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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诗_瓷器(组诗)等

时间:2019-02-1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无名小站      希望你读到这首诗时说你就是那永不再降临的人   在那个无名小站,列车就要开动   你在对面车窗里深深地注视着我   难以言传的眼神,再也抓不住的时光
  仿佛我是你今生追究的某个传说,呼喊也来不及
  一场生命的惊动,若无若有的有
  若有若无的无
  我向南,你向北,我回到江南的故乡
  你不知要在北边的哪个站口下来
  或者回到一朵云上
  
  一个挑鱼苗的人也挑着一担幽灵
  那个挑鱼苗的人也挑着一担幽灵。他的左肩点有火
  右肩刮着冷风。他肩挑的东西也叫种子
  这叫法令人心事摇晃。这些
  有尾巴有鳍刺的小家伙,都来自我的老家
  它们有名字,有部分属于祖上的先人
  我在城里做事多年,能辨别的星星已越来越少
  但我认得它们。绕着这担鱼苗
  赞美它们人所不知的面孔,实际是要蹲下来
  多待些时间
  它们有的被我摸到,我喊声大伯
  没有谁注意到这当中的秘密交往
  
  瓷器
   不得不一想再想
  把你闲置于书架上是不道德的
  这么绝伦的体型,足以乱心
  也许当中已精灵附体
  像我偶尔遇到的人妇,也不知时间用什么法子
  养出那恰到好处的风韵,来自地心某一处的
  一块唯一土质,火知道自己押在上面的
  手劲,轻一点重一点,攻心与取形
  哥窑式皲裂的线纹像兜挂在一个人身上的心经
  淡下去的与亮起来的部位,稍稍一敲击
  手指间便有隔世的疼感,仿佛我们都不配与之生活在
  同一个时代,说爱也已远远不够花用
  “精品啊!”有人在街边不得不这样赞叹,风吹过
  空气中传来了幽香,我反驳:“你说的轻巧!”父亲与草
  我父亲说草是除不完的
  他在地里锄了一辈子草
  他死后,草又在他坟头长了出来
  在连接线(组诗) 俞强
  
  园子
  像飞过的鸟,蜂或蝴蝶
  没有阻碍,从空中接近屋顶和
  绿色枝条的缭绕:
  墙垣瓜分着季节的丰硕。铁栏门紧锁着
  无力抵挡植株的香气汹涌而来
  有些想法,不切合实际,但确实很美。
  破土而出的笋,一不小心
  就长在了别人的园地里。
  一条狗在笼中转圈,等着开门的瞬间。
  两家的藤蔓悬在共同为邻的壁上,
  在喷涌缤纷的花期之前。
  处于一片恩怨相互纠缠的幽暗中。
  结果,仅仅是为了证明开花过程或者轨迹的
  
  愉悦
  还没有将潜意识里的栏杆拆除,
  等于春天没有翅膀。
  
  银杏树
  我站在三楼,向外望去
  正好与两棵银杏树的尖顶
  具有一样的高度
  当我抬起头来,两棵树一左一右
  也在对面望我。它们像我一样无言
  给了我最多的安静与陪同
  从不抱怨时光的寂寞!
  挺拔的身影,用整个社区的空间
  测量着孤独的深度
  有时候。我外出,不在三楼
  它们还是用原来的姿态
  越过墙垣与铁栅门
  仍然为我的书房
  提供最好的窗景
  它们在我的园子外面的一片空地上
  对这扇窗子来说
  两棵树,比园子里的榆树,枸骨,凤尾竹
  和攀上墙头的开花的植株更加重要
  一阵风与另一阵风,带进
  一片嫩绿的香气,新鲜的活力
  扑入窗帘。在书页与呼吸之间
  我握笔在手
  在白纸上挤不出句子,两棵树
  在时光的阴影里
  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其中的一棵,早已亮亮的超过了句子的高度
  
  在连接线
  连接线,跨海大桥在陆地上的延伸部分
  我更愿意避开拥挤的国道与房屋
  将它看成一条深入春天的蹊径
  南面,连绵的群山,北面,望不到边的海湾
  当我从慈溪出发或从宁波回来
  视野里的障碍被清空。只是绿膨胀开来
  此时我喜爱的不是田野的灿烂与驳杂,而是这些植物
  勾勒出来的空
  樟树,银杏,红叶石楠……还有电线架
  与山顶的气象站
  被空分割或布置
  在不经意的经过时显得更加空旷
  我看到许多树木叫不出名字
  就像在这里绽芽或抽蕊的许多想法
  三北平原柔软的腹部。春天到了
  在连接线,我喜欢上了
  被大海和山峦隔绝的感觉――
  我只想让你知道
  当你带着满脸倦意从城里出来:
  这么多清新的绿色与空气汹涌着
  向你车窗奔来有多好
  
  窗外的春天
  四月的窗口,一阵鸟鸣
  在左边,在右边
  悦耳的声音给出一点春的线索
  我还没有看见摇晃的树枝和天空的远
  南边的山,北边的海
  应该绿涨了,花也开了
  而窗外没有半点信息
  一阵鸟呜,像偏僻的一条小路
  能够轻松地通向它们
  眼前仍然找不到一丝季节的区别
  像撕去一张日历,日历之后
  仍然是另一张一模一样的日历:
  办公室的对面,一道雷打不动的墙壁
  是一年四季的风景
  白色的瓷砖变成杂色,悬着的旧空调
  挂满岁月的尘埃与雨水的渍痕
  一道比虚无更重更没有缝隙的闸门
  堵住了我对春天的想象
  一阵鸟鸣,叫得那样随意、愉悦
  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
  它撞击着我的胸口
  在外面,在里面
  在寂静之前,在寂静之后,一阵春天的――
  不易被旁人察觉的隐隐的疼
  
  寻找一双眼睛
  茫茫人海的更迭
  和无数星星的变奏与混淆里
  我在寻找一双眼睛
  我的眼睛找不到你的眼睛
  天空和大地
  陷入一片苍茫与孤寂
  我想找到你眼睛里的我
  和我眼睛里的你
  通过遥远与无垠,你和我各自的眼睛
  交换寻找时的心情
  我感到山河破碎,时间停滞
  古往今来的一切荣耀变得虚幻
  因为我再也找不到你的眼睛
  
  那曲的黄昏和一头牦牛(组诗) 耿国彪
  
  拉萨河边
  在拉萨河边
  青铜的杯盏中夜色荡漾
  朝圣的脚步,辩经的喇嘛都归于沉静
  奔流的河水情深意长
  抬起头是布达拉宫上空的月亮
  它照耀着人与神对话
  
  拉萨河水
  让人想到遥远的草原,孤独的落日
  以及迷失的独狼
  它流过千年前的大唐和此刻的酒宴
  带走一个藏族歌手的清唱
  
  留下一位乞讨老人的忧伤
  此刻,我的耳边熙熙攘攘
  托起一座城市的拉萨河水泛着经文的暗香
  跃马扬鞭的武士,牛羊肥壮的村庄
  在一曲藏戏中奔忙
  而我看到了一个面壁的修行者
  他的头上长满青草
  岩石一样的面庞裸露着前世的荒凉
  
  那曲的黄昏和一头牦牛
  那曲的夕阳中,大地沉静
  一头黑白相间的牦牛伫立
  闪光的流水和辽远的空旷连接着风的脚步
  以及山坡上寺院绛红的围墙
  地面的小黄花懒散地摇着
  飘动的经幡略显忧伤
  没有歌咏,没有经卷
  它微闭双眼温暖抚慰整个草原
  
  如果宁静是一种仪式
  逐渐升起的黑暗是一种坚持
  它就是草原的中心
  那曲的前世今生,酥油和糌粑喂养下的藏北   青草一样在它的胃里蠕动
  它牛角上月光的灯盏让最后一个过客俯下身躯
  毡房的炊烟,冷峻的雪山
  在它的注视下一点点柔软
  
  此时
  那曲的梦刚刚开始
  
  磕长头的旺嘉
  由青海到西藏
  由心中的湖到佛的圣地
  旺嘉用三年的时光点亮了梦的灯盏
  一件泥土聚集的藏袍
  两块触摸大地的木板
  带着他一步一步向佛靠近
  他安详地伏下身躯
  以最低的姿态仰望拉萨
  如同一曲雪山的牧歌
  固执地赶赴神的约会
  旺嘉的身体下
  高原的春天被拉长
  一群羊和一群牛的春天被缩短
  
  在布达拉宫的经简前
  我遇到旺嘉
  青海的青西藏的蓝
  变成了他漆黑面庞中的一口白牙
  他告诉我今年四十岁
  还没有碰到生命中的卓玛
  短暂的攀谈后
  旺嘉又伏下身躯
  头顶有蓝天中的两只鸥鸟
  身旁是绛红藏文书写的经墙
  留给我的
  是木板敲击地面的两声清脆的余响
  
  高原放线工
  翻过四千米的垭口,我就看见你们了
  远远的,如同一群牦牛围住巨大的线缆
  风斜斜地吹着,把放牧人的沉默和啃食青草的牛羊送过来
  这高原上唯一的声音与你们的呼吸合为一处又被风吹走
  我听到了你们的呼吸
  像鼓动白银淬火的风箱,一阵紧似一阵
  草屑沙尘,孤独寂寞,以及远处的空旷被你们呼进又吐出
  而那根阳光合成的银线在蓝水晶一样的天空一米一米延长
  
  车在行进,高原在行进
  车窗的放大镜中,一张张黝黑的脸渐渐清晰
  你们托举着长长的线缆如同托举着家和美好的生活
  我知道蓝天白云不是你们的风景
  在高原,这根线是你们唯一的仰望
  
  云与树梢(组诗) 池凌云
  
  为了天空的缘故,泥土隆起
  迫于薄纱金色的影子,
  钢铁的意志在风中浮游。
  巨大的旋涡中,尖锐的光
  结束穿越。
  
  房子和桥梁在流动。
  而人是静止的。
  日复一日的沉陷,无可躲避。
  为了天空的缘故,
  泥土隆起,烙铁升起烟霞。
  残留的灯高悬:
  狡黠,晶亮。
  
  云与树梢
  夏日渐近,我仰头看云
  总会看一看树梢。
  而天一直空着,万里无云。
  当微风轻轻掠过,我看树梢
  就想抬头看一看云。而树梢
  未动,藏起每一片叶尖的行迹。
  我难以猜测这天地之间的秘密:
  一种献出无法接受,
  留言无字,密语无声。
  
  何其静谧的守护者。
  某一天,当它们各自暗中泪涌,
  这每一阵风和雨的倾泻,就将落在别的地方。
  
  你的生日
  我不能再跟你提起多年前那个正午
  就像我无法预知你今后的足迹
  在黄昏与清晨之间,你的孤独
  堪比落下的夜露与落叶。从旋转的
  容器,你独自取出我的碎语
  我浮沉的脸。你的所有动作
  驱使我对一只小鸟倾心。
  
  要是我能重新开始就好了
  我们会有一头真正的木马
  改变奔跑的路线。你知道原因:
  那一直在风中回响的庭园的模型
  不是你期望的爱。但我们
  一生都得靠着它。梦,一直要求
  心跳得更加剧烈。
  
  需要告诉你,你有足够的出生的荣誉
  你的父亲曾长久地守着一个小站
  我在傍晚时到达,也曾红着脸
  不善言辞。但我有一双冻僵的手
  被冬天攫去。你要了解它
  一次次抚过你熟睡的眼睑
  
  希望安宁更久一点。
  希望有另一种星星,成为你眼中的
  灯火。为此,我在每一个夜晚守望
  你是唯一的,就像不倒的竖琴
  那十个月,我低头在街边行走
  唯恐碰到熟人。但这么好的音乐
  在空中萦绕。你一定看到了,我在流泪
  不会有另一种祝福像这一种
  不会有另一种焦虑,像哀伤的大地
  如此热情,并求助于你。
  
  这儿的火焰呈灰色
  我们没有开始的
  无数次我想象我们相见
  似乎已经过去多年
  白发的负荷正在变轻
  我们没有见到具有罕见激情的
  地衣,也没有羞愧曾渴望的
  我们一如既往,尽己所能
  默默爱着无声的万物
  你可以猜测我的生活
  水晶和火焰都变成
  耳聋者的鸣钟。你揣测过
  我怎样变成另一个
  我的步履沉重,带走
  完全隐去的追问和落叶
  我们都没有到达
  
  我们没有开始的
  我不愿看见冬日垂死的植物
  空荡荡的道路要支撑全部俯瞰
  我在某一处墙壁前后退
  一千缕光在暗中燃烧
  我无数次无缘无故独自流泪
  我有对美好的所有想象
  我不会把这些还给你
  
  昨日(组诗) 徐怀生
  
  尤溪行
  
  一
  行于山涧
  静于竹林
  四周好像有些什么在叫响
  是尤溪本身,还是早来的秋色?看见它身上,有几处平缓,几个自然村
  
  二
  深居简出
  先后的事,它好像视而不见
  说月,观照年轮转换
  说雪,不知人情冷暖
  过深山、村庄和久远年代
  尤溪有洞察之心
  ――这是我们说的
  在这里我们似有感悟
  因它水流长逝,无语,如斯
   三
  回不了头的是光阴
  水也不是原来的水
  大地觊觎月儿,却让云影移动
  这里的年月有过潮湿,尤溪为记
  这里龙王庙石碑上的几笔辛酸
  说清嘉庆朝,这古道,有几处磨损的苦难
  
  四
  尤溪,一直自个儿走
  旁边山坡上的一只冬瓜
  像一个人,离远尘世
  
  坡上的一只孤独。淡然、闭目
  似风骨道人
  
  是尤溪,还是山坡上的冬瓜
  把朴素放低
  叫世事舒缓
  
  昨日
  不是去看山。雨过几天――
  弯路、树叶落地、树的周围洗得干净见初夏景致
  此时变化,颜色稍深人,衣服穿少,顿时鸟多起来
  
  回头于天地的缝隙间远看黄岩城,像画是一角
  试着说山城内老巷、街,旧事痕迹之残留其实我看不见,只能指出些大概
  
  ――我去矮坡树阴处接水
  见水有泥沙
  和泥沙俱下的湿
  哦来了,就不可以忽略这个动静,放大的水在倾注
  俗世非此处,水响即空寂是这些
  
  向日葵与斑鸠
  郊游。秋色软软一层
  
  这向日葵地使我想起去年的油菜花
  金黄,金黄
  
  看见的斑鸠在这里却不是这样的
  它轻巧,几声秋天滑到另一片林子
  被我们轻轻一推,把它们逼至
  
  五十米外的溪边。溪水在重复着流
  哦,忘记不了斑鸠地叫――
  这样尖尖的、灰的成色
  那些向日葵
  边地里站着,好些已经耷拉下头
  
  天台初秋
  不会是凉风与霞,在国清寺
  眼前的山坡地。缓缓
  一溪流。一老农
  溪边牵牛,他看牛看溪水。斜坡上
  有牛爱吃的草
  
  牛走走停停,似有话想说   牛与老农,他俩的话我没一句听
  
  哦,此山石朱红,坡倾斜
  初秋必经之地
  只是,这里安静特别,特别的安静
  
  河流(组诗) 灯灯
  
  母亲
  她在厨房忙碌,蓝围裙下
  一颗用旧的心脏。如今油烟机也老了
  浓烟深处,看不见来路苍茫
  她依旧把豆子爆得火热,给生活加上两把辣椒
  无人时,呛得自己
  热泪盈眶,她烧上几个拿手好菜
  端至儿女面前(儿女们难得回来):
  她笑着
  双手放在蓝围裙下面
  
  每一块田地都有自己的名字
  拖拉机一定是雄性的,乡村一定是野性的
  田地有了生命,有了幻觉
  水洼处,太阳有了第二张通红的脸
  健美的风一直吹,在粮仓附近,蚂蚁忘记心事
  飞进树林的麻雀,飞进了更深处
  天终于黑了,我的拖拉机经过我
  叫我的名字,湿漉漉地叫我的名字
  
  在江岭
  疯狂的油菜花在开之前。有巨大的
  寂静。你想象这寂静
  你想象你贴着云层,远离尘土
  你想象你悬空的身子,在江岭,顺着梯田自下而上――
  就要到春天的入口了
  一只蝴蝶,突然有了前世的犹豫
  
  在凌公塘
  低头时,树叶飞回到树上。回到春天
  发芽的秩序。那时少女未成母亲,凌公塘一带
  荒草连着炊烟
  那时阳光均匀。土地没有金子贵
  房屋低矮,进出的人们
  都有笔直的脊梁。那时凌公塘公路没有命名
  手扶拖拉机下
  乡村小路,有快乐的曲线
  那时秋风来了,就来了,果实在树上
  安静,恬适
  临阵不乱,有孕育之美
  
  凌公塘路的老妇人
  捡石子,锄草,给新来的树木
  安家落户,新鲜的肥料,一半施进土壤
  一半施进心灵。在凌公塘路
  就是这样一群老妇人,面目模糊,分不出彼此
  蓝色或绿色的头巾,召唤飞鸟
  仿佛春天遗漏的细节,就是这样一群老妇人
  在中午的阳光下,啃馒头,喝水
  一字排开,把祖母的微笑,放在春天的第一页
  让几天后走过的你――
  不知道她们中间
  多了一个,还是少了一个
  
  河流
  
  因为降雪而得到充盈的河流,现在在我的体内
  因此我是充盈的,我痛楚,我也快乐一千个我多么拥挤,隔着皮肤
  我和每一个我握手、拥抱
  被她们领向不同的你
  我知道。你也等在相同的记忆
  此刻我虔诚,我聆听,我心跳我将孤独对立
  我就这样接近你,用我的过去也用我的未来
  
  晌午(组诗) 江耶
  
  我等你……
  你放心地修行吧,亲爱的
  我等你,用上一辈子。如果不够
  再用上下一辈子,或者更多,五百年一千年……
  等你修成你的正果,也是我的正果
  简单的生活多么有条理
  你是小,我是更小,我在你的小里面
  小房子,小火光,小生命,小生活,小日子
  我把许许多多的小缝缀一起
  时光的碎片亮晶晶的
  微微地照耀着,笼住我的目光
  不会偏离一点点。我已经看到你
  我在你的小里深入、沉陷,像爱一样
  抱紧自己,温暖着,这些小小的步子
  
  我等你,我只是等你。仿佛有了结果
  多么美好的事情啊,我的内心暖暖地甜蜜着
  这是我,也是你。亲爱的,我是你的凡间
  你要好好地修行,是妖,成仙,都是我的
  我要爱你,用这半间屋子,无际的时间
  
  冬天的阳光落在母亲的身上
  冬天了,下午的阳光暖暖的
  母亲坐在阳台上,缓慢地剥着花生
  使这段暖洋洋的时光也缓慢下来
  这是姐姐从老家送来的
  稍小的花生米,微微羞怯一般地紫红着脸
  一粒一粒落进圆口的青瓷碗里
  仍然安安稳稳的
  朴素的花生壳有昏暗的光,零星土粒掉在地上
  ――尘埃一样,悄无声息
  
  阳光像黄金一样在母亲身上铺开
  没有一点点金属的凉。母亲眯着眼
  缓慢地剥着,轻得几乎听不见啪――啪声
  仿佛在从容打开一个春天、一个夏天
  又一个秋天,打开了整个乡村
  
  晌午
  母亲坐在矮凳子上
  阳光越过她,照在白墙上
  并在她的后面,留下比她本人小了许多的
  暗下来的空
  
  我不想认为,这空
  就是她的影子。相反,像一个实实在在的支撑
  使她的身子挺直、有力
  
  她一只手拿着孙女田田的书包
  另一只手拿着硬毛刷子,在书包上反复刷着
  一个快速生长的少年快速新陈代谢出的灰垢
  
  “你以后要当了奶奶,千万别为你的孩子带孩子”
  楼下的街道热热闹闹的,人群和车流搅动的灰尘
  在繁华晌午以极高的热情,抵达了这二十层高度
  从阳台窗户进来,挟裹着母亲的声音飘荡着
  它们都很稀薄,仿佛我刚刚读过一首诗的诗意
  我看了看,这一天中应该最强烈的光芒
  竟然十分虚弱,它们断断续续地在灰尘里浮动
  使一切看上去虚无缥缈一样的,不能确定
  
  他们都是黄昏
  大雨像一阵风一样,一闪而过
  地皮湿了,尘土安静了下来
  街道两边树叶突然亮了,远处的庄稼更青了
  
  太阳出来了,仿佛专门是来一点点下沉的
  不大的一会儿,西边的天上空洞洞的
  只有越来越多虚无的色彩,像某个人的思想
  
  一片云也没有,那些耸人天际的高楼
  像一个个影子有些孤单。汽车飞奔的速度加快了
  宽阔的大街上,人群稠密,高低不等的霓虹闪烁
  仿佛揣着满腔的心思和秘密
  他们都是黄昏。在一天的最后时刻
  呈现出巨大的盲目,被无辜的时间推动着
  走向,深不见底的夜晚
  
  钟多镇(组诗) 张万新
  
  消失了的河岸
  我沿河堤走向下游。
  我童年时捕鱼的河岸已经消失。
  我看见一个很像我的人,
  从山路上走下来,
  在楼角一拐就不见了。
  也许我俩曾相互寻找过,
  今天不过是最后一眼。
  我相信在我不知晓的某处,
  一定还有一个美人很像我,
  她的血液里也消失了这条河岸。
  跟我一样,她也觉得缺少了一些东西。
  河水流量不大,发出的声响也细微,
  大声喊对岸的熟人,她听见时,
  已经是她的名字的回音。
  河堤太高,我不能从淤泥中
  辨认出自己的或任何人的足印。
  河堤在从前河流拐弯之处,
  也只有轻微的弯曲,拆散了
  由岁月编织的一个漂亮的圆环。
  但我没有忘记曾经是我自己的那个儿童,
  他曾用小手捉住大鱼,双腿插在淤泥中。
  
  从玉柱峰走下来
  明月之夜不只有明月,
  还有两个人影,穿过一片小树林,
  又被月光照耀,又还原成两个人。
  一个是我,一个是野海。
  我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只能走在群山的局部,
  最后下到群山的底部。
  我可以看清野海的眉目,
  却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模样。
  更无法知道潜伏在松树林里的某种危险。
  也不能从阴影里发现柔软的比喻。
  就算这座山曾熟悉我的脚印,
  走的人多了,它也会将我遗忘。
  
  钟多镇
  就在这里,没有短暂的生命,
  只有长久的渴望,渴望你的容颜。
  再来一个钟多镇,还是同样的美。
  还是同样的音符,按着我的手,
  要我写出天上的日月和星辰,
  以及那些连续的正派命运。
  哪怕只是一个黄昏的奥妙,
  也不能改变这里的某个确定的芳名。
  就在这里,小鸟还是很小地飞。
  就在这里,我在一个偏僻的角落,
  俯看更加宽广的岁月,
  寂静的岁月之上,没有杂音。
  只有无尽的群山,用回音在细语。
  最远之处和天际的淡蓝溶解在一起,
  仿佛这里就是一个确定的边疆,
  不用再走很远,就可以看到你。
  
  树影
  这是端午的树影。跟其他日子的
  树影有什么区别呢?我说不出来。
  风俗的特点,早就有人记载,
  不需要再次重复。我仍然只是想
  说几句话。无关紧要的话。
  我,来自酉阳山区的木材检尺员,
  按照自己的愿望。为了吃一个
  普通的粽子,被迫越过宽阔的街道,
  冒着汽车的危险,穿过桥梁,
  在一片水泥的阴影中变黑。
  一边走,一边走神,回忆着自己动手
  包粽子的岁月,厨房弥漫着清香。
  现在坐进一片轻轻摇动的树影,
  躲避正午的炎热。却无法如实描述
  我所经历的普通时光。

标签:瓷器 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