南部新书》载:“有胡?饺、张打油二人皆能为诗。”《升庵外集》载张打油《雪诗》云:“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打油诗用语通俗诙谐,为讽刺诗的先河。现代讽刺刊物中常见这种诗作,如帅莫国《某女三报》:“投我以立柜,报之以约会;投我以‘三洋’,报之以表扬;投我以电视,报之以婚誓。”马丁《十全十美图》(新民谣):“生个儿子当官的,接个媳妇看病的,养个女儿卖票的,找个女婿开车的,认个舅子割肉的,收个干儿子抬轿的。”都是借打油诗讽刺世态。
  在南粤学府里,研究民俗的少,研究民谣的更少,我百思不得其解,是因为民谣的飘乎不定,还是世俗的模糊性;是因为民谣的犯异,还是因为民谣的暗示与讽刺,不大受人待见。
  
   ――缺啥补啥,这是中医理论。
   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这是西医理论。
   人类是好奇心最多的动物。越是不让吃的,越有人去尝试,这就有了五谷丰登,美味佳肴;越是不让干的,越有人去冒险,这就有了天上的飞机,海里的潜艇;越是不让说的,就越有人去说,这就有了民谣、顺口溜、笑话、打油诗和手机短信。
  《易经》里有两句话,我认为最重要,“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讲的都是走势、顺势、依势,顺其自然,大道通天。
  
   ――作为一个旅游者和作为一个定居者对草原的感受存在着无法沟通的差距,在一些画报、课本、电影里,草原的确是美的。一望无垠的草原,绿浪滚滚;洁白的蒙古包,像草原上硕大无比的石头,让人遐想。站在草地上,你可以随意向东、向西、向南、向北眺望。这里宁静,宁静得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可是一切的感觉在现实生活中很快被撕得粉碎。当年在这里你见不到任何新鲜的蔬菜――青椒、小白菜、菜花、黄瓜、西红柿,尤其是落日后那冰冷难熬的黑夜,最让人难以忍受。躺在蒙古包里,从天窗望去,一弯新月像印在上面,一颗颗星星像刚刚被洗过似的挂在夜幕上。
  冬天草地白茫茫,秋天金灿灿,夏天绿油油,春天鹅黄黄。呆久了,你自然会看到辽阔,看到远天远地,看到了人生的短暂和万物的一岁一枯荣。这种来自简单、纯朴、自然的感悟,会让你比别人多了一些真气、壮气、秀气、才气、和气。少了暴气、颠狂气、阴气、浊气、俗气。
  
  ――我到过南非的好望角,站在山顶上,可看到两大洋交汇的壮丽景观。深蓝色是印度洋,浅蓝色是大西洋,让我惊奇的是,巨洋交汇,无声无响。水一片蓝,浪一片绿,好望角全都看见。
  天下万物:比地大的是天,比天大的是人的胸怀,比人的胸怀更广阔无垠的是文化传统。
  传统文化是大西洋的水,太平洋的浪,印度洋的涌。
  
  ――武术讲究的是“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由外到里,由弱到强,讲的是调身、调息、调心;讲的是一种豁达、通达、放达;讲的是眠鹤养神、身轻体健。天地间,人是一口大气、纯气、清气、志气、顽气相承、相继。
  武术就是运气、调气的最好的大闸门。
  
  ――世界上有两类人:一类人是靶牌,一类人是枪手。贺雄飞扮演了靶牌的角色,而且是经常移动的一个靶牌。
  自古至今,人类最伟大的优点和最伟大的缺点就一个:喜欢听好听的话,奉承的话。贺雄飞好像是有点另类,专拣别人不爱听的说,而且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哪里痛往哪里戳。
  清朝的一位宰相为官一生,他的名言是“万言万语不如一默”。他那是深谙官场的险恶,明哲保身的一种技巧。
  从中国汉字里研究,凡是带有言字旁的共计有197个:讣、讥、讦、讧、讨、讪、讫、训、议、讯、记、讳、讲、讴、讶、讷、讹、论、讼、讽、设、诀、证、评、诅、诈、诉、诋、诌、诓、诔、诘、诙、诛、诞、诟、诡、诤、诧、诩、诫、语、诮、误、诰、诱、诲、诳、诼、诽、诿、谀、调、谄、谅、谋、谍、谎、谑、谒、谗、谜、谚、谣、谤、谬、谪、谴、谶、谵……
  认真看一下,基本没有好词,原因何在,我想在造字的时候,人类脱离荒蛮、原始的社会还不久,你追猎时,出声会吓跑猎物;而当你深居穴洞和休息时,出声又会招来更凶猛的野兽;只有不出声为上策。
  有人就不理这码事,一路狂歌,从北到南,聊得痛快,骂得舒服。从经济学角度看,这恰恰是我们这个加速浮燥的社会中一种稀有的元素。少,珍贵。
  
  ――前些日子,我和93岁的任仲夷老人闲聊了一次。就孔子说的“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任仲夷老人有自己的见解,他说:三十而立,好理解;四十岁时,你知道对和错,好和坏;五十岁知道天有多大、多无限,命有多小、多有限;六十耳顺,耳顺是逆耳之言能消化、化解,而逆心之话能消化、化解就不容易了。
  我想了想,看来人群里真正做到“耳顺”的也没有多少人。真能做到,就一个人的人生而言,也是半个仙,半张画。
  
  ――潮涨潮落,斗转星移。
  几经沧桑的虎门,160年前,正是在你的怀中,不屈的中国人民,蘸着血和泪写下了中国近代史的序言;而今天,手抚斑驳的古炮台,我们眼前所展现的,是一幅怎样的图景呢?
  虎门流传一首民谣:“虎门六台,金锁铜关,入来不易,出去更难。”这是形容虎门独特的地理位置的。历史上虎门就是一个军事要塞,山高、水急、滩多,地势异常险要。虎门销烟后,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又增修炮台、加固炮位,在海面上设巨型铁链,使得虎门成为一个坚固的前哨阵地。
  作为历史的一页,早已翻了过去。炮台、炮位、锁海的铁链都成了古战场的遗物。虎门再不是一个偏僻、闭塞的边陲小镇,而成了一个灵敏度高、信息反馈快、各种功能齐全的现代化小镇。在这样的氛围中,新一代的虎门人,他们的视野宽了,胆子大了,信心足了。他们要干大事业,闯大世界。
  
  ――现在的虎门镇,其繁华热闹的程度,给每一个陌生的来访者都留下深刻的印象:虎门镇更像是一个缩微的广州。
  笔者到虎门采访时,在繁忙的集装箱码头,在沉默的古炮台旁,在绿意流泻的田野上,多次听到一个“生死签”的古老故事。1841年,侵略者占领虎门炮台后,对虎门进行疯狂的报复,他们奸淫掠夺无所不为,虎门人无比激愤。一天,探子回报,海口泊有两艘英军舰艇。消息传开,村中青年个个争先请战,要求参加决死队。决死队不要这么多人,怎么办?带头人在龙母庙的签筒里取出200支竹签,100支写上“生”字,100支上写上“死”字,抽到“死”签者参战。抽签结果,报“死”签的竟有130多人,当夜,决死队员饮过村中父老敬的诀别酒,架起火船悄悄靠上了敌舰,顷刻两艘敌舰都变成了“火船”。
  “生死签”的故事在虎门镇上家喻户晓。如今,这故事里蕴含的精神,已成了虎门人一笔可贵的精神财富。
  
  ――我是1991年有幸乘军舰去了一趟西沙。军舰傍晚从榆林基地起航,第二天早上到西沙。虽说已见过太平洋、印度洋、大西洋的海水,但西沙的海水之蓝,之清,之静,是可以和夏威夷的海水和马尔代夫的海水媲美。凡是没有人去打搅的海水都是那么蓝,那么清,那么美。
  西沙呈现在你眼前是瓦蓝、天蓝、星蓝,同时又呈现出墨绿、深绿、浅绿、翡翠绿、祖母绿的颜色。清早是金色,傍晚是紫色,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色都浸泡在一片海域。
  西沙群岛是我国南海诸岛四大群岛之一,由永乐群岛和宣德群岛组成,这片大大小小的珊瑚岛屿群漂浮在50多万平方公里的海域上,美丽而纯净。
  西沙自古就是我国的领土,古代这里被称为“千里长沙”,是南海航线的必经之路。早在隋代,我国已经派使节经南海到过今天的马来西亚,唐代高僧义净亦由此到达印度。古代那些满载着陶瓷、丝绸、香料的商船在此驶过,因而这里又被称为“海上丝绸之路”。
  西沙群岛像朵朵睡莲,浮珠般在绿波万顷的南中国海上。它位于海南岛东南约180海里处,与东沙、中沙、南沙群岛构成中国最南端的疆土。西沙群岛,从东北向西南伸展,在长250公里,宽约150公里的海域里,由45座岛、洲、礁、沙滩组成。西沙群岛岛屿,东面为宣德群岛,由北岛、石岛和永兴岛等7个岛屿组成;西面是永乐群岛,由金银、中建、珊瑚8个岛屿组成。西沙群岛地处北回归线以南,雨量充沛,岛屿附近海域的水温年变化小。这些优越的自然条件形成了西沙群岛奇特的景观。
  
  ――诗人需要激情和想象,张永枚激情还在,想象有点痕化。诗人需要酒和狂放,张永枚酒量不减,狂放已经冬眠。
  说起往事,愿谈的不多,只是一句,过去了,就过去了。他反复强调的是,不愉快也是一种财富,是为人的财富,创作的财富。
  这是一种人生如诗的开阔,这是一种人生如梦的大度,这是一种人生不过百的一种感悟。
  他还在写,还在思考,还经常到汨罗江,屈原的故里寻找灵感和触摸那亘古不变的一种精神年轮。
  
  ――世界上的道理,说到底,就三个字――利、力、理,古往今来,概莫如此。利是第一,力是第二,道理是第三。
  翻看一部世界史,你会发现,元朝、英国、美国分别领衔陆战、海战、空战三场最大的战争,完成了人类从野蛮到文明,再从文明到一种更高级的文明野蛮的演变过程。
  成吉思汗是名扬四海的伟人。他带领着草原上的马上弓箭手们统治欧亚达13个世纪之久,西方的编年史家认为,他们是大地的自然产物,是饥饿和欲望的产物,是熬过了饥荒岁月幸存下来的游牧民。他们是上帝之鞭,他们是被派来惩罚古代文明的。在游牧民那被高原红和凌空寒风雕刻出的眼里,定居者是他的农人,城市和耕地是他的农场。
  马蹄下溅出的想象力和在军舰下迸出的想象力,几乎是接近一致。英国经济学家杰文斯在1865年所写的一段话,只不过这段极富想象力的描述,已变成了对英国的讽刺。他是这样形容18世纪中叶英国在全球的无与伦比的优势地位:北美和俄国的平原是我们的玉米地;芝加哥和敖德萨是我们的粮仓;加拿大和波罗的海是我们的林区;澳大利亚有我们的牧羊场,阿根廷和北美西部大草原有我们的牛群;秘鲁送来白银,南非和澳大利亚的黄金流向伦敦;印度人和中国人为我们种植茶叶,我们的咖啡、甘蔗和香料种植园遍布东印度群岛。西班牙和法国是我们的葡萄园,地中海是我们的果园;我们的棉花长期以来栽培在美国南部,现已扩展到地球每个温暖地区。把英国人这样照耀全球的霸主感觉描写的十分露骨。
  德国记者约瑟夫?乔菲说:现在美国的软实力甚至比它的经济和军事实力还要大。美国的文化,不论是粗俗的还是高雅的,都强烈地向外辐射,类似于罗马帝国时代,只要更具有新奇性。罗马和苏联的文化影响仅限于他们的军事疆界。而美国的软实力遍及一个太阳永远不落的帝国。
  1982年5月8日,美国由演员成为总统的里根发表演讲时说的话更直白、夸张:美苏全球冲突的最后决定力量将不是炸弹和火箭,而是意志和思想的较量。
  大道理、大狂话永远出自两类人,一是脱离了自我的神经病人,一是握有重大权力、左右世界的元首级枭雄。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我们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末对美国的宣传和报道,大多停留在负面和政治漫化式的层面,夸张、变形、情绪化的描绘美国;进入八十年代以后,我们的媒体的宣传和报道从开始谨慎地、少量、有节制地从美国人的衣食住行、吃喝玩乐进入到对美国经济、政治、科技、文化、历史的全方位,多角度,大篇幅的介绍和报道。今天,在中国的各种媒体上,对美国的报道和介绍,更是以正面形象为主,以欣赏和学习的姿态为主,而美国对中国的报道和介绍,从不关心、小版面、小角度,到成为热点、焦点、大版面、重复炒作、负面报道为主,旋律恰恰构成了两个相悖的轨迹。
  而中国古往今来的汉学家根据音译,对强国、大国、第一世界国家的国名一如既往地用的都是中国汉字单音字里最美好、最亮的词,如美国、德国、法国、日本。而对弱国、小国的音译我就不敢苟同,从字形到音义总不如强国、大国来得爽快和壮观,不信你可以去看资料。
  强大就使人趋炎附势?强大就会让人锦上添花?强大就是一种真理?
  我相信,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中国有两种鸟是最早被民间赋予文化概念和象征意味的。一是乌鸦,二是喜鹊。
   喜鹊是喜鸟,乌鸦是丧鸟。从生物学角度观察,同属脊椎动物亚门的鸟纲、鸦科。按照生物学解释,鸟纲的脊椎动物体均被羽,恒温,卵生,前肢成翼,偶或退化。乌鸦羽色大多单纯,多巢于高树,杂食谷类、果实、昆虫、鸟卵、雏鸟以及腐败动物的尸体。广布于全球。分布于我国的有大嘴乌鸦、秃鼻乌鸦、寒鸦、渡鸦等。
   从说文解字看,“乌”字像“鸟”而没有眼睛。对此,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作了有趣的解释:“鸟字点睛,乌则不,以纯黑故不见其睛也。”张继在《枫桥夜泊》一诗中写道:“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乌就是指乌鸦。喜鹊分灰喜鹊和长尾蓝鹊,和乌鸦同属鸦科。喜鹊和乌鸦很相似,也多营巢于村舍高树间,杂食性,早春繁殖,是中国分布极广的一种留鸟。
   乌鸦和喜鹊是在天空中飞翔数量仅次于麻雀的一种留鸟,原因有二,一是杂食,什么都吃,二是人类赋予它一种文化的符号。鸦科的这两种鸟才得以保存下来,没有被民以食为天的中国人早早扫荡进肠胃,没有成为饕餮者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我想,被贴上文化象征含义的乌鸦、喜鹊,在中国民间已成了俗语中的一个组成部分。民谚就有:乌鸦叫,眼睛跳。乌鸦当头过,无灾必有祸。乌鸦不与凤凰栖。乌鸦不要笑话乌鸦。乌鸦笑猪黑,自丑不觉得。乌鸦插上羽翎也变不成凤凰。乌鸦报喜也是坏了名。乌鸦骑驴嘴朝前。乌鸦反哺,马不欺母。乌鸦知风,虫蚁知雨。乌鸦反哺,喜鹊报喜。
   喜鹊同心协力,就能打败骆驼。喜鹊窝里掏不出凤凰来。喜鹊窝里无老鸦。喜鹊嘴,老鸦心。喜鹊叫,亲家到。喜鹊落在树上,各占一个枝儿。喜鹊落在猪腚上,光看人家黑,看不见自己黑。喜鹊高兴的时候,歌是唱不断的。喜鹊尾巴长,结亲不认娘。喜鹊老鸦旺处飞。
   更多的是这二鸟能让许多人勾起人世间的历史片断和家族情感中的记忆和细节。
   最近,果子狸又荣幸地被选中,是人类对此动物的一种集体大赦。果子狸荣幸地成了“非典菌”的携带者和传播者,让多少同类羡慕不已。
  人类社会,一个人,一种事物,一旦被喻为乌鸦嘴,等于就和不吉利、不合时宜、不对路、旁门左道、歪理胡说联在一起。
  如果你有心去检索一部中国的历史,那些真理大多是那个时代的乌鸦最先刮噪出来的。信不信,你可以回头看。
  
  ――中国人真是一个大幽默的民族。几千年文化沉淀后除了严肃、高深、博大外,还透露了一种无处不在的幽默和智慧,那是一种对人生的看透,对社会的调侃,对历史的反证。
  没啥别没钱,有啥别有病。大白话一句,通体透明,谁都明白。
  生老病死。人一降生,就面临着三种不可回避的状态,一生下来就往老里走,一生下来病就相伴终生,一生下来就往死的墓穴里前行。不管你是达官显贵,也不管是贩夫走卒,总之,谁都不能躲掉:生老,生病,生死三种状态。
   自从有了人类以来,终生不老、长寿千年的事现在还没有发生一例。但对病的轻重、疼痛的研究人类还是有了长足的进步。
  
   ――在世界各种文化逐渐走向趋同的大道上,有两种中国独有的文化标志在顽强地滋生,一是中国汉字,二是中医。中国汉字历史的悠久,系统的博大,含意的精深,生命的顽强,让世人惊叹;二是中医,几根草,几片叶,几块茎,三配两兑,就成一灌汤。像浓茶,似烈酒,去湿,解毒,滋润,壮阳,消炎,去肿,更让世人惊叹不已。
  一个叫李汉荣的作者,对中药曾含着一种百草气息、穿透时光的语气说过这样一段话:中药房的气味是草木的,农业的,是平和的和亲切的,甚至让你感到祖父身上那种古色古香的气息。许多草木的、木本的药物混合成又苦又芳香又朴素又高贵的温暖气息。它是渗透性的,而非进攻性的,是商量的、徐徐弥漫的,而非断然的、气势汹汹的。这是辽阔大地经久不绝的气息,是万水千山亘古弥漫的气息。
  我相信,他对中医、中药的感觉十分到位,准确。
  
   ――内蒙古大草原上,有一种护草的人为措施叫“网围栏”,用七八道铁丝把几百亩、几千亩的草场围起来,牛、马、羊只能在网围栏里觅草。在把牛羊赶进去之后,先通上一二次电,那些胆敢冲撞网围栏的,先要尝尝电的滋味。通电的网围栏成本太高,也就是象征性地通三五次,被电击过的牲畜记住了那些烁烁闪闪发光的细铁丝是碰不得,撞不得。时间久了,第二代小牛犊、小马驹、小羊羔出生了,他们没有父辈的记忆,在草不够吃时,就开始冲撞那些已经生锈的网围栏,他们走出网围栏,来到了新的草地,老牛、老马、老羊无奈而又奇怪地望着他们。
   在计划经济年代,也有像这样网围栏的效应。由部直管的企业,比省管、市管企业级别高,在大城市的比在小城市的先听到红头文件的传达,根正苗红的优先进了政府机关、大国企、大事业单位。
   市场经济25年前在中国悄然登陆,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两大板块冲撞,社会在进行一次蜕变、换血,重新勃起。从稳定到紊乱,从有序到无序,社会的排列组合在人们意料不到的地方放出了另一道光芒。一批社会的先行者,登堂入室顺势而上,成为我们这个社会的经济精英。中国文化是一个最宽松最苛刻的文化,对失败者永远是“好汉不提当年勇”,对成功者永远是“英雄莫问出处”。
  
  ――一则欧洲人的笑话说:有一渔夫,拉一小桶,挥一小杆,在大海边优哉游哉钓鱼谋生。一看客看海之蓝,水之深,鱼之多,问渔夫:为何不多钓几桶鱼。渔夫反问:为甚多钓?看客:钓多了,可换钱,钓大鱼,赚大钱。渔夫不解,赚大钱干什么?看客说:可享受生活,晒太阳,休闲。渔夫说:我不正在享受阳光、沙滩和海浪吗?
  电影演员斯琴高娃给我讲过一个内蒙古的笑话:有人问一放羊娃,放羊为啥?挣钱。挣了钱呢?娶媳妇。娶了媳妇呢?生娃娃。生了娃娃呢?放羊。
  看来人生有许多铁律是躲不掉的。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精英,每片草原都有每片草原上泛白泛黑的领头羊和在羊群中上窜下跳的牧羊犬。
  谁不想成为精英,谁不想成为领头羊,但中国文化里,有一种极冷酷的时空观也在像磁石一样,左右着你的南北极。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则变成三年河东,三年河西。据说在加速度的年代,一切都在快速繁殖,一切又都在快速腐烂。
  
  ――在中国,凡是40岁以上的人,都有过排队购物的体验。那是一个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的年代。那是一个老老实实按照布票、粮票、鞋票、自行车票、糖票、线票、鱼票、肉票一斤一两、一寸一尺紧巴巴过日子的年代。
  现在,什么都不缺,都不用排队。那种捧着票证排成长龙的景色早已成了过去时。只有一样,广州人必须排队,只不过,换了一种排队的方式,坐在汽车里排长队,广州话叫“游车河”,我说是“挤车河”、“塞车河”。
  满城车,满城桥。你看我,我看你。车连车,车挤车。天黑后,你站到63层楼顶,东南西北环望,那闪闪烁烁、缓缓移动的车河,由南向北的流淌的是红河,由北向南的流淌的是金河。
  广州在历任市长的指挥下,不断地加宽车河,加高车河,高架桥、快速路、内环路、新干线,不断闯进人们的视野。路一天比一天宽,桥一天比一天高,车也一天比一天多。车增长的速度快过了路和桥加宽、变长、长高的速度。广州大塞车已成了一种常态。
  建国后,广州的交通经历了三个时代,一是自行车时代,二是摩托车时代,三是汽车时代。这种划分都是以交通工具进入寻常百姓家为主要特征。
  广州的汽车时代来到了。潮之猛,浪之高,水之大,是许多人未曾料到的。广州本田是不断给广州“车河”添浪加涌的汽车企业。今年购车的高峰刚过,我怎么都不明白,一个什么都过剩的年代,怎么会出现持续紧缺的购车现象呢?经济学家樊纲幽默地说过这样一句话:人不过就是这么一种不断为自己制造麻烦,又不断想办法去解决麻烦的动物。幽得真准。
  
  ――那个时代有个时髦的说法,毛泽东的时代,是英雄辈出的时代。从1949年到1964年,先后家喻户晓的英雄有毛岸英1950年11月25日在抗美援朝中牺牲,杨秀峰大义灭亲,纺织女工郝建秀工作法向全国推广,马六孩小组连创全国最高采煤记录,国际主义战士罗盛教舍身救人,张积慧击落美国王牌飞行员戴维斯,黄继光舍身堵枪眼,伟大的战士邱少云,农民诗人王老九,张百发青年突出队,党的女儿向秀丽,少年刘文学,五好战士雷锋,劳模张秉贵,北京知青候隽。
  1964年,在中国的日历上,有三件大事是载入史册的。
  第一是1964年2月10日,《人民日报》发表了题为“大寨之路”的长篇通讯,介绍了大寨人的事迹。同年,毛泽东发出了“农业学大寨”的号召,“农业学大寨”运动遂在全国兴起。
  第二件是1964年10月16日15时,中国爆炸了第一颗原子弹,成功地进行了第一次核试验。这是中国人民在加强国防力量、反对美帝国主义核讹诈和核威胁政策的斗争中所取得的重大成就。
   当年的原子弹试验办公室的总指挥用专线电话报告这一喜讯时,周总理给刘杰打来电话:“毛主席指示我们再一次证实它是否确实是核爆炸,以便使外人相信!”克尽职守的刘杰立即把毛主席的命令传达给张爱萍。张爱萍回答说,确确实实是核爆炸,并且已经进行了这样的证实。这时,刘杰显然已开始激动得发抖,但他再一次同总理通了电话:“我们的第一颗原子弹确确实实爆炸了。”他告诉周总理说:“这是一次成功的核试验!党中央和毛主席可以放心。”几小时以后,中央广播电台向全世界宣布了这一消息。
  第三件事在1964年2月一次放牧中,11岁的龙梅和9岁的玉荣为了保护公社的羊群,冒着暴风雪,舍身护羊,在风雪中搏斗了一天一夜,终于使羊群安然无恙,而这两位小英雄却差点送上了性命,这两位小英雄的事迹传出后,全国掀起了学习她们的热潮。
  除了这三件事外,如果认真研究中央党史,文革5人小组也是在这一年成立的。5月间根据毛泽东的提议设立文革领导小组,隶属于中共中央政治局、书记处。由彭真、陆定一、康生、周扬、吴冷西5人组成,彭真为组长,陆定一为副组长。5人小组成立后,领导开展了对电影《北国江南》和《早春二月》的批判。
  领导小组成员颇剧悲剧色彩。他们先后在文革初期被打倒。
  这一年的意识形态也像刚刚爆炸的原子弹,已经开始了倒计时,电影《千万不要忘记》已经在工厂、乡村的露天场地上映了。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口号,如同今天的时间就是金钱的名言一样响彻中国大地。在和平的年代,一股股火药味从京城灌下来,在内蒙古大草原上,原本就是一件小小的天灾人祸,经过喧染,经过加工,经过阶级斗争的佐料,风摩中国,最为荒唐的是,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年代,这件本来好好的一件事,也打上了阶级的烙印,据当时的报纸报道:9日早晨,达尔罕茂明安联合旗草原上飘着雪花,11岁的龙梅和9岁的玉荣代父出门放牧。
  快到中午,天气突变。西北风卷起大雪漫天狂舞。羊群顺着风拼命逃窜,姐妹俩拦堵不住,只好跟着羊群奔跑,越跑越远。
  因极度疲乏,姐妹俩在冰天雪地里睡着了。深夜,龙梅冻醒一看,羊群、妹妹都不见了。她爬起来,一路走一路喊,走了两三里,才找到玉荣和羊群。姐妹俩跟着羊群继续前进。同风雪搏斗了一天一夜,已走出了70多里。
  第二天拂晓,她们离白云鄂博车站不远了。这时玉荣丢了一只毡靴,光着左脚。姐姐刚要脱下自己的毡靴给她穿上,玉荣却颤抖着催促:“羊又走远啦,我在这儿等着,你快去拦羊呀。”这时龙梅也快冻僵了,她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往车站方向走去。
  在白云鄂博火车站,出来迎接客车的扳道员王福臣,看见了龙梅连忙把她带进板道房,用雪替她搓揉两只冻僵的手。龙梅渐渐暖和一些,断断续续吐几个字来:“我的妹妹,在石坡下,已经没靴子了……”
  张仁贞立即刚电话通知值班员,接着铁路职工们便四处去寻找孩子。张仁贞、王振山越过两座雪坡,在离乱石坡不远处发现了俯伏在雪地里的小玉荣。两人急忙轮换背着玉荣跑回车站。接着她俩又被送到矿区医院急救。
  经过一场抢救,两人终于醒了。龙梅立即问矿区党委书记:“我的羊还在不在?”书记回答说:“羊没事,你放心吧!”
  事隔多年后,在民族出版社出版的《蒙古写意》中有这样的披露:到过草原的人知道,暴风雪暴风雨都是一片弥漫分不清方向的、在狂风和寒冷中更显得恐惧和孤独,成人尚且如上,何论孩童呢?
  暴风雪到了黑夜,似乎更加疯狂起来。她们凭借着地上积雪的映光,尽力识别自己的羊群,羊群照旧在风雪的呼啸中,朝东南方狂奔着。在紧紧追赶羊群的时候,小姐妹俩怕在奔忙中散失,便机智地相互高喊着:“龙――梅”“玉――荣”,彼此关照激励着。
  “我的靴子早没了。雪特别深,一脚踩下去再抬腿时就掉了。但是那会儿已经麻木了,不知道靴子还在不在。羊顺风不停地走,我们就跟羊,如果不走的话,可能连人带羊都冻死了。”从中午开始一直到第二天天亮,姐妹俩整整奋斗了20多个小时。寒冷,恐惧,饥饿,疲劳,责任感,全部集中在了两个小姑娘身上。终于玉荣昏倒在雪地里,奄奄一息,姐姐龙梅也好不了多少,但仍撑着跟在羊群后面。天亮后风雪渐小,羊儿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后面是同样发抖的小龙梅。所幸,这地方已接近铁路了。
  牧民哈斯朝禄(原来是文化人,在那个年代成了“管制分子”)和儿子那仁满都拉送走老同学后冒着风雪往家走。心中还惦念着家中的一群羊和两个女儿。走到白云鄂博铁道旁突然发现一群羊,疑是自家的羊。牧民当然认识自己的羊群了,这些羊显然是外来的。
  “不管是谁的羊,咱们先把它们赶到桑布家,然后让他骑骆驼送到大队去。”父子俩顶着风赶羊如同逆水行舟,不论父子俩怎么吆喝、哄赶,羊群却一步也不挪动。这时哈斯朝禄才发现有两只死羊:一只青色公山羊和一只小白绵羊。他对儿子说:“你在这儿看住羊群,千万别让它们顺风跑掉,阿爸把这两只死羊送到火车站暂存一时,听见了吗,孩子?”
  哈斯朝禄背起那只尚未完全冻硬的公山羊,深一脚浅一脚地朝车站走。他自己发烧还没有退尽,浑身软软的。晃晃悠悠终于把死羊背到火车站的扳道房门前,一个30岁左右的年轻人打开门,疑惑地盯着这位风雪中的蒙古族牧民。哈斯朝禄把羊放在窗户下边,气喘吁吁地解释了原委,并保证一两天内就会让大队的人来取。那位青年工人断然拒绝了,说怕给弄丢了。哈斯朝禄说:“丢不了,谁要这皮包骨的死羊啊?”哀求了半天对方才答应暂时寄放,不过要求他在下午6点之前取走。
  等哈斯朝禄回到羊群时才发现还有一个小女孩和他儿子在一起。
  哈斯朝禄从龙梅口中得知,昨天早晨她和妹妹玉荣放羊时,遭遇暴风雪,羊群被刮走了。她们一直跟着羊群跑了一天一夜,到现在还没吃一口东西呢。
  “你妹妹在哪儿呢?”哈斯朝禄急切地问龙梅。
  龙梅举起鞭杆指着西北方向的山谷:“玉荣在山里等我,她的毡疙瘩靴子也丢了。”哈斯朝禄已意识到龙梅的伤势,如不早抢救会有生命危险,便把她带到火车站扳道房。哈斯朝禄请求工人们去西山谷找玉荣,自己去邮局打电话叫救护车。从邮局出来,他又跑到矿区,一进传达室就喊:“我们有两个人要冻死了,请你们去一辆车抢救。”矿区干部随即组织了十多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叫来汽车、救护车向山里进发去找玉荣。
  脱掉龙梅脚上的冰砣子之后他们赶决用雪搓脚并喂热腾腾的开水,小龙梅总算醒过来甚至还说了几句感激的话。这时玉荣已被工人们找回来,直挺挺的没有知觉,靴子没有了,只有像靴子一样的冰疙瘩。这时矿区区长和书记也已行动起来,将姐妹俩以最快的速度被送往医院。
  如果说姐妹俩没有遇上哈斯朝禄,生命就没有保障了。冰雪中耽误每分钟都是致命的。可是这样一段动人的历史却被扭曲了。
  由于铁道工人W(隐去真名)目睹了这一切,而哈斯朝禄当时又是戴着“管制分子”的帽子,于是事情见报前就成了W奋力抢救、哈斯朝禄将功折罪,建议不见报不表扬。而哈斯朝禄也没在意这些事,径自领着儿子回家了。见报后他还奇怪:怎么身份名字都变了?但是疑问归疑问,披红戴绿的事与他无关。
  不要忘了那个年月充满了政治高压,任何耿直的反抗都无济于事。更让哈斯朝禄惊奇的是,他已从一般“管制分子”升格为舞台上的“偷羊者”、“杀人未遂”、“反动牧主白音”了(白音,蒙语地主、富农、老板)。而英雄人物当然是姐妹俩。有京剧《草原英雄小姐妹》,有舞剧《草原儿女》,有上影摄制的动画片《草原英雄小姐妹》,其中的插曲至今流传不衰。各类报道、小学课本中时常见到。
  直到1979年,胡耀邦同志对此案作出批示,内蒙古自治区党委组织部、宣传部、区团委于1984、1985年下文对哈斯朝禄确认为抢救小姐妹第一人,所有强加于他身上的不实之词全部去掉,建议奖励、表彰。
  我更相信《蒙古写意》中补充的材料,因为这本书出版时已是1998年,离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年代毕竟已很遥远了。
  这些事对于当时9岁和11岁的玉荣和龙梅而言,她们全然不知,她们只是感受到了祖国大家庭的温暖,感受到了自出生以来最好的待遇。384只羊中只有3只冻死,这是个奇迹。抢救姐妹俩的过程也是一幕幕动人的场面。龙梅失去了几个脚趾头,而玉荣则失去了两条腿。
  
  ――一个大人物践踏宪法,那是对国家的颠覆;一个时代的悲剧只能让后人留下长满白发的叹息,一个英雄的瑕疵也难遮住英雄四射的光芒。
  我们这个时代,世俗化再提速,实惠哲学的激荡,利润法则的刺激,物欲、人欲的横流四溢,充满脱俗、空灵、献身、忘我的英雄绝尘而去。英雄气短,英雄疲软,英雄回归平庸、俗气。英雄虽然是天幕中的流星,摇曳而过,那也是天上的星星,那也是人类瞳仁中的光点。
  没有英雄的时代是平庸的时代。人类需要英雄,社会需要一种精神。人间没有,天上寻找;当代没有,古代寻觅;现实没有,梦幻填补。没有英雄,就需要英雄的替代品。
  我找到了1983年的印有新华通讯社使用保密本记事的发黄变脆的采访本,那上面潦草地记着这年春节的一次寻觅之旅。
  1983年2月12日上午,我来到了内蒙古达茂旗新宝力格公社那仁格日勒大队,也就是龙梅、玉荣父亲的家。玉荣的父亲叫吴添喜,那年他61岁,刚过“耳顺”之年。老人个不高,肤色有点黑,在一溜三间的砖瓦平房里,吴添喜给我们倒上了奶茶。我环顾四周,墙上有三个玻璃镜框,里面大多是龙梅、玉荣的黑白照片,彩色的不多,墙上有一上海产的白山牌挂钟。老人养着20多只羊,三头牛,一匹马,虽然吴添喜已见过形形色色的访客,但老人质朴,没有雕饰的回答,依然让我吃惊。他说,那年阴历26日,我在一户牧民家干活,孩子和羊就丢了,龙梅、玉荣受苦了,28日才在铁路边找到。
  这个被无数记者、作家、诗人、编剧写过、唱过、吟过、演过、说过的故事,从老人嘴里出来,就像晨曦后蒙古包上飘出的炊烟,淡淡一缕,无声无息就印在了湛蓝、冷冽的天空。
  那年雪很大,那次的采访印象也很深,我后来在达茂旗邮电局用电报给北京总社发回了一篇700字的特写:题目叫《新春“三迎”》,新华社呼和浩特二月十五日电。农历正月初一,草原英雄小姐妹龙梅、玉荣的家乡――内蒙古达茂旗新宝力格公社,雪后放晴,景色分外妖娆。记者在这里看见牧民们一吃罢早饭,就穿上鲜艳的民族服装,有的骑着马,有的骑着轻便摩托车出来了。在阵阵鞭炮声中,他们开始了拜年活动。大家说今年过春节,迎春、迎客又迎“包老爷”。所以特别高兴。这个公社的萨如塔拉大队去年搞了牧业大包干,每户平均收入从一九八一年的六百五十多元增加到二千三百多元。现在,尽管时值隆冬,可是,萨如塔拉大队百分之六十的牧民已顶着风雪,赶上畜群到夏营地过春节去了。牧民照邢顺夫妇,承包了三百三十只羊,去年收入一千九百多元。春节到了,他宰了十多只羊,买了十几瓶名酒,还给几个孩子买了一大堆鞭炮,欢欢喜喜过春节。这个大队的许多牧民由于生活水平的提高,都购置了摩托、收录机、电视机和款式新颖的家具、服装。
  萨如塔拉大队的变化,震动了这个公社其它三个牧业大队。呼日吉勒图大队长苏木雅告诉记者,他们的草场比萨如塔拉大队的好,可是,去年没有包老爷,结果全大队户均收入才七百元。他们准备过完春节,就开始搞牲畜承包。牧民们表示,今年要迎春,迎客,又迎牧业大包干。记者离开时,太阳高照,蓝天透明。一群群的白羊、红马、黑牛散布在积雪的草原上,蔚为壮观。苏木雅说,等七八月份草原披上了绿装再来看看,那时,实行了大包干的草原,将变得更加美丽富饶。通讯工具在大城市发达,在牧区依然落后。
  事隔22年,我又见到了玉荣。龙梅、玉荣是那一代人的偶像。龙梅现在包头市,任包头市东河区人大副主任,有一儿一女。玉荣从中央民族学院和内蒙古师范学院毕业后先在自治区残联工作,任副理事长,最近刚刚调到自治区政协办公厅,任副主任。我在政协大楼见到玉荣时,她走路轻轻的,像怕踩着什么。她两只脚都是脚后跟着地,1964年暴风雪夺去了玉荣的左下肢和右脚的大半,手术后,假肢伴她将近半个世纪。尽管玉荣行走不便,但她接人待物上,从不以“小英雄”自居,接触过玉荣的人,口碑都不错。牧民质朴、厚道的本色没变。
  40多年来,姐妹俩一直是各媒体关注的焦点,她们热情地接待每一位来访者,每个来访者都能感受到一个普通蒙古族妇女的赤诚和宽厚。我也深深地感受到,她们是牧民的后代,是草原的女儿,是一种英雄精神活的象征和符号。
  
  ――一个单体生命是一件鲜嫩、逼真的道具,而社会则是多么铺张、奢侈的一个大导演。就像蹦极,你从高空坠入深谷,来回晃悠,颠颤,心惊,肉跳。在政治的蹦极中,不是谁都有机会走到极限的两头。
  
  ――有两个寓言可以解释金敬迈的两个极点。
  有一天,上帝召集了所有的动物聚在一起吃饭,然后取出了一双笨重的翅膀赐给各位。动物们在看了翅膀一眼后,纷纷回到座位上。最后,一只小鸟走过来,心想,上帝不会亏待动物们,所以这个看起来笨重的东西,或许是一种恩赐。于是,小鸟背在背上试着挥动翅膀,没想到飞上了天,许多动物目睹此景,心中后悔也来不及了。金敬迈曾是一只这样的小鸟,一夜之间红遍中国。
  还有一个寓言,讲的也是一只小鸟要飞到南方去过冬。天太冷,小鸟被冻僵了,于是它飞到一大块空地上。一头牛经过,拉了一堆牛粪在小鸟身上。冻僵的小鸟躺在粪堆里,觉得好温暖,渐渐苏醒过来。它温暖而快活地躺着,开始唱起歌来。一只路过的猫听到歌声,很快便发现了粪堆里的小鸟,把它拽出来吃掉了。金敬迈也曾是这样一只小鸟,不清不楚,被政治蒸发掉了。大喜大悲,大红大紫,大起大落,大南大北,大福大难。谁也说不清,看不透。生命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寓言是一种象征。短,明白,通透。短,一根针能串起一群人,一代人。明白像一口井,你探头探脑就能照见你自己的模样。通透,像一弯明月,夜幕下的颜色差不了多少。
  
  ――人和人本来就没有离得多远,如果扯得荒诞一点,英国动物学家马特?里德利曾做过这样的计算:每个人都有父母两人、四个祖父母、八个曾祖父母、十六个高曾祖父母……只要上溯几十个年代――约在1066年,一个人就有大约十多亿的直系祖先。可是当年全世界的总人口数还少于这个数目,所以其中许多人可能当了你的祖先两次到三次。如果像我一样你是英国人,很可能1066年的几百万不列颠人,包括哈罗德王、征服者威廉、一般的仆妇、最卑下的奴仆(洁身自好的神父和修女当然除外),都是你的直系祖先。所以除了最近移民的后代,今天每个不列颠人都是你的远亲。目前所有的不列颠人,都是三十个世代以前同一批人的后代。由此可见,人性具有共同之处,不容怀疑。
  
  ――蒯大富距今38年前,曾是中国大地上名噪一时的人物,他当年是红卫兵五大造反派司令,现在50岁到70岁的人,恐怕不知道蒯大富的不多。蒯大富是玩火者,也是纵火者;是文革的早期产物,也是文革后期弃物;是政治的精品、装饰品,也是政治的牺牲品、试验品。人世间的事就这么简单。一命,二运,三风水,四仁,五德,六读书,七工,八技,九盘算。人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复杂,故乡行云是,虚室坐间同,日落西山暮,方知天下空。
  经历了曲曲折折、高高低低后,一个人,特别在瞬间像经过了高速的政治过山车后的人,更是一种看透和看破的心态。大多是消极,而在消极中,能有一种积极,一种沉淀后的发酵,一种沉沦后的口哨,那别有一番意境。山中有流水,借问不知名。映地为天色,飞空作雨声。转来深涧满,分出小池平。恬澹无人见,年年长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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