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一样的生活(组诗) 黎明前夕 父亲总是在最前面 握着锄头轻轻挥舞,嚓、嚓、嚓 鲜嫩的春笋应声倒下
母亲紧随其后,一根根捡起
竹叶和泥巴沾到了装笋的麻袋上
又湿漉漉地掉下
如果,我的哥哥还在
他会朝我竖起食指:“嘘――”
曙光到来之前
春笋破土拨节繁的声
在幽暗潮湿的竹园子里,在这里,那里――
石梅湾
不是海浪在打
而是大半个地球在荡漾
它巨大、沉缓的内心,何其汹涌,漫溢出
时间的残骸
空贝壳、珊瑚碎骨、火山石、那一只只被搁浅
正在死去的水母
大半个地球在荡漾――在石梅湾,咆哮的
蓝色与白色
呼唤着与之相应的灵魂
不是我这样的砾
只配在呛进几口咸涩的海水后
退回到沙滩上,面对滔天蓝卷,既无力歌咏
也羞于暗自哭泣
在海边
敬礼,摇曳的星辰
敬礼,无边的愤怒
我怀揣一头融化的狮子
蔚蓝的肺腑止不住地一片翻腾
但一定还存在着
比这滚滚波涛更为汹涌的东西
也更为古远。使我们活着
不停地受伤,不停地赞美
倘若我能够说出
那将是怎样的一种寂静
酿 造
采撷杨梅、葡萄、冰糖、糯米、红曲和水
我酿造了三种酒
漫长的黑暗中我等待着
血液中的三种品质:火热、坚硬和醇厚
鸟
孩子扑棱着翅膀
飞到了对面的山坡上
“我希望永远也不长大!”她的声音脆脆的
枫树林也脆脆的:“……不长大!”
“……不长大!”
你独自回到屋里。天冷了
曲子已经播完。现在
你可以关上窗在白日梦中变得轻盈
当然,外面天空这么高这么湛蓝,你也可以
自己飞出去
正月散步咏凉天
这条道上。从白走到黑
我们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孩子
她还有时间。还可以
在清凉的夜风中
回过头去翻看燃过的烟花爆竹
可以抱住旋转玩具的栏杆
头往后仰,尽情地大声笑着
看着快速飞旋的世界,多彩的世界:
花灯亮了。霓虹在闪烁
又有焰火尖啸着冲上了夜空,在她
明亮的眸子里
绽开了一枝枝绚烂的花朵
“真美啊!”她感叹着,仰起闪烁的眼睛看着
等着我――
等着我卸下
一直深入到内心的盔甲
从藏身之处爬出来,轻轻地说:
“是啊,真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