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生活”:离开了故乡在外地生活

时间:2019-01-2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几十年了,我总爱读点文学。一读就想写,一写就想到“生活”,一想到“生活”,就想到故乡。   在眼前激变的时代里,千千万万农人从广阔的天地呼啦啦涌入钢筋水泥建筑的丛林,涌入到重金构建城市的狂热中。谁不说摩天林立的闹市好,曾几何时,那“谁不说俺家乡好”且让人动心动容的倾述已然远去。
  时光过去十年有余,当初从大巴山深处,从我的故乡去往一个又一个更大的闹市。几许人生咸淡,几许世事沧桑,几许“吃尽百味还是盐,穿尽绫罗还是棉”的体悟之余,千思百念,梦里仍是故乡的人和事……
  不时回到故里。鳞次栉比的高楼,星罗棋布的公司,纵横交错的街道,熙来攘往的车水马龙,绿影曳红的酒肆、商厦……令人心旌摇荡之际却仿佛置身在曾经相逢相识的那一个又一个扩容再扩容、爬高再爬高的闹市。那闹市里不知是张三李四的张张面孔,不知就里地竟累积于故里,令人陷入难以言喻的惊诧莫名中。一阵无言的炎凉感荡漾在心头,于是禁不住想:曾经心事浩茫与柔情万丈的故旧、亲朋,今在何方?
  手机的铃声漾起“你快点来?……”“我马上到……”无处不在的茶楼、娱乐中心,一时半刻便成了众生相聚相会的乐园。
  几多寒暄,几多旧话, “吸烟有害健康”的警示却如嘴里吐出的袅袅青烟,将“有害”之物你尊我敬之余,仨仨俩俩便在“雀舌”或“毛峰”的清香中围坐于张张“机麻”。大约是彼此久未谋面却又不曾相忘,聚足了精气神的大伙笑容可掬。忽然,一声“定庄”之后,一双双灵动之手将在机器操控下于桌面“脱颖而出”的圣物――“筒条万”――或摸或抓,井然有序而又风风火火布起阵来。
  顷刻之间,一道道云谲波诡、讳莫如深的“长城”映入眼帘。
  这时,一位朋友一面出牌,一面感触多多道:“据说这一块块麻将是北国那举世无双的长城砖石之魂,因而可操作性无限,誉为‘国粹’。”他说着环视大伙,“如果将当代诺贝尔发明奖授予吾辈一位先祖,是颁给秦始皇,还是麻将的始作俑者?”顿了顿,他笑起来,“都不明白吧?因此我们一天到晚在桌前‘研究’”。说着,他定睛看我:“久居外地也这样打发时光吗?”
  “问的是废话哟!”另一位朋友接着道,“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上,哪儿没有翻天覆地的麻将声声?可谓一片和谐、一片升平、一片盛世情景。寒来暑往,风里雨里,逐其情,恋其意,芸芸众生,劳其心智,空乏其身,不舍昼夜。究其如此倾城倾国豪举之原因,或娱乐娱乐,过把赌瘾;或为权为利为让人给力助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或麻将这玩意儿魅力独具,诱惑难挡――甭管怎么说吧,关键还在于这麻桌上七大姑八大爷一律平等,人人都有坐庄时刻,个个都有机会风生水起、虎啸龙吟。而眼前来钱快的股市、楼市和钱市,大都是有权有势却又无贤无德的人在瓜分财富,这个有特色的现状弄不懂,因此啊,所以啊――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只到‘长城’称好汉吧……”
  “天上刮风下雨还是出太阳?哎哎,你我非仙非圣想那么多、说那么多干吗?”先前对麻将津津乐道的朋友此刻对别人的叙说、疑虑不屑一顾。他巡视一眼满桌的局势,情意切切道: “你我凡人只晓得人间烟火,柴米油盐当歌,妻室老小当歌,朋友当歌,麻将当歌。”听着这些街谈巷议,岁岁年年完全烂熟的俚言俗语,大伙一时漠漠然然。然而,这朋友却在多余的无用的话中别有一番见地:“就这日复一日的日子,朝朝暮暮,心神所驰,心情所往,心境所在,没体验到个中快活胜似天上宫阙。人都在天上了,我等我辈,就此一生,足矣、足矣!”大伙几声灿笑,然后默然。片刻的静寂像是都在静心品味朋友的人生“哲理”。人生似乎已没有了什么奢望,灵与肉皆已无韵味,已无斤两,这样活着任凭气候冷暖、今昔何年,皆已心安理得,心满意足。见大伙默然无言,这朋友手指敲击桌面提醒大伙:“诸位须知,筑‘长城’是功夫活,心无二用方才左右逢源。”说着,自觉卓有独见的他,禁不住高声哼起带“色”的“连花落”(蜀中一种曲调)来。
  “好一个‘处世不惊’者!”适才对眼下世道颇有感悟的友人骤然爆出一嗓子赞赏。他?视着自得其乐的朋友欣赏式地一笑,不紧不慢道:“人间烟火从何而来?爹妈的遗产继承?三亲六戚相济还是艳遇装饰了你的梦?说到底,靠的是经济增长。经济增长便是人间烟火,你我赖以生存的除了麻将还是麻将。”末了,他仍旧挖苦被“夸赞”的朋友:“这样一脸太平,心无旁骛的样子做给谁看呢?是不是也一样地装‘楚’哟!这样未必就永葆了什么?”
  面对他人意欲穷根究底的戏语,被嘲谑者发现了什么似地咧嘴笑起来: “老是‘楚’来‘楚’去,潜意识里正思之若渴么?”这朋友对人生百态,对纸醉金迷的世界没少知觉似地一半正经一半解嘲道,“在这做什么都叫‘转型’的时代,真真切切的‘楚’,其实都在深山老林,这市上哪里找去?”他瞅瞅大伙,接着道,“你我这等公民,原本就是良民,举手投足,有什么需要‘装’的!要说‘永葆’了什么’?便是永葆了本色。这本色是历史铸成的,是这个时代已然缺少的真诚……”他咽住话,好一阵才接着道:“这年头又有多少人了解什么是‘本色’呢?”说着,他的眼深处绽出一簇坦然的亮烈,见大伙齐齐凝神注视着他,直觉一股灼热在喉头奔突,顿时,话语像开了锅的水漫着热气:“想当初,举国改制,你我众人或分流下岗,或买断工龄,那时,千万颗心无不惶惑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唉,一生的惆怅凝结在那一刻,一生的追寻跌入那一刻。然而,你有我有大伙都有的纯正、纯朴、纯爱,谁能料到在慷慨悲歌的放浪中成了无用之物。那更早的一些年头,人心都渴望好光景,又谁不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废寝忘食大干、苦干、实干,用青春赌明天?如今,何处没有唱歌跳舞的欢声笑语?什么吃呀喝呀只怕不爱,什么穿呀用呀惟恐消费不快……嗨!过去想也不敢想的这日子,只觉所有的渴盼都绽出快乐无比。可谁想――”他长叹一声道:“有人非要‘一面吃肉一面骂娘’, 这岂不是吃饱了憋得不自在吗?”
  刚才对他人既“赞赏”又揶揄的朋友此刻只觉一口苦涩在唇齿间游弋。他抬起眼,见近在咫尺的朋友又仿佛相距遥远。人乃俗物,非常在乎已经得到的东西,而且,习惯攀比的天性又容易找到依据。他多么希望快快活活和气定神闲永远停留在大伙脸上。他不由涌起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将一枚麻将拈起亮给大伙,然后情有独钟地说道:“这玩艺附了魂灵尚且千思百虑,变化万千,而人之为人,是不是更应有真知灼见?进而透明着这个时代的不明,完美着这个时代的不美。”
  “就你‘独醒’,就你八卦完了?”早先那被揶喻的朋友这时忍不住发出质疑,发出异议,“如今我国GDP总量已经超过日本,坐上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交椅。这样的变化,这样的成就,你也该高兴点嘛!”
  “这样的排名有什么实际效用?”应答的朋友把该他出的那张“牌”捏在手中一动不动,提高了声音道:“改革就是藏富于民,让众人富起来。”说着,他将目光罩着大伙,慨然道,“虽以为芝麻盐无足轻重,该撒不能忘啊!”他一面说,一面迎以大伙探究的目光,“要是真不懂,明天换个地方――去水上清醒清醒!”
  “登船还不如上山呢!”习惯了持异议的朋友仍旧发出异议,“要是去水上,眼里被流动的东西晃悠,心头再被忽悠,不就更不懂这个现状了哟!还是到‘农家乐’去乐吧。”
  我不解情由,看看张三,又望望李四:“这环境不是很好吗?”
  “琳琅满目,气派时尚,精典超前,可谓神仙快活的地方。”有人无比感慨,“然而――”他欲言又止,慢吞吞道,“人却被储藏,被包裹,被宫禁似的在其间吐故纳秽,相互应和;空调不歇气,安逸得这人软绵绵的,真不知啥子毛病什么时候一下子从身上冒出来。而城外,‘农家乐’,虽简朴,却宜人;吃的是田间菜,喝的是山中水,放眼望去,处处绿茵茵、绿莹莹、绿油油。那天空么,说句大白话,云也要白嫩些,就像青春少女的脸,让人长精神”。
  “那就让‘精神’永驻呀!”“把老婆孩子都带上吧!”“别忘了还有小宝宝……”有人扮起了狗吠猫叫。
  眼前一切让人不解,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本地的人想出远门,远方的人想回故乡,终究要往哪儿去?我们憋足了劲来来去去想要什么?故乡与他乡,时下又有什么两样?正恍惚间,只见桌面上原来战况迷眼的布阵,几经鏖战之后,“筒条万”之荟萃不复存在,被大伙从桌面齐唰唰一下子翻江倒海似地推入机器的搅拌声中……
   “想写东西,回家乡体验生活。”不过聊以自慰而已。
   2012年春于广东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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