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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911急救|现场急救必须经历的一环

时间:2019-02-19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小平 祖籍天津,毕业于天津师大数学系,学习数学N年,但心系文字N+1年。1997年旅美,现定居美国加州旧金山湾区。做过电脑工程师,中文教师,数学教师等。在中国大陆、台湾以及北美的多家报刊杂志上发表诗歌、散文、小说多篇。
  公元2006年8月19日上午10时左右,因为要带公主B去滑冰,我在更衣室里换衣服的时候,特别挑选了一条纯毛的九分裤,觉得这条裤子比较短,大约到小腿,夏天穿比较合适,裤内挂胆又是纯毛布料,到溜冰场这种地方,会比较暖和。更主要的,这条裤子是深棕色和浅褐色相间的碎格子花样,裤口比较宽松,我觉得配一双褐色的休闲鞋子正好合适,本来具有这些功能的裤子,我还有黑色、蓝色、白色等,但上衣穿了件黑色的短袖衫,试了试其他几条裤子后,为了搭配得比较休闲,便鬼使神差地选了这条仿礼服裤样式的格子裤,裤口有2到3英寸左右的外翻边口。
  衣冠整好,就要出发的时候。千金A和千金B为了个人民内部矛盾又展开了敌我斗争,我一边平息战争,一边看表,不早了,该出发了。右手忙拉着千金B往楼梯口走去,口里一边嘱咐着千金A别忘了吹笛子,别忘了做我给留的数学作业,不可以看电视太多等等,这些早就给她耳朵磨出茧的话。
  右手的干金B一边下楼一边扭过身体对着千金A又舞胳膊又舞腿进行着继续的斗争。我右手紧紧拉着她说:“行了,别闹了,小心下楼梯摔着……”话音未落,这时我大概下到第三阶楼梯,我的左脚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我低头一看,左脚套进宽松的右裤脚外翻的裤口里,一切发生的都太迅猛,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倾斜,脑子里唯一想的是千万别把女儿一块摔出去,因为楼梯扶手在右边,其实我伸手可及,可女儿也在右边,我可能下意识地往左边靠以免碰着女儿,可左边只有一面圆形的墙壁,任何可扶的东西都没有,说时迟那时快,我在完全脱离任何扶靠的情况下,迅速地失去平衡。脚下踩空了两三步后,身体被十四阶楼梯的高度,也就是相当于二楼到一楼地面的高度所形成的往下冲的惯性冲到了大门口。
  等我醒过味儿来的时候,我妈妈声音变调地喊着:小平小平,血呀,血……这时候我发现我已经坐在地板上,后来知道是我妈把我扶起来的。我侧过头一看淡粉色的大理石地面上,汪着一大摊殷红的鲜血,我第一反应以为是孩子跟着摔了下来,回头一看,千金A和千金B惊恐万状地站着看着我,身体上并无任何血迹,心里安静下来,我想这可能是自己哪里被碰破了,低头一看,左手小指头已经弯曲成z字形,我马上记起以前听人家说的,谁谁踢球的时候,手指头?成弯的,他自己一弄就弄好了,等等。于是我用右手轻轻地扶了一下,左手的小指头就恢复原状,当时整个左手木木的,没觉得有任何疼痛。
  这时候我妈已经吓得泣不成声,她随手抓了两件我女儿的衣服糊在我左侧额头上,嘴里喊着:快打电话,快给你爸爸打电话……我想没什么严重的,大概是擦破点皮,可我一扭头,发现门口的一只拖鞋里水汪汪的也蓄满鲜血。这时候我觉得有一股热乎乎粘乎乎的东西顺着我的眼睛、脸滑向脖子再到胸前,我用左手把额头上的衣服拿下来一看,全是血,用右手抹了抹胸前的潮湿,手心立即殷红。抬头一看我妈的两只胳膊上到处是血,这时候我试图找个落脚点站起来,一扭头看见门口的一块本来淡绿底色的毯子已经几乎被染成红色。我下意识地看看捂在左侧额头上的手臂,有几股红色沿着手臂内侧由上至下小溪般地流淌下来,滴答滴答地落在我的裤子上地板上。看来伤口不小,得需要缝合,我明确地意识到这一点。
  我妈和两个女儿已经完全乱作一团,千金A拿着电话,嘴里胡乱地喊着妈妈,小的吓得抓着姐姐的衣服大喊姐姐姐姐,我妈把可以随手抄起来的所有衣服毛巾全糊到我的头上。看他们慌成这个样子,我真的很心疼,老的老,小的小。我极力地说:没关系没关系,我还好我还好,可能我声音太微弱,她们并没有因此冷静下来。于是我鼓足了一口气大声说:好了,先别闹。她们顿时安静下来。我连忙摆了摆手跟我妈说:别担心别担心,您不必害怕,我还好。然后对着女儿A说:先别打电话给爸爸,先打911,说话别慌,慢慢说,告诉我们家的地址,告诉他们妈妈从楼梯上摔下来,有很多出血。对着女儿B说:妈妈没事,今天先不滑冰了,我们改天再去,不要哭,和姥姥到客厅里面去。说这些的同时,我看到千金A很清楚地跟911的人讲着事情的经过,并告诉他们妈妈现在正在与姥姥和妹妹讲话,一边说着电话,一边迅速地给我拿来一条毛巾,后来她告诉我是911的人要她这么做的。这时候我听到有车子停在门口的声音,于是我跟妈说:打开门,急救中心的人来了。果然妈妈把门打开的时候,正有几个穿制服的人员从车子上跳下来,向我家门口走来。从发现出血,一直到有急救中心的人到,我觉得大约经历了四五分钟的时间。
  进来几个人我完全不记得,只记得他们问事情的原委,并问我除了头部哪里觉得疼,尤其强调背部和颈部是否有明显的疼痛,说着,我试图站起来,但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别动。我只好又坐回去,并说:我想,我除了出血和左手小手指受伤外应该没有其他问题。
  你确定你的脖子或后背不疼?他们又在强调这个问题。
  我说:不。于是打算转动一下脖子,一来想试一试到底疼不疼。二来想告诉他们:我的脖子没受伤。没想到一双大手一把卡住了我的头部和脖子,并有个声音大声而紧促地说:不要动。
  我才发现有个彪形大汉跪在我身后,用两只大钳子一样的手牢牢地卡住了我,我想转动一下的余地都没有。他吩咐另外一个彪形大汉,取一个可以固定我脖子的东西。并温和地对我说:对不起,女士,我们必须先固定你的脖子,以免你进一步的受伤,等一下你的脖子会觉得有点不舒服,但这对你是个保护。
  我说:我知道,但,我脖子应该没有受伤,我可不可以站起来。因为我觉得被他卡得有些不舒服,试图摆脱他。
  不行,女士,你必须先固定脖子再谈其他的。彪形大汉特坚持。
  这些话还没有说完,我的脖子已经被一个硬壳牢牢卡住。这时候彪形大汉手里拿着大把的纱布替换了我高举捂着伤口的左手。他用另一只手拉着我满是鲜血的左手说:不要站起来,你可以挪动一下坐在这个楼梯上吗?我按照他的指示坐在最下面那一级楼梯上。
  他立即蹲下来,顺势跪在地上,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腿上,对我说:女士,你不要紧张,我想告诉你,你有流血,但你不会死。我抬头看了看他的眼睛,心里觉得很安慰,虽然我现在根本不记得这个人的容貌了,但这双能使人宁静的眼睛我不可能忘记。我忙点头重复他的话:是,我不会死,我不会死的。他跟着我一起点头。那好,我们可以去医院了。我说我可以坐着,我不想躺在那辆车上,彪形大汉说:不行,为了你的安全,我们必须给你固定。我只好按照他们的指示,被五花大绑地固定着运到车上。那个时候我很希望有人能陪着我,可看了看这三个老的老,小的小,我立即打消了这个念 头。临上车,我嘱咐女儿A打电话给爸爸,告诉他直接去w医院。后来女儿告诉我从急救人员进门到离开我家大约用了三四分钟的时间。
  上了那辆车,发现里面空间格外窄小,我被放在车子的右侧,头朝着汽车行驶相反的方向。我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哪个彪形大汉跟着我上了车,但他们在做每一个动作前,都会先知会我一声,比如:女士,我们现在要把你放在车子上了;女士,我们要把门关上了;女士,现在车子马上就要开了,等等。使我对他们的行动非常了解。
  车开了,彪形大汉坐在我身体的左侧,右手按在我额头伤口处,一边左手忙活着打开车上的仪器等,一边用一只手忙着给我固定好血压计,同时反复地问我,你平时都用什么药物?你没有其他病史?除了头部你身体哪里疼痛?边说边把我的回答对着对讲机重复一遍,对讲机的另一边不断有人作出回应。在向对讲机里回复的空当,他不断地说:我不能止住她的血,她还在流血。边说着,边反复地抓起大把大把厚厚新的纱布把完全被染成红色的替换掉。
  他有的时候需要打开塑料袋子,一只手很不方便,我伸出右手按在自己的伤口上,他会意了,忙说:谢谢。然后迅速地把我的左手腕固定,他说:我要放一个固定的针头在你的手腕上,会有一点疼,但很快就会好。看我点头以后,他说谢谢,随后我感觉一颗针刺在我的手腕里。
  这时我感觉捂在伤口上的右手下冒出一股温热,迅速的,我明显感觉到手心已经完全潮湿,而且一股股不能被我手掌覆盖的暖流顺着发根,额头,缓缓向后脑部以及耳朵方向流下来,我明显的感觉耳朵的耳轮部分已被血充满,一会儿,耳轮里的暖流便溢出去,向耳外后脑部流去。
  彪形大汉一边做着手里的事情,一边不断对着对讲机讲:这位女士还在流血。说话间,他要我放下捂着伤口的右手,我觉得他用了一根宽带子紧紧地勒住我的额头。他一边做这些动作,一边对我说:请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回答。请告诉我今天是几号?我回答。请告诉我你住在哪个城市?我回答。请动动脚趾。我动脚趾。请动动手指。我动手指……按照他的要求我完成这些意识和生命的基本现象后,他对着对讲机说:这位女士生命迹象明显,但额头出血不止。是的,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左额头部,隔一会儿就有一股温热咕咚冒出来,再顺着皮肤、头发向脑后散去。而且这股热流并没有因为紧紧勒在我额头上的带子和按在我额头上的大手的压力而减小向外冒的汹涌。
  意识到血不是以“流”的动作从伤口处出来,而是以“咕咚咕咚”的状态冒出来,而且这个“咕咚”的动作似乎越来越频繁,我开始有些紧张,大脑里使劲儿回忆到底自己怎么了,头撞在什么东西上了,引起这样流血不止。
  彪形大汉提高了和对讲机讲话的声音和频率,并不断地要我动手指、动脚趾、回答名字住址日期这样的问题。我看到他取出一个密封小塑料袋子,撕开并在里面取出一个深色的橡胶条一样的东西,掀开伤口上的纱布,把这个深色橡胶条按在了伤口上,重新抓了一把纱布盖上去,并用他的大手重重地压在我额头上。
  这个时候,我觉得一阵眩晕,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流这么多的血,按照自己平时所具有的基本常识,血小板应该出来工作,除非有大的血管被割断,否则流血会减少或停止,可我的伤口出血不但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一股股地往外冒,我已经明显感到半边的头发已经完全湿透。
  她在不停地流血,我不能控制她的出血……彪形大汉对着对讲机喊着。
  我忽然觉得浑身乏力,头顶上眼睛前面的东西都在剧烈晃动,我开始觉得恶心,抬起不断抚摸额头的右手有千金之重,我不得不把右手垂下来,放在可靠而令它舒适的地方。
  我闭上眼睛,使眼前的晃动尽量减轻;我开始深呼吸,想吸入更多的氧气也许会使一切状况转好,可这个时候心脏似乎承受了太大压力,我觉得心跳的频率明显加快,而多次的深呼吸并没有使出血减缓。
  她还在不停地流血,我还是不能控制她的出血……彪形大汉边换纱布边不断地对着对讲机喊着。
  听了他的声音,我越发紧张,伤口在额头处,太阳穴在那里,难道什么东西碰了太阳穴或什么重要的部位?难道碰到了什么大血管?流血不会停止了吗?我的心脏一阵一阵的加紧。不要这样,上帝!我闭上了眼睛。我觉得好累,吸进肺部的空气似乎已经无法弥补流血丧失的能量,我明显觉得有丝丝的凉意从脚底上升。
  女士,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很累,轻声地回答。
  女士,请问你住在哪个城市。我实在很累了,我还是回答了。
  女士,请动动脚趾……女士,请动动手指……
  女士……
  我真的累极了,全身的精力仅能维持必须维持的一呼一吸。
  我深深地吸进一口气,说,对不起,请让我休息一下,我很累。
  报告,这位女士觉得很累,回复问题速度减缓,呼吸困难……
  说着,彪形大汉拿出一个透明的东西罩在了我的口鼻上。这是氧气,你会感觉好些。
  他又拿出一把剪刀放在我的袖口处:女士,非常抱歉,我必须剪开你的衣服,以方便放心脏起搏器。
  我竭力地睁大眼睛呼吸急促地说:我还0K,不用……
  不,你不0K,我必须这么做。说着,剪刀划过我一边的袖子和领口,接着,再划过另一边的袖子和领口。我不喜欢你呼吸困难、回答问题反应减缓、还有最不喜欢你说你觉得很累……我很抱歉。边说着,我的上身只剩下了一件内衣,好几个机器触角按钮般地布满了胸部和腹部。紧接着,我的食指上也被夹上了一个纽扣一样的东西。
  我要求把这位女士转到c医院,请通知w医院,若有家人,可能是这位女士的丈夫抵达w医院的时候,请他赶往c医院。彪形大汉对着对讲机汇报了最后的决定后,他轻轻地拍拍我的肩膀,女士,我们现在改道去c医院,那是一个头部受伤的专科医院。你会好起来。
  这时候除了氧气筒里冒出来的气体丝丝声,就是各种机器的滴滴声。
  我闭上了眼睛,一切安静极了。我想起了父亲。
  他就是被这样的车子在毫无预约的情形下带走的,不管我怎样撕心裂肺地呼喊,他还是被这样的车子带走,再也没有回来。父亲当时就躺在现在彪形大汉坐的位置,头和我的头方向相反,身体上也和我现在一样放满了纽扣一样的东西,车里一样飘满了滴滴的机器声和氧气冒出来的丝丝声。父亲身边坐着两个彪形大汉,不断地用着各种仪器和两只看上去那么有力的胳膊和一双大手推压父亲的心脏,但父亲的心脏最终还是被那个如此和蔼的老医生宣布停止了跳动。
  我曾经坚定地以为,并没有衰老的父亲会有一天悄然回来,就像那天他被这样的车子带走一样不需要预约。我会打开门压抑着惊喜说:爸爸,你跑到哪里去了?然后拉着他的胳膊,看他默默地微笑,等他叙说那些日子里的经过。
  可是没有,没有这样的惊喜,即使我坚持坐在夜里的楼梯口处等,也没有这样的惊喜发生。直到有一天在梦里,父亲对我招招手,悄然微笑地飘过一座巨 大无比的桥梁,慢慢地隐人墨色山峦间的时候,我才意识到,父亲真的要远离我而去,我恐惧地对父亲喊:你不能就这样走了,这样我们都会太想你。我看到父亲的眼睛红了,他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招了招手消失在蓝色的云里。我在梦里哭醒,那个时刻,我才发现想念逝去的亲人是多么痛彻心骨。
  氧气瓶里出来的气体,使我呼吸不再像先前那样急促,但头上的血还是咕咕地流出,我仍然闭着眼睛,觉得使眼皮睁开这样的动作,都会耗费巨大的力气。但我好像已经有力气默默地讲些什么,我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我坚信他们听得见:
  上帝,你把我并没有衰老的父亲在一瞬间带走了,妈妈在短短的一年多里已经满头白发,妈妈喜欢言笑的性格,在父亲走后,至今再也没有复现。我的上帝,看在亲人们如此痛苦的份上,请你留下我,不要让我们有什么闪失,我的孩子、母亲、丈夫都需要我,我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
  爸爸,我很想你,我知道你也很想我们,但我不能现在就去看您,孩子们还这么小,妈妈也要照顾,J除了工作,生活上的事情什么都不懂,他们都很需要我。请你到我的梦里来吧,就像先前的那些梦一样,告诉我你在那里的生活,我也会像以前一样告诉您我们的事情。
  很感恩,他们都听到了我的乞求。头上的血还在不断地流出,但我有了睁开眼睛的力气。
  对不起,女士,我们还需要一会儿到达医院,因为w医院和c医院是南北方向的,所以距离显得长了点,但一会儿就会到。你马上就会好起来。
  我用力点点头,我坚信自己会好起来。因为我有两个可爱的女儿,我有渐渐走向衰老的母亲,我有深深爱着我的家人,除了事业,生活上稀里糊涂必须要我照顾的丈夫。我没有理由不快快好起来。
  车子的鸣叫声似乎刚刚进入我的耳朵,我忽然意识到整个头部的疼痛。
  我们这是去哪里,为什么这么久?
  去C医院,这是个专门治疗头部受伤的医院,他们有特别的仪器是w医院没有的,马上就要到了,再有一两分钟。你感觉怎么样?
  我头很痛,痛得只有下巴有感觉。
  这个时候,车子停了下来,打开车门,我被数个穿着花服装的护士急速地推进一间屋子,那间屋子不大,有一扇屏风,也就是说有两张病床的位置。
  我忘记或说根本没有搞清楚他们是怎样把我从推着的车子上放到病床上的,我只记得好几个人头一下子凑到我的头部。接着又有几个人分别过来问我关于受伤原委、感觉、姓名、年龄、病史、地址、保险等信息,同时有人拿着吊瓶液体,又有人取样抽血等,只记得好几个人头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这时候有人跟我说,有东西要喷到你的伤口上,如果有疼痛的感觉请告知,我说好。我们会把你的眼睛盖上,而后有两个人对话,大体在说,眼睛盖好了?盖好了,开始吧。我听到像喷雾器发出来的声音,然后觉得有液体落在额头伤口处。
  还在流血,请再喷一遍。
  同样的喷雾器声音,液体又落在伤口处。
  还要再喷一遍……
  我也没搞清楚他们弄了几遍这种后来我猜测是凝血用的药物,等我回答完那些询问各种信息的问题后,我问:
  我还在流血吗?
  不,已经停止了。
  完全停止了吗?
  完全停止了,放心吧!有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闭上了眼睛,除了头疼,觉得好累。
  你头疼吗?有没有觉得眩晕?如果很疼或很晕,我会给你药物。有一个女性的声音在我耳朵旁轻轻地说。
  我的确很疼,也觉得很晕,但我觉得还能坚持,我说:不用,我还可以坚持,如果需要,我会告诉你。我睁开眼睛,是一个穿着花衣服的小个子护士。
  一会儿我觉得这张床在晃动,小个子女护士探头过来:我们要去做cT,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我说:知道,分层次的拍照,打算看一下颅内是否受损。
  对极了,你做过?
  没,是听说过。
  说着,已经到了那个巨大的机器前,我忽然恶心,想吐。护士似乎明白了我的不舒服。
  你恶心?想吐?
  我说:是的,头晕。很不舒服。
  请稍微等一下,她恶心,头晕,我先给她加些药物。小护士好像对谁说着。
  一小会儿,我开始觉得胳膊很疼,明显觉得吊针里一定加进了药物,胳膊的疼痛是那种皮下的涨痛。我刚要说话,有一只手轻轻的上下抚摸我疼痛的胳膊。小护士的声音传来:对不起,这个药物会有些疼,马上就会好。
  胳膊的疼痛渐渐消失的时候,像圆形隧道一样的大机器在我的头顶上下滑动起来。
  我听到嚓嚓嚓的拍片子的声音。可能是药物的作用,我觉得昏昏欲睡。
  等我稍微清醒的时候,我已经回到刚刚那个房间。
  你讲中文吗?有人问我。
  我点头。
  讲普通话还是广东话?
  普通话。我说。
  你知道×××吗?有个声音用中文问我。
  什么?我听得出那是一个以广东话为母语的人讲普通话的声音。
  ×××?你打过×××吗?
  对不起,请再讲一遍或讲英文吧,我听不清楚。我回答。
  他又说了一遍×××,看我仍然没有听懂,就用英文解释了一下,我终于明白,原来他问我打过破伤风针没有?看我终于明白,我们两个都会意地笑了笑。那个人说:我普通话讲得不好。我说:不,以后我最好学习广东话。说完,他拿起针头对我说:还是打一针吧,不管你以前打过没有,一针可以维持十年。我也记不清自己打过破伤风没有,只好点点头。
  那个人给我打了针以后,便和一个人说:这位女士可以讲英文,我想她不需要翻译。我刚想叫住他,请他解释一下刚刚听到的几个药物的名字。但这个时候,有个个子很高的身穿绿色大褂的人过来并伸出右手,示意要和我握手,并说:我是M医生,我会给你做缝合手术。我勉强伸出右手,说:见到你很高兴。不,见到我不高兴,呵呵……大个子医生笑了笑说。说罢,我也笑了笑,他用另一只手在我的手背上拍了拍说:没关系,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说完,有人对我说:女士,我们要清洗伤口,应该不会疼,假设有任何疼痛的感觉,请你马上告诉我,但你会觉得很凉。我点点头。有人用纱布盖上了我的眼睛和耳朵。我觉得有凉凉的像冰水一样的液体向我左侧头部浇下去,没有疼痛,只是感觉非常非常得凉。
  一切就绪后,M医生站在我头顶的地方。我的右侧站着一个男护士,他轻轻地拉着我的右手,左侧是那个小个子护士,她也轻轻地拉着我的左手。
  我们就要开始了。M医生宣布,并接着说:但你是知道的,任何事情开始的时候都有点难(我很想用“万事开头难”来翻译M医生的意思),我会先给你注射一点麻药,但不能太多,因为伤口在脸上,太多的麻药会使缝合效果不好,假设你觉得疼痛,请你告诉我。
  我点了点头,随后觉得一根针刺进了伤口,很疼,但我没有出声,我不想影响医生的工作,但身体还是随着针头的刺人紧张起来,这时候我的手被一左一右的男女护士紧紧的抓了起来,并且有两只手 同时轻轻地抚摸我的胳膊。M医生看出了我的疼痛,忙说:非常抱歉,第一步是最难做的,马上就好。
  果然几秒钟过后,我的左侧额头一片麻木。
  会留下很明显的伤疤?我问M医生。
  嗯!会的。
  啊!真的吗!你确信会这样吗?你不能做点什么吗?我几乎都快哭出来了。
  我会尽量缝合得密一点,可能不会太糟糕。M医生安慰我。并把头扭过来以便我能看到他的脸,接着说:有的时候有一点伤疤在脸上也许更美。
  我苦笑了一下,脑子里一团沮丧。
  M医生确实缝合得很密,这是后来拆线的时候才知道的,以至于我的家庭医生不愿意拆,说太密了,得需要更精细的工具和更专业的医生。因此我还跑了特别的急诊,找了专门的外科医生才把他缝合的大约三十多针一一拆掉。外科医生一边拆一边抱怨:啊,这个医生缝合的时候一定没想到怎么拆下来,哦,天!太密了。我很难分清它们……当然这对减小疤痕有好处,但也不应该这么密呀……
  无论这个拆线的外科医生还是M医生,他们做事情的时候很喜欢聊天,比如M医生,一边手术一边问我:你来自中国?来美国几年了?喜欢这里吗?等等……我甚至担心他不能专心工作。M医生还告诉我,他去年刚刚去过北京,并参加了一个医学方面的会议,游览了长城、故宫等。
  长城真是不可思议,故宫真是太美了,中餐真是棒极了……他不断地赞赏着。
  我说:谢谢!这个时候觉得他是在夸赞自家的东西。
  可是,我发现北京的天空是褐色的,是污染吗?他又把头探过来:可能下一针会疼,果真疼到不能坚持,请你告诉我,我先试一下,尽量不加麻药,以便皮肤不肿胀,缝合效果会好很多……好的!我回答。
  果真,下面这一针开始疼痛,我尽量忍着。看着M医生用蓝色的线在我的头上拉出拉进的。心下想着:北京的天空真的是褐色的吗?太夸张了吧!
  这里能感觉到什么?M医生说着,用一个小手术钳子轻轻地敲了敲我的额头。
  木木的感觉,那是什么?我问。
  你的头骨。M医生回答。
  啊?啊!啊?什么什么什么?……我的眼睛那时一定大大圆睁。
  这个时候有个医生手里拿着报告一样的东西过来,跟M医生说了几句什么,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你的cT结果出来了,没有任何问题,放心好了,不幸中的大幸。
  看,头骨就是这样完成它们的工作的。M医生对我说。它们在需要的时候很完美地保护了大脑。M医生说罢,爽朗的笑出声说:伤疤不会太糟糕,也许会让你更美。哈哈……
  我心情轻松了很多,一边和M医生聊着一边看他用一个小钩子勾着蓝色的线在我头上穿梭。他问我有几个小孩?几年级了?他还说和他15岁的儿子如何练习骑马,并告诉我很多他们之间有趣的事情。那个时刻,就好像跟邻家的主人聊天,全然忘记了刚刚发生的触目惊心的一幕。
  你先生早就赶来了,在外面的等候室里。小个子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我,从外面进来后告诉我。我忽然一股眼泪涌出,噼里啪嗒地顺着脸颊滚了下去。
  哦,没关系,你很快就会恢复,一会儿就可以和你先生回家。M医生停止了手上的工作,特意伸出手轻拍我的额头和肩膀。这时候,刚才拉着我手的护士和小个子护士,还有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大帮穿花衣服或绿色大褂的人都凑过来说:没关系,你很快就会好的,不要担心……
  天哪,被这些人像哄小孩子一样围着,我简直难为情到不知所措。记得年轻时候参加会演,每当要流眼泪的时候怎么努力也挤不出,被导演定性属于泪腺不发达型,常常用蒸馏水代替。怎么今天泪水可以泉涌了?我使劲忍啊忍的,就是忍不住。真想找个洞钻进去。
  这个时候同时有两个被送进急救室的病人,围着我的这些人,分别安慰了几句都去忙新进来的病人去了。我觉得好多了,终于这些让我很难为情的尴尬减弱了许多。
  今天很忙啊!M医生似乎自言自语,你看,又来了两个急救的。
  我是今天的第一个吗?我问。
  不,你是第三个。
  你们每天都会这么忙吗?
  不一定,有的时候病人更多,有的时候一个都没有。我不希望我忙,虽然这是我的工作,虽然我非常喜欢这个工作,但来这里的人都是发生意外的。所以等会儿你先生带你走的时候,请不要和我说再见。说罢,M医生又是非常爽朗的笑声。
  手术完毕,我先生终于可以进来,我看到他的眼睛有点红红的,后来我问他,他一直不承认,并狡辩说我是流血流的所以看哪儿都是红的。M医生站在旁边和我先生简单地说了一下我的情况,然后伸出手自我介绍了一下,尤其补充了一句:别说见到我很高兴。哈哈……等会儿你们走的时候不要和我说再见……哈哈……
  我们走的时候,小个子推着轮椅,我坐在上面,M医生和其他没有忙病人的医护人员列在门口,他们有的说:祝你早日康复,有的说:祝你幸运,但所有的人都没有和我说再见。我和老公听了M医生的建议,并没有用再见作为告别语,我们只是由衷地不断地说着谢谢。
  回家的路上,我才知道老公先去的W医院,有人告诉她我被转到c医院,但没有人知道转院的原因。C医院在另一个城市,有人说帮他查一下具体的地址和地图,请他稍等片刻,但他说不用了,就按照大概的高速公路线路开车出来。在车上,他打电话给公司的同事,说了C医院的名字,他们好几个人帮他在网上查找,等确定了具体的地址,他基本上已经到达。他进等候室没有多久,就有人告知cT的结果,后来我在里面的情况,小个子护士不断地出来一一向他转告。
  感谢上帝,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但有惊无险,只是想告诉自己和所有读者:为了我们的家人,做事小心,好好爱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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