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弥河源头给我讲闰土的人 让我第一次感到 月光的白亮和晚风的清爽 我摘了一些果实走远，你却依然留在那里 在田垄上扎根，藤蔓一样
匍匐着生活
我的闰土老兄，你不愿剪断家乡这滴血的
脐带!
在一张承包合同中，找到了青春的延续
五亩土地，五十年
都与你同名同姓
你把葡萄园改成了养鸭棚
梦中，你的鸭子天鹅一样飞翔!
批发商摊牌时
你却只得再次认命
这些年
你一直跟着乡村的风走
一瓶止咳糖浆
怎能止住初春的哮喘!
一年一度，你的土地开花
却不知结出什么果实?
秋天里你总与稻草人含泪相望
今夜月圆
“闰土老兄”，你是否
还在手持钢叉巡视园子?
我想回去，陪你顶一头夜露
在黄土路上，把月光踩响
白露这天的一头黄牛
白露这天，它踉跄了几步
倒在了地上
我们已无力将它扶起
初秋，父亲和我面对一头倒下的黄牛
感知着生命中的悲凉
拉了几十年犁的老牛
终于支撑不住了
望了望群山，它缓缓地合上了含泪的眼
西岭上的落日已噙住了悲怆
它怀念那些泥泞的路
将自己变得隐忍而强壮
它怀念那些人的善良
甚至怀念那些狠狠抽来的鞭子
它愿意一直那样低头拉车
将人间怨恨，从泥沼运到高高的山冈
尾巴再次抽打着落霞
让土地扇动翅膀，缓缓飞翔
而这一切都已不可能了
这个季节要终结的。不仅仅是它的乳汁
还包括它的血液
它一直跪在那里
使尽最后一点儿力气，睁了一下眼睛
我猜测，它甚至在等待一把刀子
来吧，早点儿，早点儿
切断自己对大地的情丝与愁肠!