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对我说，如果能对一个人回眸五百次，那么，就可以换取与他的一次擦肩而过…… 我是一条生活在深海里的寂寞的小人鱼，总喜欢依偎在外婆怀里，听她讲那些关于尘世的故事，然后嘴角微微地上扬。
直到有一天，我终于到了一尾人鱼成年的年龄。那天，外婆轻轻盘起我金色的长发，告诉我一定要在日落前回来，一定。我点点头。那天夜里，我睡得很安稳，任凭海浪把我送到那柔软的金色沙滩上。
一
第二天，阳光明媚。当我睁开双眼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生冲我走了过来。阳光照在他的发梢，把他的头发微微地染上了金黄色，他的脸上还带着似有似无的微笑。他径直走到我面前停下问我：
“你叫什么名字?芽”
“笑尘。”这是我在听外婆讲尘世里的故事时，就早已想好了的名字。
他默念了两遍我的名字，然后坐在了我身边。他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真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我笑了，心想我是海的女儿，当然不同于尘世中的女孩子。但我没有说出来，因为我怕他会因害怕而离开我。
然后，我和他一起在沙滩上漫步。他给我讲了很多发生在校园里的故事。我也会对他微微一笑。我总是喜欢走在他的前面，然后拼命地对他回眸微笑。他很好奇地问我：“笑尘，你也相信那个故事吗？”
“什么？”我不解地问他。
“就是回眸五百次便可以换取一次擦肩而过。”他说。我没有回答，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他那是一个秘密，心里却在默默地数着回眸的次数。就这样关于我和这个男孩子的幸福，开始一点一点地在我心里积累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落起了很大很大的雨，在很远的地方，有几个男孩子对他喊：“寒浅，我们回去吧。”原来他叫寒浅，浅浅的寒冷，一个带着一点微微寒意的名字。我把这两个字深深地烙在了心里。
他背起书包对我说：“笑尘，晚上我还会来这里等你的。”
我冲他笑笑，用手指了指他的胸口，调皮地说：“你要把笑尘放在这里，不要一不小心把她弄丢了。”
二
我一直在海边坐着，感受到雨点大滴大滴地落下来。我在海水上，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样子――一头乌黑的长发，一双深蓝色的眸子。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已靠近了海平面。我回头张望，却找不到那个叫寒浅的男孩子的身影。
过了很久很久，夕阳只剩下了一抹色彩。我忽然慌张起来，因为很快我的双腿就要合拢为鱼尾了。我在最后回头时，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衬衫正在向这里奔跑着的男生，我知道他是寒浅。
可是，已经太晚了，我的双腿已经紧紧地合拢在一起，而且伴随着刺骨的疼痛。我慌忙钻进了大海里。我潜在浅浅的海水下面，模糊地看到那个叫寒浅的男孩子站在海边，很久很久。我一头钻进深海里，任海水融化我的眼泪。
回到深海中，外婆说：“笑尘，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芽”她的口气里夹杂着一丝责备。
“没……没什么。”我说，“外婆，我还能再到海面上去吗?芽”
外婆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终究还是耐不住孤独，偷偷地拿了外婆放在密室里的药水，清晨浮游到了海岸上。我还是站在那个曾经遇到寒浅的地方。我独自坐在那里。终于有两个人向我走了过来。
是寒浅，因为我分明看到了他的微笑和那件洁白的衬衣。而他的身边，是一个长发飘逸的女孩子。
我赶紧低下了头。
“你是……”他或许还是认出了我，走到我身边，轻轻问道。
“不是，我不认识你。”我脱口而出。
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拉着那个女孩子的手走开了。“我觉得她好眼熟……”我依稀听到他对那个女孩说的话。难道只是眼熟吗?芽我的这个尘世完结了，我想，我要看完我在人间的最后一次日落。
就那样，我坐在沙滩上独自看着夕阳慢慢西下。可是很意外，刚才和寒浅在一起的女生，突然坐在了我旁边，问我：“你认识寒浅，对吧?芽”我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她问了我很多很多关于寒浅的问题。我抬起头，用骄傲的语气告诉她，自己和寒浅曾经是怎样的相遇，怎样在一起，自己又积攒了多少次对他的回眸。我就是那样单纯地想让她知道，我比她更了解寒浅。
不料那个女生却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起身和我告别。
三
就在夕阳出现第一抹霞光时，寒浅还是和她一起向我走了过来。我就那样简单地以为，他已经知道了一切。然后，我鼓起勇气很直接地问他：“寒浅，你有喜欢的人吗?芽”
“有。”他回答得很干脆。
“是吗?芽”我淡淡地问。
“曾经，有那么一个女孩子，给我的感觉是那样特别。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会拼命地向我回眸。可是在一个约好的下雨的晚上，我到岸边等她，她却迟迟没有来。然后，就在那天晚上，我发了高烧，所以忘记了曾经的很多很多事情，其中也包括那个女孩子的样子。”他缓缓地给我讲述着这个故事。
“那么，你现在找到她了吗?芽”我问他。
“找到了。”他的语气是那样坚定。我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是谁?芽”我急切地问。可我万万设有想到，寒浅说出的竟是：“就是她。她刚才和我说起曾经的那些事情，才让我知道她就是我记忆中的女孩，我想我应该好好珍惜她吧。”说着，他把手放在刚才那个女生的肩膀上，对她微笑。我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疼。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呢?芽”我用很低的声音问他。
“我只是想问问你是谁，因为，我觉得你真的好面熟，而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的声音一如往昔。我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子，她的眼里带着几分乞求。我最后看了一眼将要落下的夕阳，告诉自己，一切都该结束了。
寒浅还是不小心，把他心里的笑尘弄丢了。我伤心地一头钻进了深海里，然后，最后一次向岸上回眸，这是我对他的第五百次回眸，在心里我一直很清楚地记得。
我是人鱼。而五百次的回眸，也只能换取一次与他的擦肩而过。既然如此，我就应该躲藏在深水里，看着他和那个女孩子一起幸福，即使那些幸福不是我给予他的。因为婆婆说，人鱼真正的幸福，就是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幸福，只要记得把对他的思念刻在心底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