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 产生光亮的事物 都可托付终身 一盏多少年过去还在徐徐燃烧的煤油灯 糖果被慢慢剥开散出清香 星星一颗一颗升起
在升起途中遇到孩子眼中安宁的夜晚
偎在祖母膝前，祖母在拨棉纱的灯芯
她那样苍老
好像她等过世间所有孩子长大
听冰河解冻
河边看柳，燕子回来的路上有薄雪未化
节气表上的时令新娘似的娇羞
东风娶万木为妻
春天将生出一切为之陪嫁
冰冻的河流，奔跑中倦极酣眠的英雄
现在。阳气浮起春雨在下
种子在泥土里蠕动
月光有乳香，河中冰块在碎裂撞击
那是村庄的骨血，不会熄灭的奔流
今夜谁披衣静坐垄头
如同已明了生命所有秘密
有一种热爱总会为谁无声唤起
河畔祖屋
冬至之前又苫上才收割下的稻草束
金黄地柔软地，穿上一件新棉衣
在这屋中出生的，已有归于尘土
它那么苍老在风中仍有幼童的天真
也许不曾想过，它竟比祖父比一只铁犁
比窗前那棵榆树活得长久
它也会在长夜深深陷入沉默
怕惊动周遭一切事物
一事一物，皆有尘心
我亦曾在它注视中走远
岁月这么长，人生处处沉重
我渐趋愚钝凡间丝缕过眼即忘
祖父一生守在他出世的房屋
却望到和我在别处看到的一样的星空
月夜看青
光焰有火气夜晚只须果实熟透的安定
千门万户熄灭灯盏，仿佛疼惜物质
又像害怕把宁静的生息惊动
谁将孩子一一捉入棉被如小虫蛰伏进冬天
村庄温柔，麦穗浆满，花朵酣眠
你心中也有过一条河吗
经年从我们居住的房屋边流过
明月的辉光亦有这流水的清凉透亮
那一年，你还年幼，走在河边
祖父牵你的手去看他的麦田
万物生长如有力量将其驱动
枯荣沉落，不是孩子们的事情
你只是贪看明月在天，繁星如缀
不知哪一条路带你回枕上
不知哪一件事情让你长大
给城里的外祖母写信
我曾央祖父将所种的麦子换种豌豆
我也要遇上豌豆公主
有一双红漆皮鞋，很多漂亮的裙子
书中写到的食物、衣饰，我都要得到
我六岁，也像祖父一样给亲人写信
只是不喜欢毛笔长长粗粗只用彩衣铅笔
外祖母住在城里最美丽的部位
邮递员每天从她门前走过一次
书中讲述的是不是就是完整的世界
它存在，可信任，布满糖果香甜的气息?
外祖母那么多扣了铜环的木箱子
为什么不曾给我打开
我因此确定，她已不打算将我当作亲爱的
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