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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里人辣条 [乡里人]

时间:2019-02-2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李育善 1963年古历11月8日出生于陕西省东南部的丹凤县棣花镇苗沟村。研究生学历,中共党员,现为政府机关公务员。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文汇报》、《陕西日报》、《美文》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等100余篇,部分作品被《新华文摘》等刊选载,获各类文学奖10余项。2006年出版《李育善散文集》。系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
  
  爱告状的山锁
  
  山锁人猾,脑子环环多。都六十的人了,心里的愿望就是到蹬双腿前一定要当个村官,哪怕是个副的也行,万一不行当两天组长也凑合,好歹也算荣宗耀祖了。
  他个子细高,脸窄长,眼睛小却长了双眼皮,看着像拥了一摊肉皮。他挖抓大,也能折腾,地里不是种菜就是种药,屋里不是开磨房就是开豆腐坊。花钱会算计,不轻易花一分钱的。村里有啥行门入户的事,他都要思量再三,反复权衡,去不去,去了有啥好处,不去会带来啥不利。一旦要去,别人行人情是五元,他会在身上翻来翻去才找出四块五毛钱。遇到村干部家过事,恰巧有事求人家,像给儿子划庄基,给女儿要二胎指标之类,他会早早送上六元钱的礼,豁出一两天时间去帮忙;要是没啥求的,他就故意躲开,天不明就进城打工去了,要么扛上镢头上山了。回头还要埋怨:瞧不起人,也没人告一声。心里却在骂:狗日的不知收了多少礼钱。私下里还偷偷打听,想抓住一些把柄什么的。
  两个儿子的房子盖了,媳妇娶了,女儿嫁在本村的“干部家”,女婿是小学教师,亲家是乡上干部,日子过得滋润。他在人前人后都夸口,现在是谁的猪脸都不用看了。
  他家的老庄子和治富家房连房。治富在外当包工头也混得人模狗样的,他总觉得这人太张狂。为一个界墙子和人家吵得不安闲,乡上来处理,他还不服气,说乡上人吃了人家的黑食。他一看见治富媳妇就指桑骂槐,治富常年不在家,媳妇气得肚子胀。有天晚上,他趁治富家里人睡了,偷偷地用米尺量了人家院场的占地,枣刺划破了脸,还踩了两脚猪屎,老婆骂他造孽,他却洋洋得意地说:“等着瞧,有他娃好吃的哩。”
  过了几天,乡上土管所的人来到治富家,说有人反映他家多占了土地,要重新丈量,治富的老婆慌了神了,她热情招呼,上烟上茶,还要给张罗饭。那两位干部面冷冷地说:“等量了再说。”她一看情况不妙,跑到三学家偷着给男人打了电话。跑回家,刚量完,开始翻册子算帐,治富不一会也骑摩托车回来了。他掏出三盒蓝好猫烟,给那两个人一人揣一盒,留一盒大家抽,怀里掏出一瓶六年西凤酒,嚷嚷着叫老婆给弄菜。说话间,酒瓶盖就拧开了。
  一算账,治富家超占了五厘地,按政策要罚1000多元,治富倒酒他们不喝,求情又不让步。他跑到厕所给土管局的王副局长打了手机,他原来给局长家盖过房,局长答应只收600元,让他不管了。他在外面磨蹭了五六分钟,回到屋里,见那二位脸上活泛了。他说:“兄弟,老哥不难为你们了。老婆把箱子底的钱取来交了。我和二位要痛痛快快喝一场。”其中一位大一点的干部说:“鉴于你态度好,规定处罚六百到一千元,咱就取底线交六百行了。”
  这事让山锁高兴得在小房子里蹦起来。他暗暗骂:龟儿子,知道马王爷是三只眼了吧。治富怀疑是山锁捣的鬼,可没有证据,老婆连骂了三天心才安然。
  乡政府要对全乡农村庄基地进行复核。山锁心里不安了,他知道两个儿子都多占了土地,一人都在八九厘。当初给组长送了两条烟两瓶酒换来的。这一量不就露馅了?他左思右想没啥好办法。睡也睡不着,忽儿想到:咋不偷偷量一下支书家的庄基,要是他也多占了,咱就有垫背的了。
  一天晚上,淫雨下得人都早早睡了。他蹑手蹑脚来到支书房后,折腾了两个多小时,人都淋成落汤鸡了。他发现支书家也超占了,他欣喜若狂。等乡土管所工作人员一到,他就写了告状信。为了让群众放心,工作先从支书家做起。支书多占了五厘,罚1000元,并公之于众。其他家超占的也张榜公布了。在全村群众会上,支书当面交清了罚款。山锁死缠活粘也想只交1000元。工作人员说:“政策规定的一个子都不能少。”山锁说:“罚支书是做样子给傻子看哩,过后还不是给退了?”“有票据哩,钱也交到银行了,谁吃了豹子胆敢胡来。”工作人员生气地解释。山锁反驳道:“现在都是官官相护。”支书笑着说:“山锁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不会干叫人指脊梁的事。”他心里骂:都是你瞎熊一手操纵的,有朝一日老子让你当不成哩。
  他一直踅摸着掀倒支书,总抓不住把把子。一日,他把村上几个二流子叫到家里喝酒。他这突然的大方,大家很不理解。等酒喝到七八成,一个个胡言乱语开了,他神秘地说:“你们几个想不想要庄基,乡上指标下来了,要,就得动作。”这话激灵醒了那几位,忙问:“哪咋个动作法?”他却故意避而不谈,吆喊道:“来,来,来,喝酒吃菜,这事吗就包在我身上。”
  他见一个个快醉的时候,严肃地说:“你们听着,我让每人说一句话,说了庄基就自己来了。就说‘支书,给你1000元,给我一份庄基吧。’”那几个急急地嚷道:“说,说十句都,都行。”他转身走到里屋去了,过了一会儿拿了个东西放到桌子下面。然后让每人说一句,其他人不准出声。人人说完了,他还给每人发了一盒软猴王烟,才送几个醉汉。
  过了半个多月,县检察院派人到村里调查,说是有人举报支书受贿,还有录音证据哩。查了一个礼拜,那几个人都说他们没说,把录音一听,他们才知道那天喝酒的事,就一五一十的说了经过。支书也严肃地说:“我全人格和党性担保,要是拿到人一分钱,国家法办我。”通过从乡上了解,知道支书是个正派人。检察院暗里找告状的山锁,山锁早已跑得没人影了。
  一个月过去了,儿子给他捎话说国家说他犯了诽谤罪,要逮捕他哩。他呆在山外亲戚家,不敢回来。
  又过了几个月,不见人追查了。一天晚上,支书上门给大儿子说:“叫你大回来,我都给检察院说好了,不追究了。”儿子将信将疑。支书又道:“乡里乡亲的,有啥当面说,没必要干偷偷摸摸的事。”又过了一段时间,儿子托人找到检察院,打听到是支书专门给说好,不追究任何责任了。
  又过了半年,山锁在一个半夜时分才回到家。他带上两个儿子,敲开支书的家门,一起跪在大门外。支书一一扶起来,拉他们进屋喝酒去了。山锁不住地扇自己耳光,说:“我日他妈不是人,咋干下这事吗?”支书训道:“过去的不计较了,再这样,我可不饶你。”支书把酒递到他嘴边,他已经是泪流满面了。生运
  生运已是奔五十的人了,还没有结婚。身边要了一个女孩,才八九岁。家里就是他们父女和一位老妈一块儿过活。
  母亲也八十多岁了,能吃能喝又能说,就是走路时不时跌跤,啥也做不了了。为了照看老小,他不能出去打工,只有窝在家里,下地干干活,回来做做饭。经常是饭做好了,母亲谈嫌盐咸了醋酸了,女儿埋怨饭太稀了辣子重了,真是老小众口也难调。他只有苦笑着说:“下一顿保证啥问题没 有。”说完自己舀一碗坐在门墩上,木木地吃着,慢慢品味着这份苦愁。久而久之,习以为常了,一顿饭听不到嚷吵声还像少了什么。到后来,他的饭菜做得可口了,大家只知道闷头“呼噜呼噜”猛吃,连屁也不放了。他反而感觉寂寞,就像一个人蹴在饭店的角落要了一碗面汤吃家里带的黑馍一样。
  平时很少和村里人来往。谁家有个人情啥的,他会搀着老母早早去了,挑水劈柴样样都抢着干;要是和谁闹了别扭,上门叫他都不去,从人家门前经过,昂着头连看一眼也不看,仿佛刚压了母鸡背的公鸡打一窝母鸡棚前走过一般。特别是与自己的本家,常常为鸡吃了粮,猪拱了墙之类的事情吵吵,这一吵谁也不理谁了,见了面都是窝一眼瞪一眼的。本家人要是遇上红白喜事,他要么一大早出门上山挖地,到天黑才回来;要么关着门不出来。对好奇的女儿更是严加看管,不让出去,不叫上学,反锁在家里。平时也不许和冤家的孩子说话,免得丢了自己的先人。
  有时看到邻居家的庄稼长得好,关系好时,他会主动跑到人家地塄边递烟拉话,想从那里取些经;要是因啥事闹僵了,他会指着庄稼骂个人老八辈子,甚或把到人家地里去的路也给挖断,说是他地边的路也是他的想种啥种啥谁也管不着。看到人家娃娃比他女儿学习好,他也气愤不过,趁天黑跑到阳沟骂上多半天。当然了,他的骂都是低声细气的,怕人家听见了揍他。要是和谁好了,背地里听到说那人不三不四的话,他都会上前论理的。他这种人在村里也没有和他关系最好的,大多数人家都会和他保持平安的距离。
  他的弟弟在外工作,逢年过节都要给家里买东西,他会跑十来里路,早早到镇子上等着。所有东西他自己一人背上,让弟弟空人走。弟弟埋怨他没处好邻居关系,他就和弟弟吵,说自家人胳膊肘还往外拐哩。于是,弟弟中秋节带回的月饼,他连看都不看,假装病了躺在炕上。弟弟把月饼送到炕头,他却把头蒙在被子肚里不理不睬,其实口水都流湿了枕头。
  堂弟人厚道,是干部,待他家很好,每次回老家都要给他家捎这带哪的,他打心眼里感激。可是堂弟家的房子闲着,让守寡的婶娘住,他心里不舒服,为啥不让他家住?不知为啥婶娘和他吵了一架,他便耿耿于怀了。一次,堂弟休假回家修补老屋。他却躲得远远的,一天都不露面。第二天一大早,他却堵住包工头说这些人把他灶房上的瓦踩烂了,要给赔,不然这活就让干不成了。堂弟前去劝说,他却振振有辞地说:“兄弟呀,这事与你无关,你不知道呀,这帮狗熊只管挣钱,就不管别人的事了。这瓦狗日的不赔,我都颠倒子走哩,不信,咱走着瞧。”
  生运年轻时也是一表人才,待人也厚道。对象也给介绍了不少,不是他嫌弃人家,就是人家不愿意他。三耽搁两不耽搁,年龄大了,越来越难找了。直到四十五六了,有人给介绍了一位寡妇,还带了两个孩子。他也没啥可挑了,一见面就成了。两人也没有举行仪式,就生活到一块了。自然是他从山里到女的家里了。起先,他们生活也磕磕绊绊,时间一长,就和和美美了,两个孩子也渐渐喜欢上他。他里里外外忙活着,晚上还和女人一起抽空走东家串西家,为的是和这里的人们搞好关系。他怀揣几盒烟,见人就急着发。没多久,村里人接受他了,孩子也开始喊他“爸爸”了,再忙他心里也是乐呵呵的。
  他这人对女人要求只有一点,就是不能和别的男人交往过多。这女的有一位男同学就在本村,也和她原来的丈夫好。她丈夫死后,经常上门帮忙,她十分感激。自从生运到女的家以后,那男的不太去了。偶尔也串门子,帮着干点活。时间一长,他心里就憋闷。一天晚上睡下了,他郑重其事地对女的说,以后不要和那男的来往了。女的是明白人,也表示减少交往。
  有一年,他外出打工,刚干了不到一个月,家里打电话说他女人被车撞了。他赶紧要了工钱返回。等他急匆匆赶到家一看,那个男同学正在给女人喂水哩。他强压着气问明情况,怪声怪气地对那男人说:“感谢了,为我女人劳你了,今后就不麻烦你了。”他自己细心调理女人,等女的痊愈后,他和女人为这男人大吵大闹了一场。?女人很伤心,也很失望,她强忍着不理他了。又过了几天,他找茬子又嚷吵,这次还大打出手,还喊叫说女人让他戴绿帽子了。她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极为平静地说:“我这人是孬是好,让众人说去,要是你不相信我,那只有各走各的了。”他一气之下,离开了女人的家,又回到他老母亲身边,去过平淡寡味的日子。这事几经劝说,终没结果,就此缘尽了。他气得去找弟弟要告那女的,还要女的赔他的损失。弟弟好言相劝:“好哥哩,咱和人家没有啥结婚手续,再说是你闹着走了的,人家给赔啥哩。”
  他回家睡了三天三夜。此后,他话越来越少,也不爱串门子了。除了下地干活,就是回家做饭。这种单调的生活日复一日的过活着。
  自打要了一个女儿之后,渐渐地他的脸活泛了,也有微笑了,待人处世还是不踏“犁沟”。村里人私下里议论,他一定是被那女人把魂给勾走了,要不过去的好处咋一点也找不到了呢。老郝
  老郝五十来岁,黑胖黑胖,中等身材,国字型脸,写满了沧桑,能说会道,还一套一套的。
  他是城南贺塬村人,在村里当过村民小组长,也当过村主任,现在不干了,村上的事他还会操心的,比如,市里要建新村一条街,他在上面人熟,就到处跑着给找熟人说话,等手续跑到了,他交给村干部去张罗去,自己又带上村上一帮女人在城里干刷涂料的活去了。他是刷涂料的老板,远近都很有名,不过他是个具体干事的老板,每次接到活,他叫上那七八个技术过硬又能干的女人,把活一分配,自己也亲自干起来,和那些女人一样被涂料染成了花奶牛模样。他也高兴和女人们又说又笑一起干活。他嘴巴子利索,也会说荤段子,女人们笑着骂他流氓,可都盼着他给说,说得越黄越开心。他也像说书的一样很会把握时机,每当说到最关键的细节时,就戛然而止。女人们吵着闹着叫他讲,他一本正经地说:“且听下回分解喽,快把这一面墙刷完才能听到精彩的。”女人们骂他心比地主还黑,光知道挣钱,骂归骂,手里的活干得更欢了。等歇下来,刚那个没讲完的段子还勾着女人的心,又闹着叫讲,他却拿腔拿调地说:“得先享受服务呀,哪里有白说书的。”女人知道他的毛病,贺民的媳妇给他点上烟,贺智的老婆给他倒上茶水,贺有娃媳妇,也是他的堂弟媳妇,人豁达开朗,给他捏脖子揉肩膀。他这才背靠着破椅子,一板一眼地讲开了。他看着女人们抹得花乎乎的脸上幸福快乐的样子,就像在欣赏刚刚刷好的一间新房子,心旷神怡了。他正在陶醉中,几个女人轰上来威倒他,给他打油,一上一下在地上蹲着,他喊叫着,心里却受活着。
  有一次,刷涂料的活很紧,早上接的晚上必须交工。中午,他在街上给大家每人买了一袋豆浆,一个肉夹馍,一吃又继续干。干到天麻擦子黑了,也快完了,大家累得斜斜了,干活也慢下来,他依然卖力干着,他说:“好好干,晚上请娘们吃大菜。”“啥大菜?”快言快语的有娃媳妇问道,他一笑,幽默道:“就是西门口小吃摊上的大碗烩菜嘛。”大家骂他啬皮,他说:“我刚那话没完,后面还有一个括号哩。”“括号啥哩?”贺民媳妇抢道,他清了清嗓子说:“括号嘛,就是每人给发加班费15元。”女人们高兴地骂道:“老板老熊还是个人,比老板他娘强多了,那啬得拉麻丝哩。”说的老板他娘就是老板的老婆,那是个过日子的女人,把钱看得很紧。剩一点点活了,他想让女人们轻松一下,他说:“我说个谜谁猜出来了奖个肉夹馍。”女人们干着手里的活,认真听着。他说:“有个娃黑来睡觉的时候看见他大骑在他妈身上,以为他大在打他妈,就抱起个枕头砸他大的头,头立马不动了,娃想他大死了,可一看屁股还在动,想不通,说这是咋回事?”几个女人都在寻思着,只有有娃媳妇明白了,他过去拧了老贺屁股一下,说:“你这瞎熊当哥的没一点正经,净说流氓话。”这回女人们都知道了,又搬倒他给美美打了个油。
  他当村官时,工作上从来没有拖过全镇的后腿,做好村上的事,他的工队也不能落下。有时,白天到工地和大家一起干活,晚上回到村上还要忙集体的事。他这人有个犟劲,别人说不行的,他偏要去干。贺军是个二愣子,村上在修防洪坝时打桩的椽剩了两根,他说他出工多,用椽顶多余的工分。村上谁要说他,他是一说二骂三打人。老郝知道后,晚上拿了把铁锨,直直进了贺军家门,人住院里一站,手里拄着锨,铁黑着脸,吼道:“军娃子,你日你妈的出来,不把椽交出来,我一锨把你狗日的非镖死不可。”他吼着又把锨在地上拌得“咔咔”响,贺军一看这阵势,也被吓住了,乖乖把椽交出来了。
  他经常在城里一个单位干点零活,也和单位的人混得熟,单位人谁家有个人情啥的他都去。那个单位有个小伙子老爱找领导的茬子。有一次,不知为啥撞了他的利益,他就署名告领导,告状信到处乱投。后来纪检部门派人调查,没有问题,他还要告。老郝跟这小伙子也熟,知道爱两口酒,就主动请小伙子喝酒,酒喝到八成了,问清了告状的原因,说:“啥事都没有还告啥哩,一个单位和一个家庭一样,和和美美好呢还是打打闹闹好,咱一个家庭成员就要为这个家多想想,多干干。”后来,事情平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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