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光阴 一把光阴被我抓在手里，恍惚的豆粒，空的，也是硬的 我一颗一颗咬，一粒一粒嚼 有几颗被我用在弹弓上，那边有一只麻雀
或想象中应该被打下来的东西
我的牙齿，是这个国家给我的牙齿。每一颗都有名有姓
分别叫坚毅，转辗，酸与甜，吞吞吐吐，逆来顺受
以及患得患失和自作自受等
其中那颗叫患得患失的牙昨晚找我谈话：“你
手上的豆子已经不多，没有一只麻雀被你打下来，你还要
浪费你的粮食?”
清风书
太多的人生病，是我在替他们吃药
结果，病好了!反过来
我病了，青山上找不到我的草药。无医，无方，无药铺
或根本没有人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
我只好吃清风，吃明月，吃鸟鸣中的一无所有
吃清风中的一两句叮咛
药引子一帖帖，由白云送过来。这病怪，他们都长不出
我一次次喊：好苦的药!一次次要家人
往碗里再加点糖。结果，病也好了!
立字为据
我是诗人，我所做的工作就是立字，自己给自己
制定法典，一条棍棒先打自己，再打天下人
有别于他人，立契约，割让土地，典老婆，或者
抵押自己的皮肉，说这条虫从此是你的虫
我与鸟啊树啊水底中的鱼啊都已商量好，甚至是
一些傲慢的走兽，闪电与雷声，我写下的字
已看住我的脾气，这是楚河，那是汉界，村头
就是乌托邦，反对变脸术，釜底抽薪，毒药又变成清茶
我立字，相当于老虎在自己的背上立下斑纹
苦命的黄金，照耀了山林，也担当着被射杀的惊险
恨自己的人早备下对付自身的刑具，一个立法者
首先囚禁了自己，囚牢里住着苍茫，住着虚设的罪名
也住着亮晃晃的自己所要的月亮，我立字
立天地之心，悬利剑于头顶，严酷的时光
我不怕你，我会先于名词上的热血拿到我要的热血
最近，老是有东西从屋顶丢下来
我先向我母亲检讨，说丢，实在是用字不当与含混
说东西，更是心地荒凉，甚至很不人道
明明是跳嘛，明明是自焚后从屋顶滚落下来嘛
明明是讨工薪的人手持状纸哭着喊着不要命嘛
对，明明不是东西是这个人与那个人
他们都上了屋顶。自己的屋顶与别人的屋顶
显示问题所占的高度，显示他们已找不到
通往更高处的梯子。但唯此已接近了苍天一点
离他们想要的公道更明确一点，也能够被谁看到一点
最后，都无一幸免地掉落到了地上
为什么我老是不能把这些很暴力的动词安顿下来
母亲，不是我所认的汉字不够
实在是当写下某些字眼时，承受不起血压与心跳
单边，还是单边
又写到我一直在唠唠叨叨的单边。什么叫单边
就是一群狗玩去了还留着一只。就是孤，皇帝的称谓。就是东风
没理你，西风还是不理你。就是这眼神，大美天地
日光一小块。这个人经常数数，数到谁，便看见泥沙俱下
看见树木妩媚，众水越流越长
他也爬塔，一个人上去，又一个人偷偷下来
发现这偷偷，有蚂蚁的心肠，也有蚂蚁心目中的洪荒
在词典的某一页，他读到：单鸟鸣叫，鸟有一晃一晃的时间
以及，别人不知道的，颤抖的身世
他还与人争辩，白云的形状，福建的什么样子，云南的什么样子
并涉及，这些云，有的势众，有的势单
像我又要说，某人天时，某人地利，某人人和。某人，怪兽
怎么看怎么像
密码：一间打铁铺，一个打铁匠
每一次便秘，加工资，勃起，搬石头，出福建；我都会想起
那间叮叮当当的打铁铺
每一次腹泻，扣奖金，阳痿，吃豆腐，回福建；我同样想起
那个叮叮当当的打铁匠
相见欢
有如初见，有如初夜，有如以血见血
又要陷入催眠术。哑火，哑口，哑巴
又不值一提，再次在虚空中抓一把灰
所有的葱茏都死于修辞学，死于非命
相见欢。相见欢。复活是死人的事，握手才是虚惊
这几天，台北动物园的―桩性事，正在被人公开
在台北动物园里的那两只大熊猫，这几天
正处在发情期。这桩花事是人类帮它们提前计算出来的
事情果然这样，母熊猫圆圆正发出撩人的叫春声
并把自己的私处一次次往树墩上摩与擦
来自雌性的痒，难以处置，与欲罢不能
而雄性的熊猫团团不人道，不接火，不觉暗香流动，或者认为
这事由它主动出手才好玩，还可能碍于对方
是姐姐，是另一所暗室，门偏左或偏右
有一点是肯定的，现在全世界正拿眼球和镜头
对准自己做这事。把本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一桩快乐事
当成了什么。这要是换成我，我也坚决不干。
叙事：杜鹃鸟生蛋了
无缘无故就把我的蛋生在你窝里怎么样?原始公社那样
你的也是我的，我的更是你的
像一首诗歌传统率直的抒情风格，我们只说传递
从这个窝到那个窝，与世事两个样。与其他异乎寻常的戒律相比
这里的树桠依然按江山许可的尺度生长
福建还是福建，泥土下的根须却山西山东青海海南纠缠成一家
鸟声各叫各的，不影响我的蛋在你的窝里孵出小鸟
村庄上炊烟此起彼伏，他们有复杂的姓氏
江湖与朝廷，还有祖传的族谱，缠魂调，修辞法左右交错
我们只说借代，简单的手法，彼与此的互为关系
隔着衣服摸到另一个自己，仿佛是，无处不是沃土
借助你的床由你去做我要的一个梦，并说你的身体就是我的身体
毫无道理。这只蛋就寄在你这里，小鸟孵出后再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