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楸树林的树冠遮蔽了天空 光斑像一些漏网之鱼 在没脚深的草丛晃动 在我们起伏的喜悦之上 你努力平衡着呼吸
抻平衣裙下摆的褶皱
一棵倒木不再是正午的装饰 几只山鸡
在远端的树梢朝这里看
我们会心地捻灭了烟蒂
手心里的汗水不肯滴落 两米之外
山芝麻花开着
香气漫过青草的气息
和挎包里化妆品的妖冶
当我们打算起身离去 双腿
却被疯长的五味子藤牵绊
几株倒伏的防风上面
聚拢的白蝴蝶越来越多
顺着风的指点 夕阳落山
山下的沼泽中 木贼草继续拔高
一些水蛇不停地打转
郊外
三只羊在啃青草
寸许的绿芽被掠去
剩余的草茎与地面平齐
风在舔伤口
羊倒嚼的时候
一根鞭子在挣扎
嗜睡的主子在打盹
肥厚的眼皮撞疼了风
树枝不动柳絮动
几只麻雀站不稳脚 他们
绕着树梢在争吵
那鸟语传得远啊
挖野菜的媳妇割破了手
而荠菜青青
统领着回家的路
最后一场雪
铺天盖地的雪
将城郊的底色复原
柳枝芽苞下端的两只麻雀
不再言语 雪花像福音
偌大的黄昏 捧着麻雀入梦
没谁注意到
扛着小树的少年侧身走过
路灯是很晚亮起来的
于净的街面上
莫奈坐着马车回家
除夕
几颗星还是隐退了
风在一棵树的脚下停下来
干净的雪舞着 找到
这个冬天入眠的理由
顺着麻雀的指引
彩灯照亮了一年的最后一夜
像回家的路狭窄而弯曲
透过几片轻盈的雪
你的声音清晰起来
玻璃窗外
远方的爆竹震落了轻霜
撒满门坎 撒满
树的四周
而你的面容模糊
数米的距离 一些目光堆积
一些眼神疲惫
只有当我睡去
你才来到身边 像个亲人
前方有蛇窝
空山新雨后
我坐在山坡上歇脚
一只蝴蝶飞过来
落在了我伸向山顶的指尖
它停顿了片刻 又飞起
往复间遗落些花粉
和一些细微的表情
让我恍惚让我
不由得朝右边的指示牌看去
一条蜿蜒的曲径没入草丛
回头时
蝴蝶已不知去向 远处
槐花顶着露珠喊出了声音
晚风中
整个山林的
一只野兔引领我下山
腊月十三的下午
雪是清晨停的 路面上光滑如镜
车流很小心地移动着
有几辆轻轻地接吻后 又很快地闪开
包裹严密的人们
很难看清彼此的脸
你混迹其中 脚步倦怠
而眼睛兴奋得像个孩子
孩子们嬉笑打闹 滑倒又爬起
一冬天少有的日子
让一些人从温室里出走
一冬天少有的雪 覆盖了语言
前面是教堂 鸽子不用觅食
一位老人总是在适当的时候
端来谷物
你拐进一条小巷
一位先生抖了抖大衣 没了踪迹
你抬头望了望 继续走去
你把腊月带进越来越窄的巷中
黄昏越来越暗 刚刚亮起的路灯
闪烁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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