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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问延安】美军代表访问延安

时间:2019-02-19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访问延安      11月16日政府(国民政府)开始西迁(1937年),当晚有船先送参议员赴汉口。我因顾念山东事情①,仍先回山东。又应李宗仁司令长官之邀到徐州。迟至12月9日,乃到武汉。曾卧病旬日。病愈,即于新年(1938)1月1日飞到西安。
  本来退出南京时,各参议同人有奉命视察各地方者(如曾慕韩先生奉命视察云南之类),我自请视察陕西及河南。所以这次到西安,算是奉命的。但我目的地实是延安。先经与武汉的八路军办事处接洽好,又经与西安八路军办事处接洽备车,遂于1月5日往延安。关于这一段访问延安,我择要分述于此。
  
  访问延安的动机
  
  我去延安是有两件事要做:
  一是对于中国共产党作一考察。
  二是对于中共负责人有意见要交换。
  若论其意绪动机,则蕴蓄已久。我是要求社会改造的人,我始终同情共产党改造社会的精神。但我又深深反对共产党不了解中国社会,拿外国办法到中国来用。我认定北伐后,老社会已崩溃,只须理清头绪来建设新社会,没有再事暴动破坏的必要。这里有两句话:
  从进步达到平等;
  以建设完成革命。
  这是我的信念,不断地暴动与破坏,将只有妨碍建设,梗阻进步,延迟革命之完成,实在要不得。所以自从共产党放弃对内斗争,国民党坚苦淬砺领导国人,共同抗战以来,当然是民族命运一大转机。我们欣喜之余,不能不考虑两个问题:
  一、多年对内斗争的共产党,一旦放弃对内―斗争,可谓转变甚大;但此转变是否靠得住呢?
  二、以同仇敌忾而得见国家统一,诚足欣幸;然为巩固此统一,似非国人有进一步的努力不可。
  我对于暴动破坏痛惜于衷者愈久,则对于第一个问题想求得解答愈切。于是就非去考察考察不可。从事乡村建设多年的我,无时不梦想国家统一,以便整个规划进行,觉得眼前抗敌的统一总不满足。对于第二个问题就怀抱一些具体意见,想去努力看一看。
  再明白地说,我访问延安的两件事,其一所谓考察者,不是考察别的,是专为考察共产党的转变如何。其二所谓交换意见者,不是交换旁的意见,是专为求得国家进一步的统一,而向中共负责人交换意见。
  
  延安所见
  
  我于1938年1月5日由西安往延安去,于25日返回西安,往返共三星期。随行者有黎君邹君两位。车是军用大卡车,无篷。路是军用公路,一切宽度,坡度,转弯角度,均不合于公路规矩。而自西安往北,愈走愈高,缺乏桥梁涵洞,车行危险而且费事。时当严冬,奇冷难支,举目所见,荒凉凄惨。人口之稀少,地方之穷苦,一望而知,可不待问。而愈间愈惊,多有出入意表者。
  所谓陕甘宁边区者,闻其代主席张国焘(主席为林祖涵先生)言之,共有二十一个县又半。人口是九十余万,而实只五十余万(张言如此)。即平均一县两万多人,岂不奇怪。愈荒即愈苦,其苦自不待言。许多游记笔记,于那里生活情况,各有记述,亦不必详及。
  然而在极苦的物质环境中,那里的气象确是活泼,精神确是发扬。政府,党部,机关,学校都是散在城外四郊,傍山掘洞穴以成。满街满谷,除乡下人外,男男女女皆穿制服的,稀见长袍与洋装。人都很忙!无悠闲雅静之意。军队皆开赴前方,只有些保安队。所见那些制服的人,多数为学生。
  学样似有六处,所谓抗日军政大学,陕北公学,马列主义学校(简称党校),鲁迅师范,摩托学校(机械学校),如是等等。花样新鲜,趣味丰富。内容组织,课程科目,教学方法,生活上各种安排,值得欣赏之点甚多。自然其中鲁莽灭裂、肤浅可笑者亦正不少。这是大胆创造时,所不能免,不足深怪。并且事实上证明,他们是成功的。因为许多学生来自北平、天津、上海、南洋等处,现在的起居饮食,比了从前不知苦多少倍,而求学兴趣转胜,―般身体并不见差,不是成功吗?
  吃饭总是吃小米饭,没有掉换。菜只一样,萝卜汤,有点盐,没有油。滋养二字,不能谈。睡在窑洞内,空气光线皆不足,而且潮湿。又是人与人挤拢一起,铺位分不开,跳蚤虱子纵横无法清除。最苦不堪的,是早起没有洗脸水,因为担水上山来不易,水都冻冰,要柴来烧,而柴是贵的。所以一盆水,第一个洗过,第二人冼,第二人冼过,第三人冼,第三人洗过,第四人洗,如此,洗到七八个人才算完。这种,晴形,卫生二字向谁讲?我留延安半月以上,随我去的邹君参加到他们学生队中,故知之详且确,没有虚假。奇怪的是身体并不见差(面色不见黄瘦难看),兴趣都很好!这不是―种成功吗?(此段原为作者文后注――编者)
  一般看去,各项人等,生活水准都差不多;没有享受优厚的人,是一种好的风气。人人喜欢研究,喜欢学习,不仅学生。或者说人人都像学生。这又是一种好的风气。爱唱歌,爱开会,亦是他们一种的风气。天色微明,从被窝中坐起,便口中哼啊抑扬,此唱彼和,仿佛一切劳苦都由此而忘却!人与人之间情趣增加,精神上互为感召流通。――凡此印象,我脑中尚存留,但不知今日延安尚保持得否?
  政府党部及司法机关,皆曾参观。边区政府亦分民财教建四厅。县政府则有两个:一个是边区所属的,一个是自省政府来的。法院院长为广西雷君,据谈他们的法律大半遵照国民政府,而亦有自己撰作的。还有一种露天开会的审判,最为特别(偶一行之)。监狱内亦有可记之处,惜记忆不清。
  共党人物多半会见。唯军事领袖朱、彭、刘、贺、林诸位不在延安,未见到。又惜未多住些时,谋与乡民接近,藉知其所感受者如何。
  关于边区的民主政制,从条文及传说中曾得其略。上自政府主席,下至村乡长,都是选举出来的。并且各级都有议会。手边无材料可资叙述,暂亦不愿随便批评。虽然是一个要紧问题,却从略了。
  
  毛泽东的会谈
  
  在延安谈话最多的是和毛泽东先生。前后共谈八次。有两次不重要,一是他设宴招待的一次,又一次是临走之前,他来送行。其余六次,每次进间多半很长,至少亦两个钟头。最长者,就是通宵达旦,――这样有两次,因为毛先生夜里不睡觉,而白天睡。谈话多从晚饭后开始,不知不觉到天明。他这种生活习惯,听说是在军中养成的。夜里面他将作战计划做好,次日大家出去作战,他便睡觉。傍晚起来,听取报告,又做计划入夜。明天大家作战,他又睡觉了。
  毛先生民国七、八年曾在北京大学图书馆中做事,而那时我正在北大教书。毛先生的老师(又其岳父)杨怀中先生(昌济)又同时教授于哲学系,彼此相好。杨老先生住居地安门豆腐池胡同,毛先生州随他同住。我去看杨先生,亦和他碰过面。――这是一点旧缘。此番会晤,在我印象上甚好。古时诸葛公称关美髯曰逸群绝伦,我今亦有此叹。他不落俗套,没有矫饰。从容,自然,而亲切。彼此虽有争辩,而心里没有不舒服之感。大致每次都可以让你很舒服的回去。
  他于听你谈话时,喜用笔随手记录。秃笔粗墨,在 大纸上横行写来如飞。我一边谈,他一边写。我谈完,他便手指所记要点,一条一条答复,条理清楚,句句到题。我将我的一两种小册子,和四十万言的一部《乡村建设理论》都赠他,请他指教。隔―天再见面时,他取出一沓纸来。纸上已将我书内要点,或他认为好的地方。皆摘录排列,井井有条:这都是可佩服之处。不过他太忙,虽喜欢看书,未能沉潜反复,况对我的书,似未能全部看完―遍。――这是我一点小不痛快。
  从旁看他的生活起居,看他的身体,不免使人替他担心。夜间不睡是其一例。还有嗜烟嗜酒,亦太过。谈话时,他为你斟茶,而自酌酒。酒是白酒,亦用不着菜肴,烟亦恒不离手。我曾问他的健康如何。他答我说,人家传我有肺病,医生检查过没有的,但我患神经衰弱。在池们的社会中,似对他特别优待。饮食(夜间同饭所见)却看来亦俭素。唯所住屋内,不火自暖。是从屋外掘地,转于地下烧煤,所费不资:在全延安更无此设备。父他出门走路,有四卫土相随,别的人俱未见有。
  我和他的谈活,除交换意见者,另记于后外,兹选择几段,叙于此。
  我问张闻天先生那两个问题②,亦向毛先生问过。对于造成1927年后分裂斗争的客观因素,他有答复。大致分别为国内的因素,国际的因素,而取今昔不同,对照言之。即如国际一面,在那时各帝国主义者虽彼此有矛盾、而同惧中国之赤化,却使他们可以统―起来。于是他们就来分化中国内部,使国共分裂。国共之分裂,此盖为有力因素。但到今天来则相反。今天国际上有侵略的日德意一边,有反侵略的英美法苏一边,而统一不起来。他们就不能共同来对付中国。侵略者如日本人,固然利于中国之分裂,而行动适足以反迫成中国之团结。反侵略者则不愿中国再有内战,处处从正面助成我们团结。上年(指民国二十五年)西南两广为要求抗日有所举动时,和双十二事变之时,英美友人的心理和其活动,皆为最好例证。他说:这就是今昔客观因素之不同。由于这些因素(国际的更加国内的),他相信国共前途只会团结,不会分裂。――这是一段。
  对于中共要不要取得政权问题,他先转问我,我们(他自指)不是已经有一部分政权了吗?假如国民党邀我们参加到中央政府去,我们亦可以参加。他如不邀,我亦不强求。即使他来邀,而我们亦待考量大局相宜否。倘于国际情势有所不便时,我们还是不参加的。但往长远里看,国共必是长期合作;长期合作中,少不了参与政权,――大意不否认要有政权,而表示不夺取政权。这又是一段。
  我又问他一个问题:中国共产党过去最大错误是什么?听说共产党朋友常作自我检讨,不知亦曾检讨及此否?是否亦可说给我们外边人。他笑着答我道:你且说一说看。我说据我所见,有两个对照:
  一是民国十五六七年北伐时,革命军并非以兵力或战术战略制胜,而成功在政治上适合当时大势需要。对照来看,十年间共产党之革命无成,即是其政治上的失败,政治上路线错误。因其在政治上若适合时势需要的话,则配合起军事,应当早成功了。
  一是抗战之前到现在(指谈话之时),共产党博得国内大多数的同情拥护和期待,声光出于各党之上。这其中并无别的原故,只为放弃对内斗争,倡导团结抗日,适合人心要求,政治上所走的路线走对了。对照来看,过去十年之劳而无功,仅仅靠军事来维持党的生命,政治路线之不对可知。
  我未了说:我们祝望中国共产党今后继续争取政治上的胜利,而不要再靠军事维持一条党命。毛君笑颜相谢,说你的意思很可感!
  1941年于香港
  (此文摘自《我努力的是什么》一文,刊时有删节――编者注。)
  ①梁漱溟先生认为中国历史最大的缺乏之一是农民不关心国家,国家也不爱农民,在抗日战争之前,他长时间从事“乡村自治”研究工作,1927年在广东发起成立乡治讲习所,有“乡治十讲”一书。后到河南辉县在冯玉祥、韩复榘(河南省主席)的支持下办“村治学院”,院长是彭禹廷,梁仲华,梁漱溟任教务长。一年后逢蒋阎冯中原大战(1930年),韩复榘转任山东省主席,“村治学院” 迁至山东邹平县,更名“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划县为实验区,梁仲华任院长,梁漱溟为研究部主任。这是中国首个融乡村建设研究和乡村建设实践为一体的 “乡建实验区”,由于工作开展有序而产生影响,后又划荷泽、济宁专区等14县为实验区。文中“顾念山东事情”,即指此事。――编者注
  ②1、国共过去究竟所由造成此大分裂大斗争之客观因素是什么,这些因素到今天是否已经转变不存在。2、照一般之例,为完成革命,革命党当必须自操政权,施行其有方针、有计划的建设才行,那么,今后中国共产党是否必要取得政权呢?――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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