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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面] 女人的另一面电影

时间:2019-02-21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王云奎   陕西省凤翔县人,机关公务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近十年先后在《人民日报》《美文》等全国八十多家报刊发表散文及小说,获全国首届冰心散文奖等多项全国文学类奖项,多篇文章被收入由人民文学出版社等出版发行的散文年选。先后出版《春满花枝》《昨天的记忆――一个财政局长的工作手记》散文(小说)集。
  
  上访
  
  上(信)访,是现在各级政府十分重视的工作之一。
  群众有了解决不了的问题要找政府;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损害且无能为力时,要找政府;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甚至诬陷或者打击报复,要伸冤,要清白,要讨说法,更需要找政府(这类事情中的许多本属于法律范畴,但群众却习惯于找政府)等等,这些都在上(信)访之列。这些问题,不仅关涉某个人,某个家庭,或者某一个群体的切身利益,也往往牵动着一方的平安和稳定,还连带着相关官员的进退荣辱,各级的重视与关注,便是十分自然的事情了。
  处于执政地位的共产党人,从来都是把人民群众的利益视为至高无上的。从这个意义上说,上(信)访无小事。但是,从具体的工作角度看,还是有大小区分的。比如上访者只是一两个人,反映的又是几十公分的界墙,是承包地地畔上的几犁麦子(秋播夏收时多有发生)等,便是小事无疑了。但千万不能以为小而掉以轻心。稍有疏忽,就可能酿成祸端而令你悔之莫及。
  又因为这是做人的工作,人的思想本来就很活跃很复杂,加之涉及的事件常常又“变数”很大,使得一件本来复杂的事情,往往会更加复杂。一时的麻痹大意,搂子很可能一直捅上去。在构建和谐社会的大环境下,这当然是最不能容许的。因而,这又是现时官员们(特别是一个地区或部门、单位的主管)比较头疼,又不得不尽心尽力去做的一件工作。
  我既在县级综合部门负责过这方面的事情(尽管很暂短),也担任过乡(镇)的党委书记。这一段经历,使我尝过个中的滋味,也体会过其中的利害。这篇文章,就想试着仅对农村中的这样一些现象(主要是上访,有些还颇有趣味),作一些叙述。
  记得有一年,快春节了。那天刮着大风,下着大雪,冷得滴水成冰。我正在办公室里围着火炉和几个干部闲聊着。突然“嘭”的一声,门被猛地一下推开了,一位镇干部顾不得抖一抖满头满身的雪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得了了,两家(为界墙)就要打起来了……我感到事态严重,简单问了问情况,便立即赶到现场。一看,双方各几十号人马,提着干活的工具,铁的木的都有,正在对骂,混战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凭着经验和“权威”(不单单是书记的牌子,更是平常日子里领导干部的人格和影响,农民群众更看重的往往是后者),很快化干戈为玉帛,问题得到了圆满解决。事后我很有些纳闷:“指甲盖”大小的事,为啥险些弄得头破血流?原来,是机关的一位干部把这件上访的事就了蒜瓣(没当回事)。他挨批是免不了的,对我却是上了生动的一课。从此以后,我专门订了个本子,凡有群众来访,不管事情大小,都登记在册,并落实相关办理人员和报送结果的期限。开始的时候,一些干部以为“书记”说过了也就过去了。但到了要结果的那一天,几乎全都交了“白卷”。――我也怕忘记了,在他们领了任务出门去的瞬间,便赶紧翻到台历上相关日子的那一页,重重地记上一笔。从那以后,再小的事情,也常常就“落地有声”了(非常遗憾,几次搬家,竟把那个本子给弄丢了)。
  上访中的真正的大事,可能关乎某个村(或村民小组)、某个企业的某一方面事情,或者就是一件命案,涉及的方面很多,参与的人数自然就多。一般待成群结队的来到政府时,已经“箭在弦上”了。但是,不要看“大兵压境”、火气冲天,一时不得了的势头,只要处理得好,大事就可能化小,小事就可能化了(解决或基本解决)。当然,这个“处理得好”,可不是那么容易做得到的。这类事情,我同样也亲手处理过一些。
  也是一个冬季,我到这个镇任党委书记刚刚八天。这天夜里,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又与几位同志谈了谈情况,上床就寝的时候已过子夜时分了。不多时,我就被叫了起来,到院子里一看,电灯光之下黑压压的一片,群情愤慨,激烈地吵闹声似乎能把锅底似的天空戳个窟窿。经过初步了解,是这个村的两个村民小组为打井发生了纠纷:一个组为了赶上抗旱冬灌,全组人费尽千辛万苦,筹集资金,购齐了设备,准备明天放炮开钻。恰好这天上午我下村来到了这个组,还给予了热情地鼓励和支持。用村民们的话说,书记的话音都还没散哩,他们就把我们的电(线)给割断了……
  原来,相邻的这个组的一些人,以为新打的这眼井,位置离他们那眼井的距离有些太近,会影响那眼井的水源,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割断他们的电线再说,看你明天这钻还能不能开得成!兴头上的这个组刹那间黑了“天地”,等到弄清事情的原委,许多人顿时愤怒了,手抄家伙就夺门而出,多亏一位老党员喝住了。于是,就连夜赶到镇上找“我”来了。
  真是好险啊……事情当然终于是大事直接化了了。――不化了行吗,第二天就是全县的县人民代表选举日,稍有不慎,就会全县“出名”了,这可是政治上的大忌呢。后来我常想,那晚如果不是老党员的一声“喝!”,那天上午如果我就没有“转悠”到这个村民小组,没有在那位令人尊敬的老党员家的炕头上与村民们闲扯……一切恐怕就会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了。但不管怎样,旱极了也心切了的群众那焦急的眼神,曾令我震撼,也令我感动,――我是诚心的,他们也是诚心的。两个“诚心”合在一块,便什么问题都好商量,什么难事都好解决。
  说上面的这些,绝没有自我标榜(实际上于自己也已不需要)的意思,只是想用亲历的“上访”与眼下有时发生的“上访”事件相比较,其中好像还另有一些值得品一品的味道。
  这是一起因征地而发生的集体上访事件。其特点,不光人数多(两三百人),闹得凶,时间久(两三个月右右),更是“刹车快”(可谓应声而止)。
  这些年,国家进行大规模经济建设,往往需要征用一些乡村的土地。土地的所有权本来是属于国家的,乡村只是集体占有,农民只是承包经营。但是,千百年以来,农民是依赖土地而生存的。本着以人为本的理念,近年来国家征地的补偿越来越高。随着经济的更加开放和发展的多元化,土地种植的比较效益不断下降,许多农民本来视土地如敝屣,这时,却突然把土地当成了金娃娃,与政府讨价还价。你越催得紧,我要价越高。――其实这只是表面现象。应该说,国家确定的补偿标准,农民群众基本上是满意的,倒是有的人“不很乐意”或者“很不乐意”。这样的一些人,有的可能就是村干部,他们想提高价码,多弄几个“零花钱”,面对上级,常常是“对、对、对”“是、是、是”,可工作就是不见进展。急得县上催乡(镇)上,乡上的书记、乡长先给村上的干部说好话,继而红脖子涨脸地连批评带数骂,可他们只是一副可怜相:现在的农民不好弄啊,领导你就再宽限几天等等。眼看期限快到了,地没有拿下来,倒是很多人涌进了乡(镇)政府。乡上的领导眼看着没有办法,只好耍起了“两面派”:对上,也是一副可怜相,请求多少再添几个,也好捂群众的嘴。对下就大唱红脸,声言不赶某月某日把合同签了,就“杀”呀“剐”呀(撤销职务之类),反正“威胁利诱”的手段全上了。到头来,农民拿到的还只是最初说的那个数,“中间”环节却赚了不少,――他们假的是群众的名义。当然,面对强大的审计和各种社会监督,这类现象现在不敢说根绝了,起码也少得多了。
  有的干脆就是几个“人精”。他们中的个别人,或者早就想掀起一点浪花,把水搅浑,好从中摸鱼,只苦没有“东风”。这下可好,“东风”不借自到,臭味相投的几个人夜里在一块一“出出”(密谋策划),第二天一大早,满村子里的人便义愤填膺了:
  “这么多的地一下子就没有了,往后喝西北风呀!”
  “卖国贼么,这么低的价就答应哩,没见过钱……”
  “没见过钱?那是你没见过。人家这阵子或者正数着钱偷着乐呢。”
  “这不行,难道还无法天天了……”
  “那咋办?”
  “还能咋办?找政府么。政府就是为民做主的吗……”
  “走!”
  “走!”
  “谁不去,事弄成了谁就甭想沾边边!”
  ……
  很快,“上访团”出现了,――在《吵架》中我还说,现时的村子,即就是吵架也没有了多少人围观。实际上不完全是这么回事,可能是因为人们的兴奋点不同了,“观光”的水平提高了,也可能还因为加进了一些新的“佐料”。――就像从地下钻出来的,呼啦啦一下子便聚集了一二百人,三分之一多的还是青壮年男女。大家嘻嘻哈哈,又说又笑,或坐包车,或搭便车,反正按时赶到了事先约定的地点,想不到还能领到几十元的“午餐补贴”。
  这样的上访,往往是越级(乡镇)进行的。虽然一些人心中另有目标,但众多的“团员”则说,寻下面屁事不顶。
  “屁事爱顶不顶,咱是图热闹,解心慌呢。”
  “就是。咱是经世事呢。啥会儿能在老爷大堂去一回呢。”
  两个青年妇女满脸是笑,互相说着。再看看那些满脸胡楂的青壮年男子,嘴角咬着纸烟,一个一个山南海北的聊着,像是尽情补偿着往日交往上的缺憾。
  一到县政府的门前,凭着人多势众便长驱直入,口口声声要与县长对话。一时见不到县长的面,便喊,便叫,有的前后乱转,还有在大门口专堵出入车辆造势的。座谈会终于开始了,领导与“村民代表”平心静气地反复协商,他们却狮子大张口,怎么也没有个满意的时候。“对方”却有理有据,软中有硬,毫不动摇。时间一久,“上访团”的“军心”摇动了,“团员”中有的已经显出了不耐烦。这时候,“群众代表”赶紧抛出了自己的“撒手锏”:不查清某某(一般针对的是村支书)的问题,不搬倒这个村霸,想在我们村的土地上动一锨土,没门!领导终于长吁一口气,铿锵有声地答道:立即查处,一定给大家一个明白的答复!然后工作组进村,然后一拨人核查账目,一拨人逐户走访,十天半月,甚或一两个月之后,结论:某某基本上是一个群众认可的好干部(当然也有问题不少,一次被挖倒的)。
  ……
  “人精”的“谋划”虽然成了水中捞月,但征地工作却势如破竹,快速推进。况且,慢慢“灵醒”过来的许多人,还急着领取补偿费呢。感觉还没有过几天,当有的人正在家里喜滋滋地数着钞票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开工典礼的炮声,心里又是一喜,连钱匣都顾不上合,就忙不迭地又奔出门瞧热闹去了。
  类似的“上访”当然只是少数。虽然往住“发”之迅速,声势浩大,且引人注目,却难逃“其亡忽焉”的下埸。但是,是否是现时农村里的一道“景观”,还真有点不好说。
  
  坐 席
  
  这件事在我的心头盘旋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它既像暮霭,又好似有一束耀眼的光柱从其后喷射而出,使我从中看到了在权力和恶的面前,人的良知的不同表现及其巨大的反差。
  这儿是关中西部半山区中一个空气清新,风景秀丽的小山村。
  远离当今世界噪音、尘埃等各种污染源的现代化城市,远离被流行的生活方式高度物化、锈蚀,被越来越快的节奏催促得疲于应付、人际关系日见淡漠了的现代人群,村子里的男女老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悠闲地繁衍生息着。老者高寿,身心健朗,中青年紧步后尘,也像他们的上辈以及上辈的上辈,健壮,勤劳,善良,憨厚,整个村子弥漫着一种桃花源式的和气和愉快的氛围。虽然,因为电视的出现和现代观念的输入,如平静的湖面投进一块石子,溅起些微的浪花一样,村子里偶而也出现或因为利益,或因为邻里、婆媳关系等引起的纷争、吵嘴之类的不和谐音符。但是,在全村群起而“攻之”的强大压力下,很快便归于风平浪静了。这也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的事情。在如森林般的院落里外、村间路旁和池塘边的树木中,在巨大的绿荫的覆盖之下,不管是多么嘈杂的现代噪音,在这儿便会很快的销声匿迹了的。
  村子里有一个好传统,不管谁家遇上了红白喜事,几乎家家前去帮忙。搭棚,垒灶,借桌凳碗盏,淘麦子磨面粉(这里很久流传下来的传统。磨粉之前,一定先捡掉麦粒中的石子等杂物,再用清水淘净,捞出晾干,然后送到磨粉房),置办肉菜(一般是宰杀自家喂的猪,采收自己菜园子里的鲜菜,一片片一株株,水淋淋鲜嫩嫩的。他们说,吃自家的卫生,营养,爽口,真正的绿色食品。去城里只补充些别样的花色品种,不少人一尝便觉口味不对),通知亲友,等等,路跑得越远,力气出得越多,心里愈是畅快,愈是高兴。到了正事(待客)的这一天,从一大早起,这家的院里院外便人头攒动,好一派热闹(或者隆重)景象。
  可是,在柳五婆安葬的事情上,村子里人们的态度和作为却出现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令村上的干部没有想到,更令柳五婆的儿子柳百锁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柳五婆是庄子里的高寿老人之一,德高望重。她的身体一直很硬朗,都九十有二的人了,不但耳聪目明,行走自如,还一直是自己做饭。走进她家的院子,什么都置放得整整齐齐,一点儿也不乱。进了房里,炕上打扫得干干净净,被褥折放的有棱有角。老人一辈子从来不烧香拜佛,屋子里却弥散着一种特有的清香气味。她一生正直,“好管闲事”,爱说端行(公道)话,村上的老少都敬爱她。有了事了就找她评评理,没有事时也来这儿聊聊天。老人成了村子里的“离不得”。有老人在,村子里就有一种愉悦的空气。可是,老人走了,永远地走了,再也回不到大家中间来了。许多人比死去了自己的亲人还伤心。但是,一想到老人大病在床的时候,大伙儿不离左右的尽了孝心,这回又走的那么干脆利落,没有受一天的罪,便又都心里好受了一些。唯一的缺憾甚至气愤,是五婆的儿子百锁,临到老人合眼的那一阵,也没有赶得回来。
  前年春上,柳五婆突然在院子里跌了一跤,摔断了大腿骨,当时就卧在床上不能动了。儿子百锁听说后和媳妇回来了一趟,要接老人去省城里的医院治疗。五婆说,大伙儿给我请的是方圆几百里有名的骨科大夫,都这把年纪了,吃了人家的药,夜静了听得见骨头长的声音呢。坚持着不去。媳妇当天便回去了。百锁也说单位忙,便要离去。说是要拿钱请保姆,却好长时间不见动静。多亏村上几位上了年纪的妇女,自告奋勇排了个班,整整把老人服侍了半年多,直到能够下床行走。这中间,百锁只回来过一两次,还都是瞧上一眼就走。
  可能因为儿子不给钱或者很少给钱,柳五婆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经常有人看见老人捡拾丢弃在街道、路边的废纸、废塑料瓶之类的东西,带回家中,在院子里码整齐,过一段时间便给收购站交一回,顺便再买些盐、醋等日常用品。看到老人活得这么艰辛,村里人总是东家端一碗面,西家送一碗汤的帮助老人。可是,村上的人几乎没有听到过老人对儿子的一句怨言。柳五婆总是笑着,自己默默地承受着一切。
  村上的许多人把这些都看在了眼里,心中不免生气。想想柳五婆打年轻时守寡,含辛茹苦的把儿子抓养成人了,倒落得今天这么一个下场,就越发觉得五婆可怜,柳百锁那东西可憎,可恨。
  这儿十里八乡有一句老话,叫做“人不知道心知道”,是说人们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往往会产生一些超常的行为。柳五婆的作为似乎又证明了这一点。那几天,老人好像要把村子的家家户户走遍,把村子的角角落落转到一样,成天乐呵呵的,不知疲倦的东家进西家出,从这个拐角出来,又从那个巷口进去。有人见了便说,柳五婆,歇歇吧。柳五婆笑着说,刚在村头大槐树的荫凉底下坐了好一阵子呢。有人留柳五婆在自己的家里吃午饭。柳五婆却说,不用,回家自己做。我做的肯定比你们年轻人做的香。不信就尝尝五婆的手艺去。不多时,人们便看到了柳五婆家房顶上烟囱里冉冉升上来的淡蓝色的炊烟。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天夜里柳五婆去了。全村人一下子涌到了柳五婆家的院子里,屋子里是哭声,院子里是哭声,整个村子好似被哭声淹没了。大家一边流泪,一边安排老人的后事。正在大家忙不迭地时候,老人的儿子百锁才匆匆忙忙地从省城赶回来了。
  村子里的人到底不知道柳百锁在外面干的是什么事,又是多大的官,反正派头不小。一年四季不回来,即便偶尔回来一趟,也是又黑又亮的小汽车。村子里边的路虽然坑坑洼洼,可奈何着还能开到自家的屋门口。汽车就那么载来载去(趔趔趄趄)的老牛一样的走着。一到家门口,头里(前排)先下来个年轻人,轻轻地拉开车门,手平伸着往车门上一搭,人家才慢慢地把脚踩到了地上。――村子里的人都说,电影里的大官才是那个样子。还有,柳百锁从不跟门上的人多说话。一次回来的时候,村子里不少的人围了上去,感到村里出了个人物,觉得脸上有光,就主动招呼。没想到人家不冷不热的。村上的干部伸出手去想和人家握一握,谁知道人家压根就没有那意思,弄得村干部好没面子。村子里的人疏远他了(正确的表述应该是他一开始就疏远了村上的人),继而竟有些愤愤然了:俗话说,官大一品不压乡党。你才是多大个官,有啥了不起吗?再说了,当了官了不认乡亲,连老娘也不管了,难道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这号没人性的东西竟然还能当官,这世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还有,只要他一回来,像是闻到了味道,不知道是哪里的车、人,不断头的前来探望,哪里还顾得上老人。
  所以,一看见他才回来,许多人心里头原来的那股子气就又汹涌了。又看见从面包车里下来了好些人,一下车便分派干这干那的,门上的这些人好像都成了多余的,不少人自觉无趣,便向停在了灵床上的柳五婆看了一眼,很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但是,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俗话说,啥地方的猴要啥地方的人耍。离开了村子里的人,柳百锁还真有点儿寸步难行。
  迫在眉睫的事情是打墓和箍墓。柳百锁掏高价却找不到人,――本来有几个人争着要为柳五婆孝劳,是他把一切都弄乱了。眼看着他的狼狈相,还是当初的几个,不要一分钱的报酬,三天三夜连轴转,干了个近几年方圆十里的漂亮活儿。
  最“出彩”的是待客的那天。席口摆了几十桌。从上午开始,大大小小的汽车,一辆接一辆的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开上来了。院门上的地方小,不一会儿便塞车了。想进的进不来,想退的退不了。后来的车干脆沿路排了个一字长蛇阵,看不见头也找不见尾。胖的瘦的全是干部模样的人,从凹凸不平的斜坡上走了上来,个个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一见面,打老远就把手向柳百锁伸了过来。花圈、挽幛把小小的院子的里外都包围了。这场面,这阵势,还真叫山里人开了一回眼界,见了一回世面。令柳百锁想不到的是,开席的时候,除了来客,前庄后庄的乡亲们来坐席的(赴宴),却没有几个。
  听着漫山沟都回响着的猜拳行令的声音和吃喝声,村子里的人冷眼相向,时不时的议论着。
  有的说,咱也知道鱼肉海参吃起来香,可咽不下么。今个这么铺排哩,可五婆活着的时候,盐醋辣子都得靠废品换……
  有的说,人家这是扬名声,显父母哩……
  ……事就是过得比天大,五婆能知道?那是给自己撑门面哩。
  就是么,人家不是埋五婆,人家是埋钱哩……
  这阵子的干部也是个没眉眼。那一号德行,还有那么多的人凑乎(捧场)哩……
  ……
  一吃完饭,来的客人寒暄了几句,便一个一个地都上车走了,村子里又归于寂静。老人的儿子这才真正的发愁了:
  村上的人……哪……棺材明天怎么到坟地里去呢?
  其实,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尽管他的“礼节”很到位,――派出了十多个人,前后庄子挨家挨户的请人坐席(赴宴),尽管全村几乎七八成的户没有去,可接下来该做啥,人们心里明镜似的。第二天天还没有放亮,前后庄子的人们就都来了。他们说,柳五婆是个好老人,咋么都要送这最后一程。一看这阵势,柳百锁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地了,他也着实从心里感动了。他猛地一下扑倒在了老人的灵前,哇的一声号啕大哭了。这可是几天来他的第一个哭声,哭得竟是那么伤心,那么悲恸,将要起棺的时候了,还把他拉不起来。安葬完毕,就在人们扛着铁锹将要离去的时候,他又在母亲的坟前,面向村子里的父老长跪不起。
  据说从此以后,柳百锁像变了一个人,每遇如春节、清明等节日,他都提前回来给母亲扫墓。同时,逐个地看望村上上了年纪的长辈,身体特别不好的,还给些钱让看看病,或补补身子。借着省上乡村公路建设的东风,一条水泥路也通到了村子的中间,大人小孩雨天出行,再也不用踩得两脚泥了。
  从“坐席”这么一件小事上,我看到了一个脊梁,一种精神的传承和存在。它着实让我对这么一个小山村另眼相待了。她在经济上可能仍比较落后,许多人还处在贫困中或者贫困的边缘,可是,她的境界,比住着高楼,吃着美食,享受着高度现代化的一些族类要高尚得多。像这样的许许多多的小山村,甚至很可能就蕴涵着某些未来人类精神生活的元素。如果将来的发展真的是这样,那么,我们――起码我自己,对“她”就更要另眼相待了。
  关于类似的事情,后来我又断断续续地听到了好几件,情节大致相同,原委也相差不多。大都是在外公干的人安葬老人,摆了丰盛的席面却没人来坐,――自然多是村上的乡亲了。村上的人也像事前就商量好了的一样,就都不去。或因为这些儿女不孝敬甚至虐待老人;或因为自己的形象不佳或者就是影响太坏,大伙儿憋着一股子气,平常拿你没办法,在这个“关口”“渡口”上,倒要叫你这个“霸王”知道知道众人的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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