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怀湾 河是从天上来的九曲黄河 怀是亲人的暖暖怀抱 湾是我永远的爱啊 一个河东村庄的名字 梁是那些绿树、青草、牛羊
坡是那些黄土、窑洞、土炕
山峁上是我的爱人的一眼望啊
一个河东幸福的村庄
五月枣花香河怀湾香了
八月沙果红河怀湾红了
农历里的河怀湾方言里的故乡
风中传来了谁亲亲的民歌
我的眼睛亮亮地看啊
我的心口热热地想啊
即便隔着三天的路程
也是我两天就能走到的地方
一辆纺车
一辆呼嗨呼嗨大生产的纺车
一辆我们敬爱的总理摇响过的纺车
一辆让封锁线失去封锁的纺车
一辆我的外婆白发的纺车
现在这辆睡着的纺车醒了
它的纺锤醒了
吵吵的声音是一个乡村工业的翅膀
它的棉线醒了
彩云一样地飘舞在都市女孩的爱里
它身上的灰尘醒了
幻化为流水线上锦缎的波浪
一辆嵌入具体时间里的纺车
一辆走进民俗的醒着的纺车
它的体温让我的记忆充满暖意
也让我爱人的梦彩虹一样美丽
夜宿小程村
谁让我失眠的
一天星光让我失眠的
谁让我失眠的
一夜虫鸣让我失眠的
谁让我失眠的
一朵石头莲花让我失眠的
谁让我失眠的
一只羊皮筏子让我失眠的
谁让我失眠的
你让我失眠的
出生地(三首)
高 凯
一棵高个子庄稼
我免贵姓高 高家庄的高
高大的高高明的高 高超的高
当然也是遗臭万年的高俅的高
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这半生 我非常感激我的父亲
以及我和父亲那位最远的不知名的先人
在百家姓中 给我早早挑选了一个
表示方位的姓氏作图腾
我当然也把这个干净的高给了儿子
虽然儿子是远走高飞的高 但儿子
又会把这个高给他的儿子――我的孙子
而我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
一个个都是高高兴兴的高
而且是高凯的高
我绝不高大绝不高明绝不高超
当然更不苟且龌龊小人高俅的高
但我将成为高处的高成为高尚的高
在高处做高家的一个儿子和一个老子
高处不胜寒 但为了这高
我将一直高高在上
其实 我就是高原上一棵辈分很小的高粱
高粱跟着高原姓高 我跟着高粱姓高
高个子庄稼肯定站得高看得远
牛头骨
首级 最后也被高高悬起
一头牛因为大智若愚而获死罪
雪白的头颅 只是用来观赏
一个仁厚者清清白白的清白呀
把别人不吃的青草给别人变成乳汁
而且肉体和灵魂都是别人的美味
甚至皮子 让别人穿在脚上披在身上
还逃不脱一对疯狂的鼓槌
双眼被剐出之前 巨大的瞳孔
最后放大的捉牛刀者究竟是谁
一对黑角 弯曲 尖利
挑的正是死时眼前的那一团漆黑
只有几声低沉的哞才是牛自己的
很久都在一头牛身后的原野上低回
月光下
一堆新麦 香气四溢 把一大家子
从田野的四面八方团结在一起
嘘 千万千万不要出声
月亮今夜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一大家子 爸爸妈妈 哥哥嫂子
姐姐姐夫 舅舅外甥 以及――
静静地在场上歇息 共同被月亮
从那么远的地方深情地注视
千万不要出声 让我在这静静的暮年
想想那个首先发现月亮心思的人儿
是不是就是我自己 而月亮第一眼
看见的是不是也是那个会写诗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