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 你咳嗽一声，黑夜就跟着咳嗽一声 你拧亮一支小小的手电筒，黑夜就会让出一条 路 你伤心的时候，点一支蜡烛，黑夜就陪你泪流
到天亮
你迷失方向或想家，黑夜就把天上的星星指给
你
你疲惫了，黑夜会带走你内心的石头
你睡着，黑夜悄悄把梦支在床上
你醒来，拉一拉灯绳
黑夜就侧身，返回厚厚的墙壁
2002．12．17．
我坐在黄河岸边的火炉旁
冬天的黄河，不到黄昏时分就暗了
刚满周岁的儿子，在睡觉。每天黄昏，他都要
睡觉
我把一桶水搬到屋里。母亲在离我二十米的
地方包水饺
父亲，坐在清朝末年的黑木椅上醉了
小镇上停电。一群散漫的鸡、鸭正在归窝
黄昏后面的天地越来越黑
这使一些日子靠拢在墙角、盆栽的菊花
我坐在黄河岸边的火炉旁
世界在我的身旁烤火，黄河在我的身旁流淌
2002．12．5．
一个石油人说过的话……
你可以忽视刮进芦苇荡的一场风，吹歪了三根
芦苇支起的小小鸟窝
你可以忽视黄河口盐碱滩上的井架，再次把钢
铁的高度推向天空。井架上掉落的螺丝，怎
样从一只麻雀的翅膀上擦过
你可以忽视松嫩平原的雪野，赤脚走近一栋栋
野营板房，侧耳倾听野营板房里飘出的嘶哑
歌声
你可以忽视塔克拉玛干的风沙，粗暴地遮住一
只乌鸦的眼睛，扑灭一堆燃烧的篝火
你可以忽视荒野上一个又一个大油田：碗口粗
的油管，打翻的石油桶，棉线白手套里裂着
血口的手
你可以忽视偶尔停留在采油树上的那只鸟，留
下一长串清脆鸟鸣
你可以忽视一辆辆拉油的大卡车，在戈壁滩上
扬起漫天尘沙
你可以忽视仓库一角那个锈迹斑斑的空油罐，
为右边的一小簇野花，挡了一年又一年大风
你可以忽视电影院灰土墙皮上依稀可辨的旧
标语：石油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
你可以忽视有一个人叫铁人王进喜，他死后，
他的身上有血水流出
你可以忽视那个进了沙漠就没能再出来的北
京小伙，他口袋里那封没有寄出的情书
你可以忽视黑夜的草原，巡井的上海姑娘拧亮
的一只手电筒，以及沿着手电筒光束钻进她
耳朵里的狼嚎
你可以忽视那个大半辈子没回乡下、少了一条
左腿和三根手指的老人，退休后，用一根枣
木拐棍支撑着自己，再次回到童年的身旁
你可以忽视西气东输工程第一站――天山深
处的迪那22井，在2002年仅用3分钟就淹
没了3个年轻的生命
你可以忽视那个到陕北油田探亲的城里女
人，钻进山顶上那顶野营帐篷时的幸福和
泪水
你可以忽视昨夜那场大雨里面，青海高原上
弯下腰身点灯的人
你甚至可以忽视，拥挤的高速路上有一辆汽
车突然熄火
但地球不能忽视：石油，这一个忠实的仆人！
2002．12．22．
黄河入海口
把一条船交给大海
把刮走的风交给大海
把下过的雨交给大海
把壶口的瀑布交给大海
把三门峡的漩涡交给大海
把渔民失手的网交给大海
把大地上的鱼虾交给大海
把殉情跳河的女子交给大海
把纤夫吼过的号子交给大海
把我看到的第一排浪头交给大海
把我没有看到的第二排浪头交给大海
把大地的叹息、冲动、呼喊交给大海
把从山坡上滑入河水的太阳交给大海
把时间的双手捆绑起来交给大海
把一片新生的湿地
――纪元零年
夹在世界上惟一的天书中间
2002．12．14．
盛唐时期的绮绸绡缎锦
绮。少女在果园里踮着脚
摘一串葡萄，她的罗绮
叫枝条挂烂一个角
绸。仆人在传说，国王每次入厕
都要用掉三尺
华美的绸
绡。那件生丝织就的内衣
像雪山上的雪
一样的光亮，一样的白
缎。一个贫穷的青年为了买下它
也是，为了他亲爱的人儿
卖了十一只羊
锦。开都河边
罗布女子脱下它
显露出比月光还要光洁的身孑
那是下午。在巴州博物馆
我低下头，感觉身上那件
杭州丝绸厂名牌衬衫
像绮像绸像绡像缎又像锦
银戒指
人走了
银戒指留下
男人献给女人的银戒指
也许是女人献给男人的银戒指
小小的银戒指，孤独的银戒指，时间手指上
银戒指
陶 罐
左边一只
单耳小陶罐
右边一只
三耳大陶罐
中间一只
双耳陶罐，不大不小
三只陶罐，六只耳朵
从唐朝听到今天
博物馆出奇地静
――生怕泄露明天的事情
看大雁
一行大雁沿着黄河往南飞……
长时间过后，又有一行大雁往南飞
两行大雁之间，一个人
立在黄河岸边，已如第三行大雁进入天空
2003．2．9
黄 河
成熟石榴，裂出的汁浆
有时是酸的，有时是甜的
古槐上，垂下长长的枝条
冬天的刺沾着血痕，夏日槐花带来芬芳
风中大雁，自西向东的飞翔
越过高山，为白云高歌，穿行平原，为众生诵
唱
一个智者，他从诗的国度来了
未发表的诗文，在寄往大海的路上
2002．7．11．
马 年
说马。红的马灯。服饰上的马。马到成功。龙
马精神。……
回到乡下，我在堂伯家院子里看到了一匹真实
的马，它正在安静地吃着干枯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